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張小涵那天是哭著去找許依娜的。
許依娜把她弄散的圍脖重新圍好,丟了一包紙巾給她,說:“再哭眼淚都凝成冰了。”
張小涵反而哭得更厲害了,絲毫不顧路人幸災樂禍的目光。許依娜把她拉到校園一角的小亭子里,關(guān)切地詢問她出了什么事。
“他兇我!”張小涵哽咽地說。
許依娜嘆了一口氣,照張小涵那架勢,她還以為她爸媽出了車禍呢。
“陳東那小子也真是的,一點也不憐香惜玉!”許依娜忿忿道。
“不怪他。”張小涵抽抽噎噎說。
“到現(xiàn)在你還維護他。”許依娜翻了一個白眼。
“是我,是我把他的球拍弄壞了。”
“球拍重要還是女朋友重要,這點道理都不懂。不行,我得好好敲打這小子!”許依娜作勢欲起,張小涵慌忙拉住她的胳膊不讓她去。
張小涵擦干了臉上的淚痕,對著亭子邊的水池瞧了瞧倒影,理順了頭發(fā),說:“我眼睛都腫了怎么辦?”
“活該。”許依娜不客氣地說。
張小涵生了氣,側(cè)過頭去。許依娜問:“他就這么寶貝他的球拍?”
“那是冠軍球拍啊,他去年參加全國比賽就用的這把,他一直說那是他的幸運球拍。”
“那你動他的球拍干嘛?”
“他從來不把球拍給我看,所以我就偷偷從他的包里拿出來瞅一眼嘛,誰知道被人撞了一下,球拍掛在臺階上斷了好幾根線,然后,他就……”
“行行行,你別哭鼻子!”
張小涵忍住洶涌欲出的眼淚。
許依娜恨鐵不成鋼地說:“是我早把那小子甩了。看我什么時候逮著機會,非得把他的球拍偷出來扔掉,看他還敢不敢欺負你。”
“不要,那把球拍對他很重要的。”張小涵連忙抗議,生怕許依娜會付諸實踐。
“我是幫你啊!算了,懶得理你,你就自己去傷心吧。”
許依娜起身去教室,自習時間快到了。張小涵追上她,兩人挽著胳膊一起走。
二
十二月中旬過了,一天涼過一天,都傳言說快下雪了。北方的雪總是來得比南方早。最近幾天北風尤其猛烈,香樟樹紛紛揚揚落了一地葉子。當然這并不是張小涵對著香樟樹發(fā)呆的原因。她和陳東吵架之后三天了,兩人誰也沒有開口示軟。
張小涵雖然惱自己做錯了事,但臉皮薄,拉不下臉去跟陳東道歉。
省級羽毛球賽迫在眉睫,陳東這些天在備戰(zhàn)預選賽。以他的實力,肯定能入選,但他一向力求萬無一失,所以從早到晚待在訓練場。
最后還是張小涵沉不住氣了,利用吃晚飯后剩余的半個鐘頭休息時間去找許依娜,威逼利誘地讓她陪去訓練場。張小涵不愿陳東知道她想他了,所以拉著許依娜登上三樓,在樓道間隔著玻璃窗偷看訓練場上的情況。
穿著運動短袖的陳東正和對手對壘。
“他穿這么少,感冒了可怎么好?”張小涵憂心忡忡地皺起眉頭。
許依娜沒好氣地說:“你沒看他現(xiàn)在累得大汗淋漓嗎。”
陳東反手吊了一個短球,對手從后場迅速來救,球打到陳東的后方。騰到半空的球正好給陳東抓住破綻,平地一躍,一擊完美的扣殺。
張小涵拍著手跳起來,嚷嚷著:“看到了嗎,他打球的時候最帥。”
來來回回交手了十幾場,陳東收了球拍坐到一邊休息。他喝了一口飲料,把搭在提包上的手織衫穿上。
許依娜說:“那件毛衣不是我們上周逛街時看到的那件嗎,該不會是你買給他的吧?”
許依娜看到張小涵面紅耳赤地低下頭,一副嬌羞小女人的模樣,差點忍不住撲哧笑出來。
“他好像準備去吃晚飯。”張小涵說。
許依娜把她的手一拉,說:“走,我們?nèi)フ宜 ?/p>
“找他干嘛!”張小涵去扳許依娜捉住的那只手。
“我知道你心里是想見他的,何必那么扭扭捏捏呢。”許依娜不顧張小涵的反抗,一直把她拉下樓梯,恰好在訓練場門口和陳東遇上了。
許依娜把張小涵的手一放,瞧都沒瞧陳東一眼,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看到陳東走近,張小涵趕緊擺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
“在生我的氣嗎?”陳東問。
“誰敢生你的氣啊。”張小涵盯著枯萎的觀賞草坪。夏天的晚上,他們最喜歡在草坪上閑坐聊天看星星。冬天一來,草坪沒了一點趣味。
“最近怎么都不來看我訓練了?”陳東可憐巴巴地問。
“不是有你的球拍陪著你嗎,還要我來干什么?”張小涵故意嗆他。
“上次是我不對,球拍我都修好了。”陳東說。
張小涵覷了他一眼,他眉清目秀的臉上竟然滿是牽掛。
自習的鈴聲響了。張小涵慌慌張張往教室跑,倉促地跟陳東道別。
陳東在身后揮手喊道:“小涵,以后每天都來看我打球吧!”
