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是三班的同學嗎?”女生見初瀾轉過身來,就停止了敲門的動作。
初瀾上下端詳著面前的女生。一頂繪著花瓣圖案的雨傘,化著淡妝卻絲毫不顯突兀的臉龐,可媲美封面模特的甜美笑容。
“嗯,我是三班的林初瀾。”初瀾一面說話,一面將雙手背到身后緊張地握拳。不知為何,初瀾莫名地有些害怕這位女生。
“我是高三一班的陳蟬,應該算是你的學姐吧。請問一下,今天轉到你們班上的夏庚同學現在在哪里啊?”
“夏庚同學在放學的時候就急匆匆離開了,現在應該已經快到家了吧。”
“什么?!”陳蟬學姐的臉上在瞬間閃過一絲懊惱,但很快就被她完全掩蓋住了,“那么我下次再來找他,麻煩你了。”
學姐微微欠身后便匆匆離去,初瀾依稀見到她除了撐著的雨傘,手中還拿著另一把折疊傘。
“喂,丫頭。”彥文撐著傘走到初瀾身邊,“看什么看得這么出神,連自己肩膀被雨淋濕了都不知道。”
“彥文同學,你怎么還沒有走啊?”初瀾拿餐巾紙擦著肩膀,這個季節的雨水已經明顯帶上了涼意。
“唉。我被那糟老頭攔下進行特別補習了,所以現在才從辦公室被放出來。”彥文將雨傘塞到初瀾手里,自己則披著外套走入雨中。
“彥文同學,你做什么啊?”初瀾匆忙撐著雨傘走到彥文身邊。
“丫頭,不要忘了啊。我還欠你兩個人情呢,這次就把傘借給你,權當還人情了。”
“不行!在這個季節淋雨回家可是會感冒的。”初瀾將傘塞回彥文手中,然后自己跑入雨中。
彥文看著初瀾跑遠,便拿著傘追趕。后來覺得傘礙事,于是就收了傘追趕初瀾。
等到彥文追上初瀾的時候,兩人的衣服已經都濕透了。當彥文抓住初瀾的衣袖時,兩人還紛紛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二人在瓢潑大雨中相視而笑,初瀾這才讓彥文撐著傘送她回家。
恰逢一道閃電從半空中閃過,一聲沉悶的驚雷聲緊隨其后。初瀾下意識地靠向彥文。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要出什么事,阿嚏。”初瀾裹著濕透的衣服,瑟瑟發抖著搓著雙手。
“我知道會發生什么。”彥文用自己的單手包住初瀾的手,“你今天晚上一定會感冒。”
“阿嚏。”初瀾又打了一個噴嚏,胸前的紅豆骰子從領口掉出來,“我也知道,彥文同學今天一定會很晚回家了。”
濕透的衣服黏在皮膚上的感覺并不舒服,幸好初瀾的家距離學校不算太遠。
“咳咳,真是的,爸爸又在家里喝酒了。”初瀾和彥文剛打開門,就聞到了空氣中的酒味。
初瀾趕忙去推開窗戶,一陣涼風正好穿堂而過,吹得初瀾和彥文同時又打了一個噴嚏。
“彥文同學和我爸爸的身高差不多,先在我家洗澡,然后換一身干凈衣服再回家吧。”初瀾將窗戶關小后就跑向主臥。
“叔叔不在家?”彥文脫下鞋子,見到門口并沒有皮鞋之類的男士鞋。
“今天爸爸要在外面加班,大概今晚都不會回家呢。畢竟是一個人要撐起家庭,也是很辛苦的呢。”初瀾拿著一套男式衣服走出主臥。
“不行,就算要洗澡,也是丫頭你要先洗。我身體好,沒關系的。阿嚏。”
“還說身體好,這不是馬上就要感冒了嗎?阿嚏。”
“那么就一起洗吧。”初瀾天然地說著,然后轉身在客廳里找出一條黑布,“彥文同學把眼睛蒙上,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就算看不見,也能聽見聞見的啊,問題太嚴重了啊。”彥文還在辯駁,就被踮起腳的初瀾用黑布遮住了眼睛。
“彥文同學再這樣糾結下去,我們就真的都要感冒了。”初瀾將蒙眼的彥文推入衛生間。
“丫頭還真是在奇怪的地方很強硬啊。”彥文聽到初瀾關上門后,只好無奈地脫了衣服,率先進入浴缸。
彥文特地選擇背對著門口的姿勢,然后才系上黑布。這樣的話,初瀾進來見到的也只是彥文的后背而已。
視線被遮擋之后,其他的感覺就會變得特別敏感。彥文從聽到門再次被移開的聲音之后就變得很敏感。
衣服與肌膚摩擦的聲音,赤足在地板上走的聲音,身體浸入水中的聲音,后背與后背相接觸的感覺以及空氣中的氣味。
彥文將通紅的臉浸入水面之下,直到喘不上氣的時候,頭腦才冷靜下來。
“彥文同學和澹川同學是好朋友吧?”
