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六）

　　彼得·伊凡內(nèi)奇閣下！

　　我等了三天，我想方設(shè)法，竭力使這些天充分發(fā)揮作用，與此同時，我感到禮貌和客氣是每一個人的第一美德。從我寫完最后一封信即本月十日以后，我在言論和行動方面都沒有向您提到我自己，部分原因是為了讓您安安靜靜地對姑媽履行基督徒的義務(wù)，部分原因是為了使我有必要的足夠時間去思考我們熟悉的事情。現(xiàn)在我急于堅決、徹底地與您解釋清楚。我向您坦白地承認(rèn)，在讀到您最初的兩封信時，我曾經(jīng)嚴(yán)肅地想過，您不明白我的要求是什么，所以我極想見到您，同您面對面地解釋清楚。我耽心我的筆拙，抱怨我自己不善于在紙上明確表達(dá)我的思想。您知道我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舉止不文雅，但也不喜歡夸夸其談，煊耀華麗的詞句，因為我根據(jù)痛苦的經(jīng)驗認(rèn)識到，外表往往容易讓人受騙上當(dāng)，花叢底下往往藏有毒蛇。

　　但是，您是理解我的，您沒有給我好好地回信，因為您背信棄義的靈魂，早就決定了您要背叛自己的諾言和存在于我們之間的朋友關(guān)系的。您近來對我的卑劣行徑完全證明了這一點。這樣卑劣的行徑，對我的利益非常有害，這是我沒有料到，也是我迄今為止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的。因為在我們認(rèn)識之初，您聰明的舉止、您待人接物的細(xì)致周到、辦事的精明以及從我們共同合作中我所得到的好處，把我俘虜了，我以為找到了一位知心的朋友、莫逆的至交、一位關(guān)心我的人。

　　現(xiàn)在我明白了：有許多人在誘人的美麗外表之下，心里卻隱藏著毒藥。他們運(yùn)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卻對親近的人，搞陰謀詭計，進(jìn)行不能容忍的欺騙，因此他們害怕筆墨與紙張。與此同時，他們又不把文才用之于為親人和祖國謀利益，而是用去麻痹和迷惑那些與他們打過交道并訂有合約的人。您的背信棄義，閣下，可以明顯地從下面的事情中看出：

　　第一，我在信中用清楚而且明白無誤的語言向您，閣下，描繪過我的境況，同時在我的第一封信中主要就您對葉夫格尼·尼古拉依奇的某些說法和想法，問過您的用意是什么。但您對其中的大部分問題，竭力避而不答，有一次還用懷疑和猜忌來激怒我，而自己卻安然避開正題。后來，在您對我做了許多難以稱之為體面的事情之后，竟然寫信來說，您非常傷心。請問閣下，這到底該叫做什么呢？后來，在每一分鐘對我都是非常珍貴的時候，在您迫使我在整個首都到處追尋您的時候，您在友誼的幌子下，給我寫信，故意不談心事，卻大談特談一些無關(guān)的芝麻小事，比如談您夫人（在任何情況下我對她都是尊敬的）的病，談您孩子服了大黃汁以及因此他長出了一顆牙齒等等。您在每一封信中對這一切都一提再提，我覺得非常討厭、卑劣。當(dāng)然，親生兒子的病痛，牽動著父母的心，這一點我是準(zhǔn)備同意的。不過，在需要談另一件更緊要、更有趣的事情時，為什么老提這種事呢？！我沒有作聲，忍耐住了。

　　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過去，我認(rèn)為有義務(wù)同您講清楚。最后，您幾次背信棄義，以虛假的約會來欺騙我，迫使我扮演您手中的傻瓜角色，而這是我永遠(yuǎn)也不想干的。隨后您又邀我去您家里，結(jié)果又狠狠地騙了我一次，事后通知我說您應(yīng)召去到了病重的姑媽身邊。而且您還不知羞恥地硬說您姑母在五點整中風(fēng)的。幸好，閣下，我在這三天里搜集了足夠的材料，從中知道您姑母是在七日的前夕，午夜前不久中風(fēng)的。由此可以看出您在利用神圣的親屬關(guān)系，來欺騙外人。

