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5-10-28 07:53

第四十四章八十元錢真地很難掙

　　張小辰在讀高中時在學校住宿，一般一個月才能回家一回。對于每一個學生來講一個月的時間真的很快。

　　和以往一樣，周六下午遠途住宿的學生就可以放假回家了。

　　中午吃完飯，張小辰開始盤算著這個月的開銷：牙膏兩元、牙刷一元、洗衣粉兩元，購買學習用品五元，自帶小麥一百斤，加上購買飯票整整八十元。他一下傻了，怎么花這么多呀，回去怎么給父母交待！上個月張小辰沒有回家，是生活費是姐姐捎來了一百元錢，用的已經差不多了。

　　這時，張小辰想到了周曉芳，是她叫自己在職工食堂吃飯的，一開始有些埋怨她，但轉念一想，怪不得人家呀，凡事要問問自己的，看來得打住了。

　　張小辰和班主任打過招呼，簡單收拾了收拾，硬著頭皮，還是踏上了回家的車。縣城離家40公里，西南打東北吊著角，一個半小時就到了。

　　車站在村子東邊，張小辰的家在村子中間稍靠東。

　　這里，張小辰再也熟悉不過了。

　　下了車，沿路走著，張小辰時不時和認識的村民打著招呼，不多久就到了村里的磨坊。磨坊的門開著，父親正在磨面。見孩子回來了，父親自然很高興：“快磨完了，還有兩袋子。你先回家，讓你媽做點好吃的！”

　　張小辰朝父親點了點頭，急忙向家里跑。剛進大門就喊道：“媽，我回來了，晚上做點好吃的。”等見了母親，張小辰就把書包遞了過去：“我去幫我爸爸，一會兒就回來。”當母親遞過來一杯水，準備讓孩子喝時，小辰已經跑出了院子。

　　已經兩個月不見孩子了，張小辰的父親邊干活，邊問孩子話。還是老一套：學習情況咋樣，還堅持鍛煉身體嗎，和同學處的咋樣等等。小辰也一邊搭話，一邊幫著父親，其實這活他也會。磨面的活不太累，但利潤小，由于父親腿腳的原因，也只能干這個，力所能及唄。

　　半個小時后，兩袋麥子磨好了，小辰父親把面碼好，接著收拾屋子，簡單拾掇拾掇就行。張小辰一邊輕輕地掃著地，一邊思忖著怎么和父親說生活費的事。

　　父親看小辰若有所思的樣子，就問了一句：“有事呀，有事就說，男子漢別吞吞吐吐的！”小辰鼓起勇氣，放下笤帚：“爸，我生活費花超了？”

　　父親準備蓋磨面機的手停下了，手里還拿著那張準備好的塑料布：“這個月花了多少呀？”

　　“八十！”小辰低著頭，沒敢正視父親。

　　“八十，至少也要磨八十代面啊！”父親沒有訓斥小辰，但話聽起來有些重。

　　“下個月就沒這么多了！”小辰知道父親脾氣不好，但還是鼓起勇氣：“這個月我在教職工食堂吃的，那里的飯確實不錯，所以花的多了些，下個月我到學生食堂吃。”

　　“沒事，還在那吃吧，家里有錢！”父親覺得話說得有些不妥,也許是忽然感覺到了什么，或是忽然醒悟了：他這樣辛辛苦苦，不也是為了孩子，讓孩子能有個健壯的體格、多學些知識嗎？今天是怎么了？自己不也是在盡著做家長的職責嗎？“八十，要磨八十代面啊！”他哪里知道，這樣一句話徹底改變了兒子的人生軌跡。

　　晚上，母親特意炒了兩個菜，土豆絲和素炒蓮菜。

　　三個人坐在一起，邊吃邊聊，好像什么也沒發生，但母親似乎還是察覺到了什么。

　　吃完飯，張小辰到伯母那里坐了一會兒，這是他每此從學校回來都要做的一件事情。母親曾告訴他，伯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當年小辰小的時候生病，要不是伯母催著上醫院，可能他也長不這么大，以后出息了，要孝順伯母。

　　從伯母那回來，做了些作業，不到十點就上床睡覺了。小辰住的是姐姐的住過的東屋，姐姐已經出嫁了，父母住堂屋。

　　睡著睡著，隱約聽見母親的聲音，好像是母親在訓斥父親：“你怎么能對孩子說那樣的話呀，我看晚上小辰有點不對勁。哪次孩子回來不是高高興興的，飯桌上我就看出了孩子有點不對勁，咱們省點不就有孩子的了，他那么瘦，你不心疼。再說了，你的腿不好，慢慢治唄，孩子身體垮了，耽誤了前程，有你后悔的！”

　　“我說的不重，你看你一驚一乍的，真的沒那么嚴重！”父親解釋道。

　　“你不知道小辰這孩子心事重嗎，這話就不該說，嘮點別的不行嗎，沒個家長的樣！”母親平時沒這么好的口才的，今天卻像一挺機關槍，“打”得父親無言以對。

　　小辰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但幾乎是同時，一絲淚水落在了臉頰。

　　他知道，家里確實不易，哥哥、姐姐都剛成家，父母為他們準備了好多家用的物品，特別是姐姐出嫁時，父母很是動了一番心思。但要想把閨女風風光光地嫁出去，沒實力是不行的。當姐姐看到父親給她準備的嫁妝時，說什么也不答應，非得退掉一部分。幸虧伯母和哥哥勸她，說嫁妝買了就不能退，不吉利，姐姐才沒說什么。