三
雪偷偷摸摸在圣誕節(jié)的晚上覆蓋了整個城市。第二天一起床,張小涵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銀裝素裹的世界在她面前展露無遺。雪地上的腳印如同拆散的念珠,蜿蜿蜒蜒撒向宿舍樓外。麻雀正在墻頭喳喳地歡叫。
重要的是今天是圣誕節(jié)。去年圣誕節(jié),張小涵和陳東一起在餐館慶祝。兩人買了一個大蛋糕,互相往對方臉上抹。當時,他們一起許愿,每年的圣誕節(jié)都要在一起吃蛋糕,好好慶祝。但今天的圣誕節(jié)偏偏要上課,好像沒有好機會慶祝了。
中午,張小涵興致勃勃地去找陳東,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熱火朝天的訓練場已人去樓空。她沮喪地去找許依娜商量。
“可能是去比賽了吧。”許依娜說。
“那我就不原諒他了。”張小涵一生氣眼淚又要沖出眼眶。
許依娜可見不得張小涵哭,皺著眉頭說:“估計去的匆忙,所以來不及對你說。”
高中又不能用手機,兩人之間也無法聯(lián)系。張小涵無從得知陳東什么時候回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這幾天光顧著生氣,都沒好好問問陳東比賽的進程。張小涵有點惱自己,又有點惱陳東。陳東也真是的,眼中只有比賽。
許依娜傍晚時拿著請假條邀張小涵逛街,她想為男朋友買圣誕禮物。張小涵往常很樂意和許依娜去逛街,但今天例外。
許依娜連哄帶騙地把張小涵拉到了校外的百貨超市,兩人走在玲瑯滿目的商品間。
“這個適合買給阿海。”許依娜拿起一雙皮手套試了試,比自己的手略大,估計阿海戴著正合適。阿海是她的男友,許依娜把他管得服服帖帖的。有時候張小涵都有點羨慕許依娜。
“你怎么不買點東西?萬一陳東那小子回來了呢?”許依娜問。
“他回來我也不跟他買禮物,誰讓他去比賽都不告訴我。”張小涵信步在貨柜間閑逛。
許依娜買定了手套,便來慫恿張小涵。她拿起一副喜羊羊的耳套故意遞給張小涵說:“你給他買這個吧。”
張小涵撲哧一笑說:“那他得把臉都氣綠。”
兩人逛到了飾品區(qū),那里買手飾、手表、皮帶之類的東西。張小涵想起陳東的手表最近一直走不準,常常誤了訓練時間。她掃過玻璃柜里一塊塊手表,想挑一款合適的。但剛剛才說不給陳東買東西,現(xiàn)在又反悔,許依娜可又要笑自己了。
許依娜看張小涵在那里逡巡,想買又不買,便說:“我去上廁所,你在這里等我。”
許依娜一走,張小涵就把早已看上的手表挑出來付了價。
四
兩人趕在自習課開始前回到學校。張小涵的心思全然不在課堂上,下了課,她一個人心情低落地走去小亭子里坐著,手中緊緊捏著要送給陳東的禮物。昏暗的路燈下,結(jié)冰的水池反射著暗淡的光。
張小涵拔下野草,一截一截折斷丟到冰上。訓練場的整棟樓是漆黑的,陳東他們應該還沒回來吧。圣誕節(jié)不過是個普通的節(jié)日,只是因為有了承諾,才具有了不一樣的期待。
這才第二年,諾言就守不住了嗎?
北風掀翻圍脖鉆進脖頸。張小涵覺得坐著等陳東很傻,準備動身回宿舍。
就在這時,陳東匆匆跑來了,提著一個搖搖晃晃的圓形紙盒。
他氣喘吁吁地停在她面前說:“總算趕上了。”
張小涵哼了一聲說:“你不是去比賽了嗎?還知道回來?”
“我們每年都要一起過圣誕節(jié)啊,你看,我買了你愛吃的芒果蛋糕。”
紙盒一揭開,芒果的清香首先飄出來。陳東插上花花綠綠的蠟燭。
張小涵注視陳東專注的樣子,最初的埋怨和不開心都煙消云散了。
“來,許個愿。”陳東說。
“又不是生日,干嘛許愿?”
“誰說不是!這是一起過的第二個圣誕節(jié),意義重大!”陳東閉上眼,雙手合十。
張小涵效仿他,默默許下祝愿:天上的主,愿我和阿東能一直在一起。
她一睜開眼,便看到眼前閃爍著淡藍色的光芒。那是從陳東手中的藍珀發(fā)出的。
“喜歡嗎?”陳東問。
張小涵點點頭。陳東溫柔地幫她系上,藍珀上雕鏤的四葉草花紋像一塊美麗的印記緊緊貼在張小涵的胸前。
“傳說擁有四葉草的人會找到幸福。”陳東目光灼灼地說。
“你哪來的錢買這個?”張小涵問。
“我把球拍賣了。”陳東輕描淡寫地說。
“什么!你怎么能賣球拍!不行,我還給你,你去把球拍換回來。”張小涵想解下項鏈,陳東捉住她的手。
“球拍沒你重要啊。”
張小涵低下頭,心頭混雜著既惋惜又甜蜜的情緒。陳東溫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
“這個給你。”張小涵把包裝盒交到陳東手上。
陳東打開,里面是一只銀光閃閃的手表。他開心地戴上,對著路燈翻來覆去欣賞。
水池映照著兩人互相喂蛋糕的影子。雪又落下來。
張小涵想,明年的圣誕會是怎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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