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大學報名的前一天,我到我堂哥所在的農業大學溜達了一圈。
去之前我在電話里一本正經的說是要找他領路,帶我去大學報名,因為他已經在這個城市混跡了三年,對這里再熟悉不過了。其實是我實在扛不動行李了,他如果來接我,肯定會替我扛箱子的。畢竟我和他都是從同一棵老樹上分出的枝椏,他怎么會忍心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大書包,一個沉重的琴盒,一個車斗似的行李箱將我壓得搖搖欲斷呢。
果然不出我所料,剛到車站他便在人群中認出了我。并爽快的從我手中接過了行李箱。那一瞬間我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坦了,他的眉頭卻上揚得比我預料中還要高。我只好視若無睹,心中默念“罪過,罪過。”
一路上他很少像以前那樣天南地北的吹得牛逼漫天飛,只是默默的皺眉行走。突然他放慢了腳步,喘著氣問我箱子里裝著什么東西,這么重,是錢嗎?我笑說我有這么多錢還用得著來混大學啊,里面是書。這下他笑了,而且還是放聲大笑,我不知道拖著如此沉重的箱子他是如何笑出來的,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撐著他還能這樣高難度的邊走邊笑,雖然從他的面容還是可以看出笑得有點痛苦。他說:“你上大學竟然還帶書!我來上大學時連筆都沒有帶一枝!”我笑著說:“我是要學習的人!哪像你?”。他接著笑:“這么愛學習,還淪落到四流大學去了啊?”。我只是笑笑不再說話,因為我實在不好意思說這里面其實全裝著音樂書,如果告訴他的話他肯定會罵我裝逼一直罵到我第二天離開。
不過他的后半句話確實沒有錯,我所在的大學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四流大學。雖名為交通學院,實際畢業后大多數人找到的第一份工作都是搬磚頭,拌水泥。這比起藍翔傳說中的用電腦控制挖掘機炒菜實在讓人汗顏。
第二天報名,看見整個校園里人山人海,心中終于感到了一絲絲寬慰。原來我一直都不孤單,這世界上還是有這么多的人陪著我一起墮落。雖然我一直心有不甘。
堂哥幫我將行李悉數搬到寢室并鋪好床后便要匆匆離去,出于感激,我竭力留下他在附近的酒館吃了午飯才走。三杯酒下肚,頭昏腦漲。席間堂哥數次教導我在寢室里也要盡量籠絡住大多數的人,不要處于被動地位。我點頭感激稱是。
回到宿舍寢室,室友皆已陸續到齊。不過五人竟都神情冷漠且各顧各的在整理床鋪。除了偶爾獨自小聲的嘀咕兩句“學校發的這被子真他媽的臭”之外,全程無任何話語。我本想趁著還有一絲酒勁未退,大膽的打破這股戰前沉寂般的氣氛,讓大家互相認識認識。怎料當我抬頭環顧了上鋪的幾位尊容之后,一個比一個兇神惡煞的面孔居然瞬間擊退了我的全部酒勁。此刻我在心中不斷地提醒自己還是不要犯險去打攪了他們。
于是掏出手機,倚在墻邊刷著微博。默默地開啟隱身模式,融入到這股肅殺的沉寂之中。
不知道在機械的翻看了多少條沒有任何笑點的微博笑段子之后。突然從門旁下鋪的一位滿頭夾雜著白發的胖哥身上發出一串嘹亮刺耳的“噗呲噼啪”聲,在近十秒鐘的時間里持續的劃割著之前還一片死寂的空氣,并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我確信這是我在這個枯燥無聊的人世間遇見的最好笑的事,遺憾的是我卻不能笑出來,因為其他幾個正籠罩在蚊帳中系蚊帳的人沒有發出一點笑聲。我心想這些家伙真不是省油燈,連這都能忍。
