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體要在這兒擺多久?”胖女孩問蘇途斯。
“四個月。”
“賣嗎?”
“我想把那具尸體買下來。”她指了指小女孩兒的柜臺,神色自如,像一個孩子去買糖果一樣。老板,給我稱半斤水果糖,老板,幫我把這尸體包起來。
“為什么?”蘇途斯大驚失色,蹭的從桌子的一頭站起來。
“她長的像我從前的一個洋娃娃。”
經過了這次駭人聽聞的對話,老于世故的記錄員留了個心眼兒,有一次在人尋者都徒勞無獲的散場時蘇途斯將胖女孩兒留了下來,把她帶到另一個房間。
“你還記得你說過要買那具尸體的事嗎?”蘇途斯蹲下身子,口氣和藹的問。
“是的,你愿意賣給我了嗎?”她甚至有些趾高氣昂的雙手交疊在胸口。
“不行,我是沒有意見,反正這尸體不是我的。”他無奈的垂下眼睛,“但是她不同意。”
“誰?誰不同意!”見到有人違抗她的想法,胖女孩兒竟氣憤的跺起腳來。
“尸體自己唄!我把她賣給別人,總要經過她的同意吧!”蘇途斯退到一邊,用理所當然的口氣說。
胖女孩兒一愣,眼珠子慌亂的轉個不停,隨及壯膽似的喊起來:“呸!死人不會說話!”
“會,死人會說話。”蘇途斯為捍衛自己的觀點義正言辭的搖著頭,“我每天都跟我所庇護的死人說話,哦,他們什么都告訴我,因為我是他們唯一的朋友。就在昨天,鈡剛敲完半夜,我們就無話不談起來。長得像你洋娃娃的女孩子還告訴我她是怎么死的呢!”
“胡說!她才不會說呢!你能和死人說話,你是魔鬼!”胖女孩大驚失色的往外跑卻被站在一旁的蘇途斯一把抓住了衣領,她使勁掙脫,用小皮鞋狠狠的攻擊蘇途斯的膝蓋。
“你是個小殺人犯!又想作惡了是嗎?哦,天理公道是存在的,天理會處罰你。”他將她提起來怒目而視她的眼睛,抵抗者頓時鴉雀無聲,只能簌簌的掉眼淚,“那個花仙子一樣的小姑娘告訴我她有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她們總是在一起玩兒,扮家家酒時她們是親密無間的姐妹。可有一天,朋友請她去看一束罕見的喇叭花,她從倉庫里拖出一只淺綠色漆布將里面的鐵錘,鉗子,長釘都取出來……”
“啊!”胖女孩痛苦的慘叫起來,她往前跑了一步立刻又被拽了回來,慌亂之中甩掉了一只皮鞋,她雙手捂著臉痛苦出聲,“她真的告訴你了!她真的告訴你了!”
“她的朋友對她說,這是一只神奇的漆布袋,人鉆進去后只要念幾句咒語她就能去到任何地方。小花仙子終于相信了,她苦苦懇求好朋友讓她進去試一試,等她終于蜷縮在里面,等著穿梭時空的奇跡時一把鐵錘砸碎了她脆弱的小腦袋。她的生命就這樣斷送在她好朋友的手上,包括她的夢想,她燦爛的未來!噢,那一錘頭!那可不是什么咒語啊!”蘇途斯聲情并茂的講完了他的故事,氣憤的臉色蒼白,胸腔如同有人擂鼓。他兇狠的瞪著坐在地上大哭的胖女孩,沒有一點憐憫之情。
“他們都喜歡她!嫌棄我,嫌我長的不好看!煙草廠廠長的兒子都看上她啦!”
這件事算得上蘇途斯海警生涯中的一件壯舉,人人都向他恭賀,但他自己卻始終郁郁不樂。報紙上登了這則新聞,宣判被告三年的嚴管教育,因為她畢竟只有十歲,可是被害人不也只有十歲嗎?想到這些多愁善感的蘇途斯抹了一把眼淚,她才十歲,可她犯下的罪可不是一個十歲孩子做出來的。
像蘇途斯是個樂知天命的老警察,柯奈則是名一肚子政治野心的初學者。他那雙冷峻的灰眼睛看什么都不帶感情,他有一套自己的處事原則,自覺遵守其中的每一條戒律,從不因為某一個偶然事件而越出雷池。他整體的裝束非常正派,一絲不茍,嚴肅端莊,走起路來昂首闊步,像英國繁榮時期隨處可見的紳士。可在他自然的舉止中流露出一種自高自大的偏見,他的那顆心既自私又狹隘,隔一段時間總有一部分感情被不加以區分的排除體外,有好的也有壞的。
我們還不能判斷在嚴格的意義上,柯奈是不是一個好人,因為好人的定義模棱兩可,是個交給誰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把一個人看成整體,把他所做的事看成一個整體,再假設這是一個好的整體,因為它行為高尚,兩袖清風,十全十美,但只要他在這些優秀品質種短缺一處,就會轉而變成一個壞的整體。真理一旦滲入虛妄的成分就不再是真理。
按哲學的說法,柯奈雖不是一個雙手沾血的劊子手,或貪戀女色的淫棍,可他的心中確實缺少了慈悲,這就使她整個成為令人胃而遠之的人。如果有可能,我祈求自己永遠別和這種人產生瓜葛,無論好事壞事(肯定是倒霉事居多),因為他們仇視你的歡樂,無視你的眼淚。
作為一個與世無爭的旁觀者,你看到這么一個面色冷峻的人正襟危坐在長椅上,心里還不免涼意嗖嗖,更別說當你淪為罪犯站在他面前時所體驗到的絕望了。你想令他生出憐憫簡直是癡心妄想,任何苦衷,任何悲慘的命運都不能動搖他內心中堅定的原則。他不想幫人洗刷冤屈,也不認為心靈的認罪服法比監禁十年來對良好的治安有效,總的來說,世界朝哪兒發展與他無礙,他汲汲營營想要得到的是罪犯的招供。只有當犯人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重述那把用來分尸的鋸齒刀是從哪個方位扔向湖里的,審訊者才體驗到那種由衷的快慰,冷酷的心才稍稍的得到滿足。
為了達到這樣的自我滿足,他常常無所顧忌的宣判無辜的或罪不至此的人嚴酷的懲罰,與其說他嗜血成性,說他自大到認為那些人是有罪的更為真切。他確實從不懷疑自己對某個嫌犯的態度有失妥當,也不認為他們流露出的可憐是源于真正的無辜。犯人的無辜都是造假,他們的眼淚沒有價值,為自己的行為進行的辯護也自然充滿了弄虛作假。如果一個人說:農場的火不是他放的。那么他這么說的原因只能是為了開脫,而不是他真的行為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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