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話真多呀,每次我都只有聽話的份兒。”寧森如是感嘆。我倚著窗看著唐柯遠去的身影,實在不知道他哪里話多,至少有我在的時候,他基本不說話,以至于我想不起來他的聲音。
估計他只是喜歡寧森吧,就像水鴨子天天只愿意黏著寧森,就像我也只愿意跟他躺在同一個沙發上,即使一個字都不說也不覺得無聊。
能待在一起這件事情本身就讓人覺得心滿意足,這種卑微的滿足導致我時常故意不說話,靜默的等著時光流淌,唯其靜默,能讓人產生時光流淌速度減緩的錯覺。
“楊媽媽,今兒中午做什么呢?”溫遠追隨著楊媽媽的身影,也不管剛才自己的問題,屁股一抬便鉆進廚房,“楊媽媽,我來幫你。”
“不用不用,”楊媽媽淘著米,努努嘴,示意溫遠到客廳里面等著。
“不嘛,楊媽媽,”溫遠開始翻開楊媽媽提過來的菜,又一樣一樣拿出來,“是要做爆炒腰花嗎?”
“嗯,你出去吧,我這一會兒就好。”
“還有排骨呢,”溫遠的語氣聽起來很興奮,“楊媽媽,好楊媽媽,你教我做糖醋排骨好不好?我就在一邊看著,給你洗洗菜,遞遞調料,絕對不給你添麻煩,好不好……”
溫遠軟磨硬泡,楊媽媽沒轍只好將溫遠留在廚房。溫遠事無巨細不停的問,楊媽媽一一作答,我到廚房門口看了看,溫遠笑嘻嘻的模樣一點不假,還拿著老抽跟我打招呼。
“哥……”我退到客廳里,“我記得你最喜歡吃糖醋排骨吧?”
“一般吧,”寧森摘掉眼鏡,放下手中的書,“沒什么特別的。”
“那你最喜歡的菜是什么?”
“最喜歡……”寧森摸著水鴨子略作思考,“似乎沒有最喜歡的,也沒有特別不喜歡的,感覺都還好,我對食物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聽他這么一說,從家里飯桌上只剩下我和他開始,他便不停地問我喜歡吃什么,然后試著做給我吃,雖然我對食物的要求也不高,但是為了能難倒他,我翻看食譜說了很多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菜名,寧森也會努力做出來。以至于現在的他自己一個人便能輕輕松松做好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要不是楊媽媽說自己收了錢一定要幫忙,估計現在在廚房的就是寧森了。
吃飯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小滿,便問楊媽媽楊婆什么時候回來,楊媽媽說她也不知道個準信,連楊婆現在在哪個女兒家都不知道。每年夏天,楊婆都要去外省幾個女兒家玩,經常是想起來到誰家就無聲無息的到了,也不跟之前待的那家人打個招呼,起初女兒們還擔心楊婆,次數多了,女兒們也不管了,反正楊婆精力旺盛,人雖老卻不傻,精怪得很,安全著呢。
傍晚的時候溫遠說是去楊媽媽家玩,還叫寧森自個兒做晚飯。我們自是不知道溫遠為何去楊媽媽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說服楊媽媽家今晚不來我家做飯。寧森喝著自己熬的小米粥,分給水鴨子一點碗里的清炒空心菜,問我道:“今天上午你去找唐柯了嗎?”
我搖搖頭。
“總之你是找誰去了是吧?”寧森接著問。
“沒有。”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說我去見一個住在樹上的男孩,并且那個男孩不是人。這種事情若非親眼所見,我定是不信,既然見著了,也沒有必要大驚小怪接受就好。關鍵是寧森之前并沒有看見小滿,之后是否能看見也未可知,我想,先瞞著總是好的。
“那就怪了……”寧森抬眼看著我,半信半疑地說:“我明明聽見有人跟我說今天你要去見一個重要的人,叫我千萬不要跟著你,也不要去找你,開始我不同意,不放心你一個人出去,誰知那人說你一定安全,要是我去了對你反而不利……”
“誰跟你說的?”
“不知道,那聲音聽起來像小孩子,”寧森摸著水鴨子的頭,想了想說:“是在夢里,早上起來我還跟水鴨子打賭這個夢是不是真的,既然你沒有去找人,看來我輸了,要給水鴨子吃一個禮拜的生魚片呀……”
我一口氣喝完碗里的小米粥,放下碗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哥,你怎么和水鴨子打賭的?水鴨子到底是怎么說出它的賭注的呢?”