“啊,嗯。”大腦幾乎短路的彥文隨口應和道。
“如果澹川同學突然有一天變得很奇怪,那么彥文同學會怎么做呢?”
“變得很奇怪?那應該會當面問他原因的吧,要是他不說或者遮遮掩掩的,那我就要暗自去查了,畢竟他可是一個很會逞強的人啊。”
“彥文同學真的對朋友很好啊。稍稍有些羨慕澹川同學了。”
“不需要羨慕的啦。你和澹川都是我的朋友。要是你需要幫助的話,我也會幫助你的。啊,這和人情可沒有關系呢。”
“嗯,我知道怎么做了。謝謝彥文同學了。”初瀾稍稍舒展一下身體,后背貼到了彥文身上,嚇得彥文趕緊縮起身子,心跳又開始加速。
一場秋雨一場寒,第二天果然是降溫了。體弱的初瀾幾乎將自己裹成粽子,可當寒風迎面吹來時還是覺得冷。
六點五十四分的教室。沐伊刻意離開座位,和那些抄作業的男生聚在一起。夏庚則是早早就來到了學校。
初瀾看了看夏庚,又看了看沐伊,欲言又止。倒是夏庚將自己的圍巾套到了初瀾的脖子上:“初瀾同學覺得冷吧,圍巾就暫時借你了。”
早上的第一節課是語文,按照規律,這次應當是作文評析課。初瀾稍稍有些激動,畢竟她覺得對自己上次的作文還是很滿意的。
“首先老師要表揚的是新轉學來的夏庚同學,他的作文文筆優美,構思嚴謹。”
“真厲害啊。”初瀾小聲地感嘆著,偷偷瞥向夏庚,見不到一絲愉悅或者驕傲的神情,簡直就像早就預料到了一般的冷靜。
初瀾低頭將鼻子埋入圍巾中。圍巾帶著一股清香,而初瀾卻莫名覺得違和。
下午的活動課,彥文和同學聚在一起打籃球。夏庚本來只是坐在一邊觀摩,卻被強拉上場。
以前初瀾看彥文打球總是一副輕松的姿態,這次和夏庚一起卻拼盡了全力。而夏庚仍是游刃有余的狀態。
初瀾越來越在意夏庚,最開始是為沐伊的狀況擔心,現在則是好奇起夏庚這個人了。
而那天的沐伊仍然在逃避夏庚,雖然表面看上去仍然在與同學談笑風生,但初瀾看得出她很勉強在裝出一如往常的樣子。
“夏庚同學,你的圍巾。”等到放學時,夏庚整理好書包又是很快就要離開。這一次,初瀾總算是叫住了他。
初瀾將脖子上的圍巾遞給他:“夏庚同學真的很厲害呢。會細致地觀察別人,又能寫出那么好的作文,還擅長運動。”
“這沒什么的。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夏庚雖然是微笑著,并且表現得好像很高興的樣子,但只是表現出來罷了。
“你每次都急著回家,是家里有急事嗎?”初瀾看出了夏庚焦急的樣子,然而就像故意拖時間一樣不緊不慢地問道。
“嗯,我先走了。”夏庚隨口應了應,又是沒好好打招呼就離開了。
“果然很奇怪呢,他們倆。”望著夏庚背影的彥文徐徐走到初瀾身邊,“我今天稍稍調查一下昨天來找你的那位陳蟬學姐。
他們倆的行為簡直就像是一切都被安排和設計好的舞臺劇,分毫不差地演繹著預先的劇本,所以才不因為比別人優秀而沾沾自喜。”
周六的清晨,當沐伊睜開睡眼時,已經是上午十點了,卻仍然是渾身困倦,不愿起床。
就像當初的自己那樣,通過睡眠來逃避現實。