這一屁完全違背了小時候爺爺教給我的“響屁不臭,臭屁不響”的哲理。令人窒息的味道在炎熱的空氣中蹬嘴唇進鼻子,我卻只能跟著他們“忍聲吞氣”,活生生的用肉體將一屋子空氣凈化了。
我相信剛才胖子這一放屁示威的舉動已經完全的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于是當我確信屋子里的空氣已經完全適合自由呼吸后,起身笑著問我的下鋪是否需要我幫忙替他掛蚊帳。他竟頭也不回只是嘰嘰哇哇的說了一句話,我自命學識淵博,見多識廣,但是面對這句方言中的方言,卻仍是束手無策。不過從他的神情及反應可以判斷出來,他這句話可以歸納為兩個字:不用。
我被他斷然的拒絕,只好尷尬的保持著笑容站在原地。不想空氣卻在沉寂了三秒鐘之后開始猛烈的燃燒起來。上鋪的三個似干枯已久的木柴,被我剛才一個小小的熱情火種給引燃。他們開始談笑風生,熱情的自我介紹,互相抱怨這所學校的各種不堪。之前還冷漠無情的面目上突然抹上了一層熱情洋溢的笑容,這讓我想想就不禁后背發涼。也在心中暗罵這幾個兔崽子反應怎會如此之慢,何不早早發聲解我尷尬之圍。
于是我也立馬學著他們那虛偽得逼真的笑容加入談話。從談論中得知我的下鋪名為向軼垚﹙沒聽懂他的話,是從他的報名發票上看出來的﹚,家住浦江城,上鋪三位分別是姚晨博,何俊,李陽。
姚晨博戴一副黑框粗邊眼鏡,鏡片稍顯墨色,乍一看還以為是盲人。四肢特別的發達,他拿出帶來的練臂力用的粗彈簧棍讓我們試試臂力。我們四人幾乎不能壓動彈簧棍,他笑笑說我來,話語間隱隱有領袖的風范,我暗覺不妙。他深吸一口煙,拿著彈簧棍弓著腰使勁一壓,彈簧棍隨著他鼻孔里呼出的兩道煙霧迅速彎曲,當他呼出完最后一口煙霧時彈簧棍已經咂咂的彎到了底。看得其他幾位目瞪口呆,心驚肉跳。
向軼垚皮膚黝黑,除了說起話來甕聲甕氣大家都聽不懂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特點。李陽高高瘦瘦一雙死魚眼往前突兀,這是典型的青春期沒控制好欲望的結果,不過他人倒挺溫和,只是偶爾的插一下話拿別人開開玩笑。何俊頭發泛黃,鼠目白面,話語不多,因為他總是插不進話,只好做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可是只要他的雙眼一轉動起來,就會讓人不自覺地想要防備。
在我們五人交談的這段時間里,可能是出于剛才出其不意的一屁驚擾了大家的羞愧之意。漸生銀發的胖哥一直坐在床上低頭玩手機,悶不吭聲。只是偶爾會斜著眼睛瞟我們一眼,他低著頭,我看不清楚他的面部表情。大家也都因為他剛才的發聲而對他敬而生畏,只敢遠觀,誰也不敢上前與他攀談,生怕他一激動寢室就沙塵漫天起,黃煙拂面不見君。
我,姚晨博,李陽,何俊四人嘻嘻哈哈著無聊的聊了一下午,相談甚歡的場面當然是得益于各位精湛的演技。雖然向軼垚笑得比我們還大聲放肆,但是他的浦江話我們四人一句也沒聽懂。每當他一大笑著搶著發表見解時,他們三人卻都裝作極其認真的看著他的雙眼仔細傾聽。當他說話的音調越來越高,話語中夾雜的笑意噴薄欲出時,大家知道他快要說完了。于是他們仨都心照不宣的陪著他一起哈哈大笑。
當然我也在仔細的聽,卻不是裝出來的。因為我想從他的話語中聽明白他到底在說什么,竟會如此的激動。遺憾的是我除了大概聽出來一句“熱你嗎”,其他什么也沒有聽明白。能夠大概聽出這一句也完全是因為他說的每一句話的開頭都是“熱你嗎”。何俊一臉聽得極其投入的神態,向軼垚每說一句“熱你嗎”他都嚴肅的頷首點頭,似乎是表示對他的贊同。
