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富二代遭遇野山椒

　　連綿重疊的群山，悠悠的白云像一條紗帶環繞著山腰。古老的瑤家寨子，在一層霧紗籠罩的群山之中蘇醒過來。清晨的陽光，從瑤寨的竹林縫隙中照過來，竹林間，鳥兒賣弄著清脆的歌喉。

　　山路上，有兩位從深圳來江華旅游的年輕小伙子，兩人大約都是十八九歲，戴著眼鏡的那一個叫梁斌，長得魁梧帥氣，從一身名牌的穿戴上，可以看得他出家境不錯。另一個瘦一點的小伙叫江華，外表也是英俊不凡。一路上，他們悠閑地觀看著周圍的美麗景色?，庎l獨有的風情，令他們陶醉不已。

　　一條石階鋪成的鄉間山路上，瑤族姑娘盤金秀挑著自己編織的竹籮筐去山下的鎮上趕集。那條竹子制成扁擔，兩端各綁著一束紅絲線，隨著盤金秀走路的節奏一顫一顫地跳動著。

　　正在舉目四處欣賞瑤寨風景的梁斌，突然看到一個瑤族姑娘挑著竹籮筐從不遠處走來，立刻被她深深吸引住了。只見那姑娘挑著一擔竹編的籮筐，晃悠悠地從石階上走下來。盤金秀頭上戴著一款黑色繡花的珍珠墜鏈頭巾，端莊秀麗的臉龐，嬌嫩的紅唇，水靈靈的肌膚，令梁斌的眼前一亮，他從小在深圳長大，從來沒看這這么貌美的女子，此時那雙眼睛立刻挪不開了。

　　王小林望著梁斌發呆的樣子，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嘴里不由贊嘆道：“常言道：高山有好水，平地有好花，難道出自此地？這位漂亮的姑娘，該不是哪位電影明星在這里拍戲吧？”

　　梁斌瞪了他一眼：“拍你的頭，哪里有演員拍戲？”

　　王小林忍不住開玩笑說：“梁斌，你長得這么帥，和她很相配的，你們應該打個招呼認識一下！”

　　梁斌聽了他的話，心里不禁一動。他心里想：這女孩人長得漂亮，外表氣質也不凡，嗓音肯定像黃鸝鳥一樣好聽。于是迫不及待地和王小林耳語了幾句。

　　倆人迎著盤金秀走了過去。山路本來不寬，盤金秀挑著竹籮筐從二人身旁側身走過，梁斌故意讓竹籮筐在他身上撞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頓時被竹蔑掛出了幾縷絲。盤金秀沒有察覺，繼續往前走去。

　　梁斌急忙上前攔住盤金秀：“這位瑤姑娘，你怎么就走了？”

　　盤金秀不解地看著梁斌：“你攔我做什么？是不是要買籮筐？”

　　梁斌指著自己的衣服說：“不是我要買籮筐，是你的籮筐掛到我衣服了，你說怎么辦？”

　　盤金秀打量著梁斌，有些抱歉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在一旁的王小林插話了：“姑娘，我哥們兒這身衣服是世界名牌，給你掛壞了，說聲對不起，那怎么行？”

　　“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們說要怎么辦？”盤金秀放下挑擔，神色緊張地看著他們，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要賠償他的衣服，自己挑的這些籮筐等于白編了？

　　見計謀得逞，梁斌朝王小林使了個眼色。王小林會意地一笑，對盤金秀說：“我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這樣吧，你給我們唱一首瑤族山歌，作為補償，怎么樣？這個條件不苛刻吧！”

　　見倆人擠眉弄眼的，盤金秀立刻想起這兩人剛才主動撞上來，純粹是故意找茬。梁斌以為盤金秀被自己嚇住了，頓時更來勁。

　　“要么你賠我衣服，要么你唱山歌給我們聽，你可以選擇其中一項。”

　　盤金秀笑著說：“山歌就在肚子里，你們想聽，我唱給你們聽好了！你們聽了歌以后，咱們是不是就算兩清了？”

　　梁斌和王小林倆人相視一笑。梁斌高興地說：“那你就唱歌吧，唱完之后咱們兩清了?！?/p>

　　盤金秀微微一笑，張口就唱了起來：“教你歌哎，教你犁耙是你拖，山上青草是你吃，路邊牛屎是你屙?！?/p>

　　盤金秀唱完，微笑地看著梁斌和王小林。梁斌再笨，也聽得出別人是在罵自己，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不高興地對盤金秀說：“你這不是唱山歌，是在罵我們！”