“這個啊,”寧森捏著水鴨子明顯胖乎乎的腮幫子,“既然是兩個人賭,我押夢是真的,那水鴨子就押夢是假的,賭注嘛都是我定的。”
“那如果我真的去找人了怎么辦?”我很好奇。
“那我就要水鴨子在讓我繼續做相似的夢,怎么說呢……”寧森抱起水鴨子親了親它的額頭,“總覺得那個夢是水鴨子讓我做的,我醒過來的時候,它雙眼正直勾勾地看著我,挺攝人的。小嶼,你真沒去找人?”
我盯著水鴨子搖搖頭。我能相信小滿的存在,那么就算水鴨子真的托夢給寧森也沒什么奇怪的。但是當我盯著水鴨子的時候,它根本沒有看我,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半瞇著,對著寧森喵嗚喵嗚討好般地叫著,怎么看都覺得它只是一只普通的貓。
由于很想知道是不是小滿托夢給寧森,我趁寧森洗碗的空閑時間偷偷爬到黃葛樹上,在密密麻麻的樹葉中間搜尋小滿的影子。
“你怎么來了?”一陣清脆悅耳的鈴鐺聲后,小滿立在我背后的枝椏上,略帶興奮地看著我。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我扶著樹干勉強轉過身,對著小滿,“你昨晚走進我哥夢里和他說話了嗎?”見小滿搖搖頭,我接著問,“那我哥養的那只貓是不是從樹上跑下去的那只?”
小滿繼續搖搖頭,沒有說話,向后退了幾步,消失在老黃葛樹粗壯遒勁的樹干里,如同和樹干融為一體。我不死心接著叫了幾聲,小滿都沒有應,我便跳下樹。剛走出幾步,便見溫遠樂呵呵地從楊媽媽家走出來,唐柯站在門口,一臉不悅地盯著溫遠。
“喲,”溫遠伸出手向我走過來,“小嶼來接我啦?”
我點點頭,“溫遠哥,我們回家吧。”
溫遠向門口的唐柯擺擺手,“唐小弟,我在森森家冰箱里塞滿了冰淇淋,有空過來玩哈。”
唐柯扭過頭,一聲不響地關上了門,似乎對溫遠沒什么好印象。對此,溫遠面不改色不說,還哼起了歌。
“溫遠哥,你在楊媽媽家干嘛呢?”我回望了一眼老黃葛樹,感覺今天的小滿看起來有點奇怪,似乎和我前幾日看見的小男孩不太像。
“你答應我對森森保密我就告訴你。”溫遠眼睛迷城一條縫,漆黑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恍惚間令人想起東邊的森林。
“你說吧,我保證保密。”
他停下來,左手揣在褲兜里,右手舉過頭頂捋捋額前的長發,眼睛看著灰色的天空,“我在向楊媽媽學做菜,等學會了做給你哥吃。”
我一驚:“溫遠哥,不管你怎么學我哥都做得比你好吧,你還是等他做給我們吃吧。”
“瞧你說的,”他扯扯自己頭頂的頭發,“我后天給他做,你要幫我嗎?”
見我搖搖頭,他頓了頓,舉起的手捏住一縷頭發,半晌無語。我問怎么了,他突然笑瞇瞇地將兩只手伸向天空,“小嶼,天上好多蝙蝠呀,我想捉幾只怎么辦?”
“你白癡嗎?”寧森伏在二樓陽臺的欄桿上,身邊一株吊蘭靜默無聲地垂著。
“森森,給我捉幾只蝙蝠吧,”溫遠把手伸向寧森,“我放屋子嚇嚇那些老鼠。”
“你不怕你明早起來變干尸嗎?”寧森狡黠一笑,“我聽楊媽媽說這里的蝙蝠會吸人血,特喜歡血液較甜的,你吃了那么多甜食,可是蝙蝠的美食哦。”
“騙人。”雖然語氣堅定,溫遠還是不服氣地收回手,拉著我趕緊跑進屋子關上門。來到客廳的時候,寧森已經坐在沙發上,倒是水鴨子依然蹲在陽臺上,一會兒看著搶著遙控板和寧森爭電視的溫遠,一會兒看著渺遠深邃的夜空。
我從冰箱里拿出一小塊魚放到水鴨子的盤子里,還跟它說要是能聽懂我說話就叫一聲,它叫了,我又叫它把肉吃了,它吃了,雖然周圍并不寂靜,我卻能清楚聽見自己興奮與吃驚并存的心跳。我伸出手放到水鴨子面前,“水鴨子,你認識小滿吧?認識的話就舔舔我的手……”
話音剛落,水鴨子喵嗚叫了一聲,跑到客廳沙發上擠到溫遠和寧森中間,亮出鋒利的爪子舔來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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