　　出嫁前一天，姐姐哭了一整天，他是心疼父母，她一走家里少了個勞力，日子會更難過。她和姐夫已經訂婚兩年多了，仍不想嫁，婆家條件也不好，婆婆一個人帶著三孩子，丈夫去世早，也不容易。那個年代不知咋了，人一旦有病就沒個救，好多人年紀輕輕就走了。

　　婆家一直催，再三考慮后，父母終于下了決定。

　　那天小辰特意請了假，送姐姐過門。

　　姐姐看家里負擔不起兩個學生，念到初三就主動放棄了學業，其實姐姐的成績也不錯，只是可惜了，小辰覺得欠姐姐的，姐姐日子過得好嗎？想著想著，小辰就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小辰就起了床，父親也從堂屋走了出來。

　　“走，到家東的馬路上活動活動。”父親換上一雙白色的“回力”牌運動鞋。

　　“爸，你還挺時髦！”小辰過去扶了一把正在系鞋帶的父親。

　　父親趕忙用右手擋了擋小辰的伸過來的手：“不用扶，年紀又不老，等老了，走不動了你再扶吧。”系好鞋帶，父子倆出了家門，向村東的大馬路走去。

　　父親的右腳有點偏平足，走起路來腳步聲很重，又有些腿疼，有點總是站不穩的樣子，但一般人看不出來了。所以只要一跑步，他就會用兩個前腳掌觸地，顯得很輕巧。但兩個膝關節的病根卻一直沒有什么好轉，不干重活好點，跑起步來，好像有點翹屁股。

　　一邊慢跑，小辰一邊問：“腿咋樣？”

　　“沒事，慢跑還行，不怎么吃力。”父親邊跑邊拍著雙手，拍得啪啪響。

　　其實，在每次幫父親磨面時，他總是暗中觀察，父親每當提起麥子網磨面機倒是總是繃著嘴，還是很吃力，可惜他在家的時間太少了，每次只有兩三天時間，每年寒暑假是他心里最安慰的時間，可以抽出半天時間幫父親磨面。

　　“昨天我說的有點不合適。你還小，能吃點好的，就吃點，正長身體、用腦子的時候。現在咱家的條件比以前有所好轉，你哥在鄰村干加工活，多少能掙點，你就放開花吧！”父親好像是檢討自己。

　　小辰看了看父親，深情地說：“爸，看你想哪了，哪有兒子怨恨父親的，你說的是實情，我知道掙錢不易！”

　　“你要覺得職工食堂的飯好，就接著在那吃吧，雖說你哥成家了，我讓他補貼給你點也沒什么問題！”

　　“是的，畢竟是手足情深！我哥倆一直感情不錯，打小沒吵過架，沒拌過嘴。”小辰很自豪有這個哥哥。

　　“好，我還在那吃，放心吧！”小辰抬頭望了望藍藍的天空，沒有正視父親。

　　從這個月開始，張小辰的父親每月給他一百元錢，比往常的多了五十元，但他卻沒有繼續在教職工食堂吃飯。

　　回到學校，張小辰又和原先的幾個同學搭上了伙，加上他一共四個人。其中有兩個是初中的同學，家是鄰村的。另外一個和他是一個村的。這四個人家庭條件都不怎么好，其實那時候條件好的也沒幾個。四個人說得來，平時一起學習，一起鉆研難題，周末了一起出去洗個澡，偶爾也一塊看場電影。生活中四個人互相關愛，互相鼓勵，是班里公認的好哥們。

　　張小辰到學校附近的儲蓄所，把父親給的一百元錢存上六十元，自己只剩下四十元，保持著原先的生活節奏。四個人一個買饅頭，一個打菜，兩個人打粥或湯。

　　這一下，周瑞芳可不干了。

　　張小辰返校的第二天晚上自習大課間，同樣地，一下課同學們三三兩兩來到操場上。其實，一開始大家也沒這么自覺，是班主任周老師這么干的。下午和晚上的大課間，周老師趕大家，讓大家到操場上換換腦筋，慢慢地也就習慣了。

　　今天的作業特別多，主要是物理留得多了些。其中有一道題，準確說是一類題，總是弄得張小辰落后別人十來分鐘，晚上花了兩個自習課的時間，加上鄰桌李震岳的幫助，總算弄清了其中緣由，所以沒有別的同學到操場來的早。

　　和以前一樣，張小辰先慢跑兩圈，而后做些熱身動作，再沖兩個百米，花十分鐘打一套小洪拳，到單杠上拉幾個引體向上。最后，在慢跑兩圈，回教室。

　　他每次結束活動時都是在操場的西南角，認識他的學生，同班的、不同班的都會喊他一聲“才子，該回了”他也會跟著同學們回教室，重新開始學習。

　　當他正在跑道上慢跑時，周瑞芳迎著面跑了過來，看見張小辰用嘲諷的口氣說：“大才子，怎么不在教職工食堂吃了？”

　　“飯不好吃，還挺貴。”張小辰側過臉，沒和周瑞芳對面。

　　“真小氣，四十塊錢都不舍得花，也沒浪費，你家里是不是不讓你花呀？”周瑞芳似乎有點生氣的樣子，“要不——我幫你！”周瑞芳話說得很慢。

　　“不行不行，不合適，怎么能讓你幫呢！我有錢。”張小辰連忙推辭。

　　“錢留著沒用的，政治課上老師不是講了說貨幣流動了才能發揮作用嗎？”周瑞芳開始講大道理了。

　　“這都哪跟哪呀，中國人不是都愛攢錢嗎。”張小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