在卡賓區口,那個陌生人停住了腳步。他駐足打量了模特身上的衣服,像注視著熟悉的朋友,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他走了進去,側臉像極了當初37號那個瘦高的男子,人看起來不似當年的弱不禁風,不能再用瘦高去修辭,壯實尤為妥帖,就像活了過來的陸旭。我曾經見過很多像陸旭的人。
我打算停止這無趣的怪異行為。他轉過頭,正臉看到了我。從未改變的是他這一雙冷峻的眼神,厭厭地瞧著我,宛如當年他撞見我跟在陸旭的身后。間隔多年,他照舊向我再次瞟來白眼,嘴角不屑地微翹。我應該識趣地轉身離開,而不是繼續邁開腳步,同樣走進了區內,仿佛有一股魔力推著我靠近他。在店內的襯衫區,兩人迎面相見。
他問我,“你跟著我干嘛。”
我一時語塞。
“你都和陸旭在一起了,是過來嘲笑我嗎。”
他疑惑地看著我,突然凄涼地笑了聲。
我尷尬著,“我和他沒什么。”
他生疑地察看我,“所以,”他嘴角下垂,眉毛緊湊,不咸不淡地吐露了句,“隨便你怎么說。”
“沒想到能在這再遇見你。”我說。
“見不見都一樣了。”他說,“自打你見到我的那天開始,他就像個死人一樣,電話短信都不接,他真是該死。”
所以他并不知道陸旭出車禍的事情嗎?我猶豫要不要告訴他實情。即使我也不知道陸旭是死是活,因為那篇新聞報道提到了車里包括司機三人,司機當場死亡,連名字都沒報。
他又重復問了一次,“他還好吧?”
我聽得出他話語的留戀,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哼,說什么誤會是嘴上談談吧。”他說,“我看得出陸旭喜歡你,就像他當初對我那樣。”
這話分明的嫉妒。
我該如何解釋我和陸旭沒什么呢?連我自己都琢磨不通為何他死后我反應得如此悲痛,畢竟我和他才相識不過兩個月,連好朋友的臺面都擺不上,更不可能是忘年之交。
我對他說,“我大一時談了一個女朋友,兩個月后兩人發生了關系,大三時分手后,我又談了一個,畢業時分手了。”
他愣愣地聽我為數不多的感情史,待我說完,習慣地瞟我白眼,再不能鄙夷得過了。
他咂咂嘴,“真不敢相信。”
“有什么不可相信。”我說,“想來我們還是第一次對話,不是?”
“說的也是。”
“你真不知道?”我試探性地問道,“陸旭他已經。”
“他怎么了?”他睜大了雙眼,“他怎么了也跟我毫無關系。”
“就算他人不在世也與你無關嗎?”
他吃驚地看著我,半張開嘴,“你胡說什么。”
我瞧見他眼眶紅了,“對的,他已經過世了。”
不管這話對誰說,都充斥強烈的殘忍。
“你開什么玩笑,前一月我才撞見他了。難不成我活見鬼了。他怎么就死了。”
“他不是出車禍了,新聞里說的。”
“什么時候的事!”