何俊趁姚晨博說完話大笑著抹濺在下巴上的唾沫星子的空隙終于插上了話,喜不勝收,指著我床邊的琴盒,激動得結結巴巴的說強,強,你會彈吉他啊?我微笑著點頭說會。李陽順手提起吉他遞給我,說讓我隨便彈一首。我暗喜終于有機會可以一展拳腳讓大家刮目相看,到時候大家就不會只惦記著姚晨博的肌肉了。
我接過吉他羞澀的說,那我唱一段自己寫的歌,大家拍手稱好。羞澀的表情只是一個過場,我唱起來卻一點也不羞澀。溫潤飽滿的音符從我口里汩汩流出。
“胭脂淚燙紅了你的唇,丹青卷烙下的是誰的影,孤單被寂寞一點點吞并,思念被青絲一縷縷纏緊。來生相遇在另一個輪回,我的淚映不出前世的深情。孤單被寂寞一點點吞并,思念被青絲一縷縷纏緊。夢中醉,伊人淚,串入杯,斷人腸,前世舊戀今世帳。畫中樣,只能望,溫柔臉,殘留香,來生相遇不會再放。此生不忘,是你的淚香。”
唱完后掌聲四起,只有姚晨博拍得很敷衍,胖哥沒在我們的聯盟內,壓根就沒拍,雖然只有其他三人拍得很賣力。但是我心中卻有說不出的得意歡喜。
姚晨博見我正被其他三人的贊美和掌聲眾星拱月般環繞,心中不悅。拿出一盒剛剛一直在抽的云煙牌香煙,語氣爽快得像混跡江湖多年的大哥一般問我們幾人要不要抽煙。向軼垚在他正對面,愣了一秒竟伸手接過他手中的香煙,木訥的含著煙嘴,翹著嘴朝前晃動幾下,示意要用姚晨博的火機。然后開始笨拙的吞吐著煙霧,熏得自己涕泗橫流,還不停的說“好煙,好煙。”這次我們終于聽清楚了他的話。
接著姚晨博又將煙盒遞到挨著坐著的李陽,何俊面前。示意他們自己拿。他兩面露難色,尷尬一笑,竟異口同聲的說出“戒了,戒了”。他又遞到我面前,有了前車之鑒,我面目自然的含笑搖頭,推辭“戒了,戒了好多年了,都不會抽了。”
一下午的時間,足夠我們五人偽裝得像是相見恨晚的生死兄弟般親密。其實內部已獨立出我和姚晨博兩個中心,大家艷慕我彈琴寫歌的本領,對我崇拜之至,而又敬畏姚晨博粗壯發達的四肢,恐懼他暴戾強勢的脾霸氣。至于角落的胖哥嘛,由于大家一下午都沒有主動去和他搭訕,偶爾瞟過來的眼神也顯得對我們愈發不滿。看得出姚晨博對他也不大看得慣,因為他幾乎每抽一根煙就會朝著胖哥方向“啊呸!”著吐一口唾沫,然后投遞一個白眼過去。眼中的鄙視和挑釁連一旁的我都能感受到,何況正處他視線中央的胖哥。我不禁對胖哥產生了同情,大家畢竟是第一次相遇,不過因為一屁之失,卻慘遭排斥歧視。但是以我多年混跡寢室的經驗,如果我此時前去搭理胖哥,肯定會遭到姚晨博方的“攻擊”。卻正在此時胖哥恍然抬頭,與我同情的目光不期而遇,他眼中的五味雜陳一閃而過。隨即又低頭看了看手機,頹然起身,摔門而去。
姚晨博用下午和我們相處的時間抽完了一整盒煙,他展示足了闊氣,脾氣也大增。胖哥一走,將煙盒往地上重重一摔,大罵一聲“*他媽的!打屁蟲!”,大家只好呵呵陪笑。隨即他又說“走吃飯去”。大家都應和道“走,走”,一臉正有此意的表情。
在去食堂的路上,姚晨博雙手插兜領頭走在我們四人前面。大家都不甘落后,不愿開校第一天就被別人強行牽著鼻子走。于是都暗暗加快了腳步。卻無奈被姚晨博一股無形的氣勢壓制著,腳步總是比他慢半個腳掌。
姚晨博突然停住腳步,眾人像是被什么東西絆住了一樣,也立馬駐步。姚晨博鄙夷的指著走在前面的胖哥的背影說“快看!快看他走路的樣子!”。我扶了扶鏡框,抬眼望去。只見身材高大的胖哥緊夾著上腿忸怩的走著,大家忽的哈哈大笑起來。我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看姚晨博,他轉過頭問我:“怎么?不覺得好笑嗎?”我聳肩攤手,搖搖頭說:“不好笑!”,我這么做完全是為了試測出其他三人中,一心隨我的人有幾個。卻不想竟然全都站在姚晨博旁邊靜靜觀戰。姚晨博冷哼一聲笑著說:“好嘛!不好笑!這么好笑的事你竟然覺得不好笑!”