　　盤金秀冷笑道：“哼，要我唱山歌的是你們，不愛聽的也是你們，難道天下的道理都在你一邊嗎？”

　　梁斌頓時語塞，他求助似地地望著王小林。王小林被盤金秀這么一戲弄，也不禁來氣。他說：“別以為你會唱山歌，我也會唱呢！”

　　盤金秀見他們倆個，和傳說中的花花公子沒什么區別，不禁輕蔑地說：“你會唱？你會吹牛吧！”

　　“你沒有聽我唱，怎么講我吹牛呢？”王小林張口就唱了起來，“花花綠綠是野雞，生得再好別人妻，想死不能同床睡，氣死不能成夫妻?！?/p>

　　見王小林扳回了一局，梁斌哈哈大笑起來。盤金秀又惱又羞，她怒視著梁斌和王小林：“你們臭不要臉！”

　　王小林嬉皮笑臉地說：“喂，你這女孩子怎么不懂藝術呢？我唱的是藝術，有本事你再唱??！”

　　盤金秀用手指著王小林，大聲地：“無賴，流氓！”

　　王小林臉上有些掛不住，他辯解道：“你說話太難聽了，我們是正人君子，從不做不清白的事情！”

　　盤金秀正色道：“可笑，你還自稱正人君子？美之所在，雖污辱世不能賤；惡之所在，雖高隆世不能貴?！?/p>

　　王小林見盤金秀發怒，便拉著梁斌準備撤退了。誰知他慌張之中，一不小心，踩癟了盤金秀擺在地上的一個竹籮筐。

　　盤金秀拿著籮筐心疼地說：“臭混蛋，你眼睛長到大樹上去了？你賠我籮筐！”

　　“不就是一只籮筐嗎？算什么？我們賠你就是了！開個玩笑都開不起，現在什么年代了，你還那么不開放。你說句好話，這一百塊錢就是你的了！”王小林欺盤金秀是鄉下姑娘，拿著一百塊錢，戲謔似地伸到盤金秀面前。

　　誰知盤金秀是個練家子，她飛起一腳，把他踢出一米開外，王小林頓時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梁斌見狀，想上前幫王小林一把，誰知他剛一出手，被盤金秀抓住手腕，使勁一擰，梁斌被擰得半跪在地上，疼得直叫。

　　王小林惱羞成怒地爬起來，沖過來欲踢盤金秀。盤金秀一只手擰著梁斌，另外一只手虛晃一下，一個掃螳腿把王小林掃倒，隨即上前擰住了他的手，一使勁，王小林也疼叫起來。

　　盤金秀冷笑道：“你們承認不承認自己是臭不要臉的無賴？”

　　倆人受制無法動彈，梁斌狼狽地：“我們，承認……承認！”

　　王小林哭喪著臉說：“我，我受不了……了，饒了我們……吧！”

　　盤金秀大聲地：“告訴你們，大竹山的女孩子可不是好欺負的，對了，我們大竹山的人都叫我野山椒，等你們學好本事再來耍渾吧！”

　　盤金秀說完，松開了梁斌和王小林。倆人齜牙咧嘴地揉著胳膊起身后，發現盤金秀已經走遠了。梁斌望著盤金秀美麗迷人的身影，喃喃自語：野山椒？

　　王小林揉著胯部生氣地說：“不是野山椒能這么辣嗎？怎么樣，梁斌，你這個富二代遭遇野山椒，感覺終生難忘吧？”

　　梁斌不滿地白了他一眼：“王小林，你的表現比我還差勁呢……哎喲，回賓館休息吧！”

　　倆人從外面回到賓館，各自倒在床上。梁斌望著天花板呆呆地出神，眼前浮現出盤金秀挑著竹籮筐走路時窈窕的身姿、唱山歌時清純可愛的神情、施展武功時的潑辣伶俐……

　　王小林的腿還在痛，看著梁斌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他支撐起身子問：“喂，哥們兒，你怎么了？需要去看醫生嗎？要不咱報警吧，告她故意傷害罪！”

　　梁斌扭過頭問：“小林，你見過這樣特別的女孩子嗎？”