沐伊開始覺得,雖然自己一直在人前裝出一副無所謂和樂觀的態度,但也許自己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堅強。
明明天天見面,沐伊卻越來越不敢去問夏庚為什么要再次出現在自己身邊;明明告訴自己一切已經過去了,卻還是不敢坦然面對。
“小伊,快點起床啦。有人來找你,是男生哦。”母親不停搖著被窩中的沐伊。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知道我住在這里的!”沐伊腦海中浮現出夏庚的臉,不知所措地想要逃避,所以反倒將被子卷得更緊。
“可能原本是不知道吧。畢竟我們早就已經搬家了,不過前段時間小文有特地打電話來問地址,可能是回頭告訴了小川吧。”
“小文?小川?”沐伊稍稍放松了被子。
“你忘記了嗎?是小時候經常和你一起玩的王家的小男孩啊。聽說現在你們還在同一所高中,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原來是澹川啊。”沐伊長舒一口氣,這才順從地從被窩里鉆出來。
“澹川,早上好啊。”沐伊也不顧自己還穿著睡衣,頂著一頭被壓得一團糟的頭發,徑直就走到了客廳。
“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子,不要那樣就走出去啊。”還未等澹川回應,沐伊就被母親重新拖回了臥室。
“我們家小伊一直都是這樣,往常在家都是這樣隨便。真是失禮了。”沐伊父親在澹川的面前倒水,一臉歉意地說道。
“沒關系的。沐伊小時候也是這樣直率,我覺得女生這么直率是很難得的。”澹川話音未落,穿好衣服的沐伊就跑了出來。
“說得好像我從小到大都沒有改變一樣。那么特地在周末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其實也沒什么事???”澹川欲言又止,看了看桌對面的伯父伯母。兩位長輩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不時還上下端詳著澹川。
“你們不要一副在這里審查未來女婿的表情啊。我和澹川只是普通朋友。”
“但是身為父母,很擔心女兒的終生大事啊,總覺得你這樣的女生很難嫁出去呢。”
“咳咳。”澹川恰到好處地插入沐伊家的對話中,“我想要約沐伊去外面逛逛,可能要下午才能回來,可以嗎?”
沐伊父母頻頻點頭,最后還不忘嘮叨地囑咐沐伊幾句。
路兩端的行道樹分為兩種,一邊是四季常青的樟樹,一邊是葉落歸根的楓樹。
兩人走在同一條路上,卻是不同的風景。沐伊踩在楓樹的落葉上,低頭沉思;澹川踏著青石板,仰望樹縫間的陽光。
“那么,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沐伊從地上撿起落葉,隔著落葉向澹川問道。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澹川依舊是平淡的口吻,聽上去就像寺廟里的老和尚要開始講玄妙的禪理,“你真的以為我們沒看出來嗎?”