接下來的兩三周里,我們寢室六人表面上依然大致呈現五對一的格局,實際上我和姚晨博的矛盾愈演愈烈。我兩常常因為一些小事進行一些口角上的征伐。
胖哥名叫何伍其,姚晨博明目張膽的喊他“核武器”,他說開校第一天就敢放核武器威脅我們,當他博爺爺我是吃素的啊!李陽開始插科打諢說:“你嘗出來他那個屁是素的了啊?想吃葷的你可以和他商量嘛!哈哈。”
我說:“他不是故意的,肯定是沒忍住。”
姚晨博對著我一臉鄙視的說:“你是那個屁嗎?你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我開始急了,語氣強硬的說:“你他媽一個屁大的事你都要計較啊,至于這樣嗎?”我這樣說出這句話其實是想明確的和他脫離關系,因為我實在不想一個圈子里有兩個中心。
不出我的意料,他聽后勃然大怒,沒想到的是他竟昂著頭推了我一把,大聲的吼道:“怎樣啊?你想和那胖子站在一邊啊?”。我剛一瞪大眼睛準備還手,他竟瀟灑的轉身而去。愣了幾秒才想起剛剛怎么就這么放他走,怒氣卻漸漸散去,再想聚氣發大招目標卻已經走遠。
站在原地看著這場戰斗的向軼垚,何俊,李陽呆呆的權衡之后選擇了屈服武力,跟隨姚晨博越走越快的背影而去。我實在沒有想到這次精心打算的“割據”我竟沒有分割到一點力量。
在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理論的指導下,我自然而然的感覺自己和胖哥熟絡了起來,其實我只和胖哥簡短的談過幾次話。他似乎是生性沉默,和我說話很少,只是常常外出吃飯時叫上我。他喜好看各種軍事類書籍,整天在圖書館研究各類排兵布陣。他曾一本正經的對我說他想要研究出一套可以在二十四小時內打掉美軍的重要軍事基地,一周內占領華盛頓的突擊方案。我本很想說“你以為打美國像打胎那么容易啊?”,但是看他如此勤奮和早生華發的付出,只好拿出在以前的陣營里混時向何俊學到的本事,假裝贊同的頷首點點頭。
在胖哥泡圖書館的這段時間里,實在無聊,只好抱著吉他坐在陽臺上寫詞作曲。我相信只有新鮮的創作才是音樂不竭的源泉,而且這也是我目前唯一學會的能幫助我逃離這所學校的本事。在我和姚晨博明拼暗斗,企圖拉攏各個勢力來壯大自己的這段時間里,我的內心已變得面目全非,不倫不類。在每個繁星升起的夜里,我總會反思自己怎么會墮落到來干這些無謂的爭斗。但是第二天醒來時,當我看見那一張張虛偽的面孔時,總會感到危機四伏,不自覺地想要鞏固自己的勢力。
我寫歌有一個習慣,在每寫一首歌之前都要先寫一篇小說,我相信每一首歌都應該有一個完整的故事背景。我投入寫歌的這一舉動更加引起了姚晨博對我的不滿。常常公然挑釁我說“切,學人家裝文藝逼啊!”。這段寫作沉思的時間讓我變得沉靜,我已打算和胖哥引兵固守,不再應戰。面對他的刺激我心平靜,不起絲毫波瀾。
但是向軼垚似乎對我所做的事很感興趣。之前他與何俊,李陽,姚晨博幾人常圍坐在寢室中央討論風靡全球的*啊*。最近卻常常走神回頭看我趴臺寫作。經過這幾周的仔細辨聽,我們已經能聽懂他的發音。他說“日”發音是“熱”,說“我”發音是“鵝”……聽他對我們說了上千遍“熱你嗎”,我還一直分析成他在用倒裝的句式問我們“你熱嗎”。苦了何俊一直以來那么專注的聽他訴說和點頭贊同。
終于,他偷偷脫離陣營跑來說要和我交流寫作技巧。我笑笑說我不懂什么寫作技巧,我寫小說時都是在構思一段旋律,你信嗎?他更加自豪的笑笑說,沒關系,來,我教你。接著又大肆點評各大當世名家的作品。說什么郭敬明的作品是枝頭酸楊梅,看起來青青翠翠,嘗起來酸得流水,卻經不得陳放,只適合小女生開胃生津,流淚裝純;韓寒的作品是麻辣香雜碎,聞著催人興奮,吃著刀刀有味,卻當不得主食,填不飽肚子,只適合憤青屌絲,茶余飯后,街邊下酒,嘆時罵世,無力回天……