　　王小林搖了搖頭。

　　一片蒼翠的竹林，竹林邊有一條蜿蜒的小路。山林中，一只山雞飛過，趙興旺從一叢灌木后面鉆出來，走到一棵樹下，他看到地上擺放套子沒有套住山雞，失望地提起來，又把套子放到另外一處野雞常出沒的地方，然后躲進灌木叢里。

　　很快，一只山雞飛過來，在套子附近覓食。趙興旺急切地看著山雞，希望它鉆進套子，結果他手一動，山雞聽到響聲一下驚得飛走了。

　　趙興旺垂頭喪氣地提著套子往寨子里行走著，忽然瞧見一根扁擔靠立在一根竹子上，這根扁擔的主人趙興旺認識。

　　“金秀？”趙興旺心里一怔，四處張望尋找著。

　　盤金秀突然間從一根粗大的竹子上跳下來，落在趙興旺眼前，調皮地笑著：“興旺哥，你不帶我進山套山雞，山雞都不鉆你的套子！”

　　趙興旺望著盤金秀笑著：“就是啊，今天我一只山雞都沒套到。現在高考結束了，以后我們有的是時間進山了！”

　　盤金秀從趙興旺手里接過套子，熟練地把弄著：“興旺哥，你語文沒考好，恐怕上不了線！”

　　趙興旺垂頭喪氣地說：“要是沒希望，我就不去念大學了，我爸爸說鳳尾沒有雞頭好！”

　　盤金秀頓時不高興：“興旺哥，你要有屬于自己的思維，不上大學你永遠走不出大竹山！”

　　趙興旺辯解道：“大竹山的竹子就該長在大竹山里，干什么非要走出去？”

　　盤金秀生氣地說：“哼，你是路邊的巖石難長草，我不喜歡和你說話了！”

　　趙興旺打趣著說：“金秀，你是野山椒，山椒正好曬在巖石上！”

　　盤金秀聞聽這話，生氣地把手里的套子套在他的脖子上，猛地把他推倒，看著趙興旺狼狽的樣子，盤金秀調皮地大笑著，蹦蹦跳跳地順著小路向寨子里跑去。

　　趙興旺就勢坐在地上，摘下套子，沖盤金秀背影大聲地：“盤金秀，你這個野山椒！大竹山里的野山椒！”

　　很快，盤金秀的背影消失在竹林中。趙興旺低下頭望著套子，像想起什么事情似的自言自語：“金秀的成績好，一定能上好大學，她能走出大竹山了。金秀，你別忘了，咱們兩家自幼指腹為婚的，興旺哥喜歡你呢！”

　　這時，一雙秀氣的高跟鞋出現在趙興旺視線里。趙興旺急忙抬起頭，只見一個打扮時尚的俏麗女孩子，嘴里一邊嚼著板栗一邊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小翠？”趙興旺吃驚地抬起頭。

　　小翠把一個板栗伸到趙興旺嘴邊：“興旺，你吃啊，我可是專門給你留的呢！”

　　趙興旺扭過頭，有些厭惡地說：“小翠，我不想吃，真的不想吃！”

　　小翠不高興地了，她威脅著：“不行，你必須得吃，你要不吃我就大聲喊你欺負人家！”

　　見小翠撒潑，趙興旺生怕她叫起來，只好息事寧人地接過板栗。他生怕別人看見，一副恨不能幾秒鐘就吃完的神情。小翠歪著頭，撒嬌似地說：“興旺，我說長得乖不乖？”

　　趙興旺有些意外地看著她，沒有說話。小翠撅著嘴，不高興了：“人家問你話呢，回答啊，我長得乖不乖？”

　　趙興旺一愣，急忙點點頭：“乖?！?/p>

　　“真的？”小翠眼前一亮，興奮地把手中剝好的一個板栗塞進趙興旺嘴里。

　　趙興旺用手接過板栗，點了點頭說：“當然是真的?！?/p>

　　小翠又問：“興旺，是‘野山椒’長得乖，還是我長得乖？”

　　趙興旺認真地說：“當然是金秀長得乖，我喜歡她！小翠，我和金秀是有婚約的，你不是不知道……”

　　“興旺，你有沒搞錯，我問你我們兩個誰長得乖，又沒說嫁給你！我告訴你，你太不給我面子了！”

　　小翠氣惱地從趙興旺手里奪過沒吃完的板栗，扔進旁邊的竹林里，轉身跑走了。

　　自己走了好，省得纏著我，你再能干，也沒有金秀身上那種讓我喜歡的氣質！趙興旺看著小翠的背影自言自語。

　　沒想到，小翠又跑回來，盯著趙興旺說：“興旺，那我再問你，到底是野山椒可愛還是我可愛？”