“哎?”沐伊的手一抖,落葉隨風飄落到地上。
“我聽彥文說了,自從那個叫做夏庚的轉學生來到你們班后,你就變得有些奇怪了。”
“我哪里有變得奇怪,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你在說謊。”澹川斬釘截鐵地打斷沐伊的話,“沒關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忘記了嗎?以前你曾經在這里對我說的話。”
這一次,沐伊總算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
那時候,沐伊在路上遇見獨自一人站在樹下哭泣的小男孩。
“你不是常在圖書館讀書的王家男孩嗎?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哭啊?”剛剛和男孩玩耍后,渾身臟兮兮的沐伊向他搭話道。
“我???我的???書被扔到樹上了。”男孩啜泣著斷斷續續地講道。
“身為男生,不會爬樹,你還真是夠窩囊的啊。”沐伊本打算坐視不理,可看著男孩越哭越傷心的樣子,便爬上樹幫他拿書。
眼角掛著淚珠的男孩看著沐伊一步步艱難地爬上樹,不由得驚訝。
“那,你的書。”當沐伊將書本遞給男孩的時候,男孩這才看清楚面前的“臟孩子”居然是女生。
“沒關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所以不要再哭了。”女孩燦爛地笑著。
“汪。”一條野狗不知從何處竄出來,嚇得沐伊一下子躲到了男孩身后,剛才的帥氣一面蕩然無存。
男孩鎮定地慢慢蹲下身子,那條狗朝著男孩吠了幾聲后就轉身跑遠了。
“以后遇到狗,就這樣蹲下來,狗見到人蹲下來就會逃跑了。這是我從書上看到的。”男孩炫耀地搖晃著手中的書。
“你懂的還真多啊。改天多告訴我一些書里的東西吧。”
“那你也教教我怎樣爬樹吧。”???
“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沐伊總算是微笑起來,這幾日來的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微笑。
沐伊明白了自己為何覺得澹川真實,因為沐伊知道他不為人知的真實模樣;而對于夏庚,沐伊所知的和其他認識他的人并不二致。
周日是難得的好天氣。雖然秋意漸濃,但在陽光普照的日子里還是很溫暖的。
穿好常服的沐伊在梳理好頭發后推開了臥室的窗。卷著落葉的秋風撩動起沐伊的頭發,發尖在皮膚上劃過,微癢。
“那么,去吃早點吧。”沐伊伸了伸懶腰走出臥室,床頭柜上鬧鐘的指針指向八點整。
“打擾了。”才剛走到客廳的沐伊就聽到了敲門聲,打開門見到的是初瀾,澹川和一臉倦意的彥文。
“怎么一個個都起的這么早啊。要知道,在周末睡到自然醒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彥文將手中的袋子拋給沐伊。
“這么準時啊,我剛剛整理好書房,正打算去叫醒小伊呢。”沐伊媽媽從書房探出頭來。
“這是什么情況?”一頭霧水的沐伊解開手中的袋子,里面是幾瓶牛奶和一些面包。
“昨晚,小川打電話給我,說要在今天早上開一個學習會。然后說是要給你一個驚喜,所以才瞞著你。”
“麻煩伯父伯母了。”澹川禮貌地應承著沐伊母親,初瀾則積極地拖著沐伊往書房走,彥文無奈地跟在后面。
“那么,你們究竟有什么計劃?我可不相信你們會突然召開什么學習會。”等澹川關上門后,沐伊叼著面包開口道。
“嗯,事情是這樣的???”彥文一面嚼著面包,一面口齒不清地說著。
“我來說明吧。”初瀾放下喝到一半的牛奶,“是我發現了沐伊最近很奇怪的樣子,我一直都想要能夠幫到沐伊,所以去找彥文幫忙。”
“很容易發現,你的異常肯定和那個叫夏庚的轉學生和陳蟬學姐有關,所以我就去稍稍調查了一下。”總算咽下一片面包的彥文說道。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來關心,我自己會解決的。”沐伊還是在排斥彥文。
場面一時變得很尷尬,初瀾突然起身要說去趟衛生間,然后便強拖著沐伊走到書房外。
“這些都是我的主意啦。沐伊要怪就怪我吧。不過就算被你責怪,我還是要說,彥文同學真的很努力的。”
“哪里努力了?初瀾,我很感激你和澹川擔心我,但是???”
“沐椋姐姐的事情只是意外,不是嗎?彥文同學雖然表面上只是說要還我人情,但實際上也是真的關心你,所以才去調查的。”
“沐伊,”彥文也走出書房,平靜地說道,“如果我告訴你,夏庚和陳蟬是兄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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