我笑而不語的聽他展示他“深厚”的文學功底,他以為我正投入的虛心受教,愈加顯得興奮,轉而談詩。問我喜歡什么樣的“詩體”,我保持笑容,說變態才喜歡尸體。他以為我不懂他所說的“詩體”,進而又細心地給我講解樂府、律詩、古體、絕句……
他在我這兒找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久久不肯離去。我對這個以前只會大號“熱你嗎”的黑臉鬼竟也懂得如此之多而訝異不已。與他一直談到寢室只剩下我們兩人。姚晨博見向軼垚竟與我相談甚歡,早已憤憤的叫上何俊,李陽轉身離去。
向軼垚直說得饑腸轆轆才回頭發現姚晨博已悄然而去,知道他已被同盟拋棄,當機立斷轉投我方。對我一臉親切隨和的笑容說:“走,一起吃飯去。”我心中暗喜,想現在寢室六人已分成旗鼓相當的兩股勢力,姚晨博的囂張氣焰又該減弱一分。
在我的引薦下向軼垚和胖哥成了熟識,開始跟隨胖哥混圖書館,這讓我不禁感覺身邊兵力空虛,卻又不好直言。那幾天我們三人只有上下課和去食堂吃飯的這段時間是在一起,向軼垚常常數落姚晨博的各種囂張可惡。大罵姚晨博那個傻逼竟喚他“像鐵龜”。我對向軼垚的辱罵聲不感興趣,最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旁胖哥那深邃沉默的的雙眼里究竟在思考著什么?難道真是占領華盛頓?
而正在姚我雙方對峙不下的情況下,某天晚上寢室力量的分布出現了巨大的轉變。
姚晨博時常一只手拿手機,一只手捏煙頭,給他女朋友發語音。在我們這學校念書而且能不是光棍的人寥寥無幾,有詩為證:交院男女三比七,一對情侶三對基,縱有西財中醫大,美女都已成人妻。但是在他不帶耳機等候回復的這段時間,他總共只接受到過對方的兩次消息。一次是:你煩不煩嘛,我要睡了。另一次就是那天晚上這句:我有男朋友了。姚晨博聽后憤怒的對著手機大罵一聲:我操你媽!砰的一聲踢在了門框上。他身邊的兄弟見他火氣太大,不敢貿然集結靠近。
那天晚上我正坐在書桌前欲焚香祈禱作曲靈感的降臨,忽的聽見了他手機甕聲甕氣的傳出了這句話,興奮得靈感噴薄而出,接連作曲兩首。不過他卻接連幾天徹夜失眠,開始墮落,夜深人靜時總會隱隱約約從他的被窩里傳出“咿咿呀呀”的靡靡之音,剛開始我還以為在做青春期的美夢,但是那夜我仔細側耳傾聽后卻再也無法入眠。
姚晨博家住河南,鞭長莫及,守不住女友。整天氣鼓鼓的坐在寢室里生悶氣,身體了生的氣多了,他抽煙呼出的氣都呈兩道圓圓長長的柱狀,看得我哈哈大笑。
姚晨博以前和我針鋒相對的斗志也隨著口里吞吐而出的煙霧而消散。不知道那幾天他抽了多少包煙,總之肯定是快把這個月的積蓄抽完了。因為他開始節儉起來,一改以前的闊氣,抽煙前必定先關好門窗,然后才開始吞云吐霧。煙霧在房間里久久繚繞不散,他抽完后扔掉煙頭在寢室里來回不停地踱步,吸納著空氣里彌漫的煙霧,以確保整支煙已經被他完全吸收。然后才靜坐在鏡子前,眼神渙散,顧影自憐。
我雖身在室外陽臺之上,卻在心中竊喜。對手已不戰自潰,現在該換做我來鄙視,笑話他了,呵呵。不過這段時間胖哥卻常常用一種得意的神色和憐憫的目光注視著他。在我面前一向沉默少言的胖哥竟有如此表情,實在讓人不寒而栗。
第四周開始學校安排了許多各種各樣的活動,什么疊軍被大賽啊,寢室接力啊,寢室歌手大賽啊……反正我對這些活動異常討厭。在這枯燥乏味的校園里,領導領路領得太遠了,除了開學典禮和暴動幾乎難得見到一次領導領路的背影。似乎只有安排大量的這些無聊的活動才能證明他們領著的大家都還是活的,而且還能動,只不過活的比較無聊。