　　“小翠，明天請你喝飲料，好不好？”趙興旺不想和她糾纏，說完后立刻鉆進竹林里。望著幾根晃動著的竹子，小翠氣惱地跺腳。

　　圩鎮上，盤金秀把幾個籮筐賣給農貿市場的一個商販，交易完畢后，她來到一個公用電話機前，給自己的班主任打電話。

　　“黃老師嗎，您好……對，我是金秀……什么？網上公布分數了……真的嗎？太好了！我就去學校找您！

　　盤金秀激動地掛好電話，抄起扁擔心急火燎地快步往回走。她心里非常愉快，一路上，她吹著瑤族山歌小曲，拔了一根青草放在嘴里叼著，那副俏皮模樣分明是一個男孩子。

　　這時，盤華良從對面走過來。盤金秀看到父親來了，忙把那根青草從嘴里拿下來，高興地說：“爸爸，我剛才又去學校找老師了，老師說我的成績網上能查到了，夠鵬海大學的錄取分數線，不過通知書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能收到呢！”

　　盤華良一聽，也非常高興：“太好了，金秀，等錄取通知書下來，你可是大竹山第一個女大學生了！”

　　盤金秀得意地自夸道：“爸爸，那你女兒可就要飛出大竹山了！”

　　盤華良看著心愛的女兒，語重深長地說：“金秀啊，你可以飛出大竹山，但是可不能忘了你的根是扎在大竹山的。能飛出大竹山的鳥是俊鳥，能再飛回大竹山的鳥可是靈鳥啊?？▲B不好做，靈鳥更難找！”

　　盤金秀回味著父親的話，輕輕點點頭：“爸爸，剛才我在竹竿上面看到有人在架電線呢！”

　　盤華良笑道：“哦，爸爸知道，那是有線電視專用線，咱瑤寨就要通有線電視了，咱們大竹山雖然偏遠，可時代不會忘記大竹山的！你先回家吧，爸爸有事去村委會。”

　　盤金秀點點頭，向家里走去。

　　小院里，趙曉英正在破竹蔑，她身邊放著幾個已經編織好的竹籮筐和一些竹蔑。盤金秀走進院子，來到她英身邊，坐下編織起竹籮筐來。

　　“媽，今天我進城賣籮筐，順便給黃老師打電話了！”

　　趙曉英停住編織籮筐，有些緊張地望著女兒：“黃老師怎么說？”

　　盤金秀自信地說：“媽，黃老師說我考上鵬海大學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

　　趙曉英一聽，激動得手也哆嗦起來，她干脆放下編織的籮筐。

　　“是嗎？太好了，媽就盼著好消息呢！這些日子啊，媽心里比你還急呢！”

　　“媽，我知道，我怕你急才去找老師查分數呢！”盤金秀利索地編著籮筐，臉上掛著笑容。

　　趙曉英慈愛地說：“金秀啊，上了大學你就不是孩子了，以后可不能在學校里耍‘野山椒’的脾氣，女孩子太辣了讓人討厭。去年外年級一個男生體育課上碰了你一下，他不向你道歉，你放學后追了人家十多里山路，逼著人家道了歉，搞得學校里男生都不敢和你說話了?！?/p>

　　盤金秀聽媽媽這么講，很不服氣地說：“本來他有錯在先嘛！他要不是欺負過我興旺哥，我也不會那樣治他！”

　　趙曉英還想對盤金秀說什么。這時，門外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嬸嬸，金秀！”

　　盤金秀抬起頭，看到小翠從外面走了進來，她高興地站起來說：“小翠，好久不見，你去城里打工，這些日子我可想你了！”

　　趙曉英見狀，忙說：“金秀，你和小翠到屋里去玩兒吧，我再破幾匹竹蔑也該歇手了！”

　　盤金秀站起來，親熱地拉住小翠的手說：“小翠，你這一來啊，害得我幫我媽編籮筐的功夫都沒有了，你真壞，看我不收拾你！”

　　小翠哈哈一笑：“哼，別看你是野山椒，我是專門掐山椒的黑山老妖！”

　　倆人說著，嘻嘻哈哈地走進屋里去了，趙曉英望著她們的背影笑起來：“這兩個瘋丫頭，從小就一起瘋，長大了還像小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