　　最后，您在最后一封信中談到您姑媽的死，似乎恰恰發(fā)生在我要與您商談您我熟悉的事情的時候。但是您卑劣的心計和虛構(gòu)，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因為根據(jù)我有幸搜集到的可靠情報，我知道您姑媽去世的時間，比您在信中所說的時間，整整晚了一晝夜。如果要把您對我背信棄義的行為全部都講出來，那我就沒法停筆了。

　　您在每一封信中，都稱我是您的真誠朋友，對我使用尊敬、客氣的稱呼。照我看來，您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為了麻痹我的良心，這一點即使是局外的旁觀者也是可以看得清楚的。現(xiàn)在讓我談?wù)勀鷮ξ疫M(jìn)行的主要欺騙活動和背信棄義的行為吧。您近來不斷地閉口不談有關(guān)我們共同利益的一切，不談肆無忌憚地竊取一封信的事，在那封信里您解釋過我們雙方談妥的條件和簽訂的協(xié)議，雖然談得很含糊，我不完全明白。您野蠻地強(qiáng)行從我手里借去三百五十銀盧布，沒有收據(jù)借口我是您的合伙人。

　　最后您卑劣地污蔑我們共同的朋友葉夫格尼·尼古拉依奇。我現(xiàn)在清楚地看到，您想向我證明，從他這頭山羊身上（恕我不客氣地說）撈不到任何油水，既撈不到羊奶，也撈不到羊毛，他這個人一點用處也沒有，他不三不四，不倫不類，非驢非馬，非魚非肉，因此在本月六日的信中，您盡說他的缺點。我是了解葉夫格尼·尼古拉依奇的，他是一位謙虛、行為高尚的青年。唯其如此，他才能立足于上流社會，得到人們的賞識和尊重。我也知道在兩個星期之中，您每天晚上都邀葉夫格尼·尼古拉依奇打牌，把幾十，有時甚至是上百銀盧布，裝進(jìn)自己的腰包。現(xiàn)在您對這一切都矢口否認(rèn)，不僅不同意答謝我的努力，甚至把我自己的錢，也據(jù)為己有。您事先用合伙人的資格來引誘我，繼而又許以各種好處來誘惑我上鉤。現(xiàn)在您用極其非法的方式將我和葉夫格尼·尼古拉依奇的錢，都據(jù)為己有，回避給我報酬，并且為此大肆造謠，喪心病狂地污蔑我竭盡全力引進(jìn)您家的那個人。

　　據(jù)朋友們所說，您背地里的作法，恰恰與此相反。您至今仍然和他搞得很親熱，差點沒同他黏在一起了，而且在整個上流社會面前，把他當(dāng)成是您最要好的朋友，盡管上流社會沒有一個傻瓜猜不透您的用心所在，您的所謂友好的朋友關(guān)系，到底意味著什么。我來告訴您吧，所有這一切意味著欺騙、背信棄義、不顧禮儀和人權(quán)，是違反上帝的旨意的，是為人們所不齒的罪過。我自己就是一個例證。我有哪一點對不起您？為什么您對我如此肆無忌憚地?zé)o禮？我就要結(jié)束這封信了。

　　我的說明已經(jīng)講完，現(xiàn)在讓我來歸納一下：如果您，閣下，在接到此信以后的最短時間內(nèi)不如數(shù)歸還給我：第一，我借給您的三百五十銀盧布；第二，如不付清您答應(yīng)給我的全部款項，我將采用一切可能的手段，甚至公開使用暴力，強(qiáng)迫您歸還；第三，我將尋求法律保護(hù)。最后，我向您宣布，我手頭握有某些證據(jù)。這些落在您忠實的奴仆和崇拜者手中的證據(jù)，足以使您在整個上流社會面前，名譽(yù)掃地，永無出頭之日。

　　請允許我仍然忠實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