“我在蘇黎街的時候”
他嗯哼了一聲,“那多少年前的事了,算算都快七年前的事情了。”
“死的不是他?”我驚得半張著嘴。
“我還巴不得死的就是他。”他瞧我面露震驚,“實話告訴你,七年前開車的不是陸旭,不過他也沒好到哪里。他出院后沒找你。我以為這么多年他不理我是因為你的關系。你知道我恨透了你。”
“9月份我就離開了蘇黎街。”
“改天再聊吧,我叫方桓,你電話多少。”他唐突地問道,用手機匆匆地記下了我的號碼,“下次等我愿意見你再聯系你好了。”他左顧右盼,怕我察覺到他的異樣,急匆匆地離開了。剛好這時,鄒君催來電話。
從七樓到八樓的泛泛咖啡館,心情像被過往的飛車濺撒了一身,每當說起陸旭,那個夏天的記憶就會死灰復燃般清楚起來,細枝末節張揚著,陸旭那濃重的鼻音仿佛一只平時隱藏的小尾巴,一旦有關他的,便立馬搖擺跳躍,向我宣示。我是否選擇去找一名心理醫生看看。他的出現和交集,離開令我整個處于不舒適的狀態。我應該放棄有關陸續的所有,但這正是我應該要對心理醫生講述的問題。
那名俏臉杏眼的心理女醫生并不讓我感到滿意,那是我大學畢業后干的一件蠢事。不久,在我畢業的第一家公司認識了鄒君,他是我的主管,不婚主義者。我現在的公司是我換的第四家,和鄒君的情誼卻未因此冷漠。
泛泛咖啡館的9號桌上只有鄒君一人。落座之后,我問,“關凱已經走了嗎?”
“凱去了洗手間。”鄒君端起咖啡,“怎么了,看你心情不太好。”
“昨晚睡的不太好。”我臉色發青。
“要不晚上出來跟我跑幾圈?”
“加班已經夠折騰了。”
“打算又換公司了?”
“不清楚,實在干不下去,跳槽是早晚的事。”
鄒君放下了咖啡,“有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你養我得了。”我跟他開玩笑。
“養你還是找關凱,那小子錢多,耐花。”鄒君看了看我一眼,“你要不嫌我寒酸,我倒不介意。”他嘴角微翹。
“你這還叫寒酸,剛換了套房,又換了新的奔馳。”我說。
“所以這才變寒酸了。”他依舊微微笑。
“對了,生日那天,我真沒有和女人亂搞。”我一本正經地告訴。
“得得得,”鄒君說,“你沒必要跟我反復強調。”
關凱從洗手間出來,跟我打了招呼。
我對鄒君說,“下次還是不要再說了,影響挺不好。”
“行,不說就不說。”鄒君說話像是戲謔。
關凱落座后,一副滿腹牢騷的模樣,“看來我又快要分手了。”
關凱是我第一家公司董事的兒子,任職人事部的主任,當初是他招我進來,也是他同意我辭職。說來,我在第一家公司待得時間相比最長,和同事相處關系相交親密。
關凱要分手,絕對是他準備甩了他的女朋友。
鄒君調侃道,“又玩膩了你,你這家伙可不能這樣缺德。”
“并不是這樣。”
“難道你總是碰上有問題的女人。”我說道。
鄒君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就是,怎么那么玉樹臨風的關凱,老是碰不上一個正常的可以結婚的女人呢。”
“你們懂個屁,都不要笑了。”關凱說,“不想解釋。”
鄒君說,“上一任你說不能忍受女人有腋毛,上上一任你說那女人怎么了。”
“在被窩里放屁。”我補充到。
關凱冷冷地看著我和鄒君,“快,趁著沒別的女人在場的時候,冷箭都放過來,兄弟我謝謝你們,明的暗的都快點。”
“不了,”鄒君說,“我留著點,渡川也沒那個閑工夫。”
我聳聳肩。
“實話告訴你們吧”關凱說,“她要太多了。”
鄒君和我捧腹大笑。
關凱從容地喝著咖啡,“渡川,你什么時候才帶我們去見靜安姑娘?”
鄒君同樣注視著我,“如果對人家有意思,就不要扭扭捏捏。”
“這可不像你的作風。”關凱繼續說,“難道你真認定了靜安。”
“聽你每次說起來靜安的語氣,這像十有八九的可能了。”鄒忌應和道。
“你那些女性朋友估計要難過了。”關凱偷著樂,他講起了葷段子,引得一旁的鄒君跟著樂。
“別開我玩笑了。”我皺著眉毛。
“難道你想跟鄒君一樣當個不婚主義。”關凱問。
“可別跟我學,”鄒君搖搖頭,“萬一哪天我突然結婚了,又該說我食言了。”
我再次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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