那天寢室接力回來,大家都疲憊不堪。不是因為比賽,而是由于大家都在窩里長時間深居未出,突然外出,一時間受不了那45°傾斜的明媚著憂傷的陽光,而且還排隊等了一個多小時,大家只好開始跟著陽光憂傷了起來。回到寢室,姚晨博無精打采的坐在凳子上發起了呆。我依然接著坐在凳子上作曲。他不時的看我兩眼,從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了他對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的悔恨之意。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的樣子。終于尷尬出笑意說:“哎!你的名字里怎么會有一個“強”字啊?”面對他著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的搭訕,我居然連諷刺他的主意都忘了。淡漠的如實回答:“我小時候身體弱,所以名字里要有個強字”。
正在一旁擺壇講授*啊*的李陽突然竄過來插科打諢,哈哈大笑著說:“那何俊為什么名字里有個俊?因為他小時候長得丑!姚晨博為什么名字里有晨博?因為他不能晨勃!哈哈哈哈……”
姚晨博本來就有氣無處泄,李陽突然跑過來火上澆油。他怒氣沖沖的抄起凳子大吼道:“你說什么?有種再說一句!”李陽見自己一直跟隨的大哥竟這樣對自己發火,也是一副想要發作的表情,卻又忌憚姚晨博健碩的四肢和手中的凳子,只好換做一臉不屈不撓的表情,高昂著漲紅了的臉說:“你喊我說就說啊?我不說了嘞!”
事后李陽心有不甘卻也不敢冒犯,回頭坐在胖哥的床上,有說有笑。以表明和姚晨博的同盟關系已宣告決裂。令我震驚不已的是胖哥竟然也在與他高談闊論,而內容竟是*啊*!他不是在專心研究占領華盛頓嗎?這與他平時沉默不語的形象大相徑庭。
李陽談到興致之處開始呼朋引伴,向軼垚,何俊也坐到一側,排成縱向一列。看那三人對胖哥前呼后擁的樣子,我心中感到一陣絞痛。在這聯盟里不是應該以我馬首是瞻嗎?他們怎會對我視若無睹。胖哥竟然會如此不動聲色的篡走我幸苦聯盟而來的雄兵!一陣談論后,他們四人竟頭也不回的一起去吃飯了!
在寢室這片諸侯割據的“亂室”之中,哪幾人一起出入吃飯,說明他們幾人已經結成同盟。
姚晨博瞥我一眼,冷冷的哼笑一聲。
我心亂如麻,思緒萬千。和姚晨博和好結盟是不可能的了。只有祈求趁他們聯盟還不牢靠可以有隙可入,挽回一成。結果這個構想又很快破滅了。
國慶節放假回來后,胖哥買了一臺電腦。那時,這是我們寢室唯一的一臺電腦。一直以來只能腦海意淫的*啊*游戲,竟然可以在寢室里玩到,那感覺就像眾多宅男眼中的女神*老師突然從屏幕中滾到了他的面前。
引得李陽,何俊,向軼垚圍著他大叫“喲西,喲西!”。這臺電腦幫助胖哥將他與各追隨者之間的同盟關系鞏固了不知道多少倍。剛開始兩周,這些禽獸獸性大發。整日圍著胖哥,守著電腦,大叫“打打!快點嘛!熱你嗎!”。苦了那臺電腦,涉世未深,卻慘遭蹂躪。胖哥玩累了就讓其他人輪流著上。
我已清楚的認識到自己不如胖哥這般會揣摩同盟者的心思,不懂胖哥這些虛虛實實的用兵之道。胖哥的這些所作所為讓我感到心灰意冷,我決定永遠的退出戰場,遠離這片青少年的第二爭斗場(最初是教室里)。
于是我夜以繼日的趴在陽臺上作曲,寫稿。再把我唱的小樣寄到各個唱片公司,我祈盼著最壞也要有一個三線歌手選中我的歌,我不會抱怨也不會介意,在一個四線學校里寫出的歌能被三線歌手選中也是榮幸。
姚晨博已不復當日的囂張霸氣,開始整日一臉落寞的背對著身后那臺嘶啞叫喊救命的電腦,低頭沉默著看網絡小說,偶爾吐出兩口硝煙,彌漫在歡叫四起的寢室。
我反手將門掩住,硝煙暫時隔斷在了背后。我知道里面的明爭暗斗仍然還是會繼續。但我已無心繼續與誰再合縱連橫下去。只是日復一日的趴在陽臺上埋頭創作,希望掙到足夠的錢,然后遠離這個變態的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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