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趟過生命河的母親

　　這個夜晚似乎和平時沒什么兩樣，同樣是一波又一波的霓虹燈廣告在城市的商業街漸次亮起。天快黑的時候，步行街的人才開始三三兩兩地多起來，直到那些購物商場、休閑中心的霓虹燈狂飛亂舞時，那些羞羞答答的稀拉行人隊伍，才立刻變成了摩肩接踵的人流。似乎有人在操縱變戲法般，白天還十分寬闊的步行街傾刻間變得窄小。街道兩旁不時有掛出巨幅的帥哥美女誘惑廣告，有一種攪得人體內蠢蠢欲動的東西在其中。

　　城市的夜晚是多彩的，只要你有心，就能體驗到大街小巷里各種美妙的趣味。先不說各種大小排檔美食的誘惑，和朋友去茶吧一邊聊天一邊品茗也是一種享受，或者去咖啡廳、電影院、健身房，每一個去處，都會有一群興致極好的人們。

　　這樣的夜晚，林婉儀不想宅在家里。吃過晚飯，便約了好姐妹柳燕一起出門逛街。倆人工作單位在一起，平時出門都形影不離。因為相似的經歷，相似的人生，使得她們的愛好都變得極為相似。林婉儀丈夫去逝多年，她一個人守著兒子未曾改嫁。柳燕的丈夫則早些年出國了，留下她們一對孤兒寡母在國內生活。由于柳燕的丈夫在國外混得不如意，又無法回國，一家人只好過著牛郎織女的生活。在柳燕心目中，她的這個丈夫是有其名無其實的，因此她和林婉儀同病相憐。

　　這幾天，大街小巷都在宣傳報道，據說本市廣場最高的塔樓將于今天八點時分進行開幕式典禮。倆人決定早一點兒出發，搶先占個觀摩的好位置，一睹塔樓慶典的盛景。

　　林婉儀雖然快五十歲了，可你看她打扮之后，分明像是個四十歲還不到的女人。青絲長發，明眸皓齒，鋪上一層淺淺的粉底，臉上連皺紋也看不到。柳燕年紀小她兩歲，柳條細肢，背影看起來像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倆人走在一起，還真有點像親姐妹。她們來到廣場時，才七點三十分，現場稀稀拉拉的并沒有多少人。

　　不遠處，新建的塔樓拔地而起，各式的彩燈包圍著它，在夜幕中像一顆耀眼的明星。據說塔樓有368米高，目前為全世界最高的廣場塔樓。一面大大的時鐘，嵌在塔樓中間，塔頂的尖端部分，是一根巨型的溫度計。只要從廣場附近經過，市民們都可以看到當天同步的時間和溫度。

　　這個塔樓是當地政府打造的一個惠民項目，以體現“與民共建美好家園”的文化主題。大片的橫幅寫著熱烈慶賀的字眼，用繩子綁著拉在廣場的柵欄、和樹木之間。五顏六色的彩燈和氣球，掛滿了廣場四周。

　　八點鐘的時候慶典正式開始，廣場的周圍已匯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塔樓的中間，突然亮起了液晶燈組成的慶典文字。絢麗的煙花在這座嶄新的塔樓上空升起，五顏六色的炫彩，如同一個打扮貴氣妖嬈女子，極盡富貴豐韻。人群里，傳來一陣陣喝彩聲，無數的攝影鎂光燈，在人群里水波一樣晃動。廣場四周到處都是興奮的笑臉，到處都是歡呼的人群。

　　塔樓的慶典活動據說很現實的宣傳意義。這座耗費5億巨資的塔樓，它不僅展示了這個改革城市的富饒，同樣也展示了城市文化的智慧結晶與改革開放后帶來的碩果，側面反映了當地市民對文化生活的創新追求。不少的市民們遠道而來，他們駐足在塔樓前觀賞著這美妙的夜景。許多人紛紛拿出手機拍照。

　　“這美妙的夜晚，多彩的燈光，多么像現在人們的生活，如詩如畫一般！”林婉儀看著夜幕下的塔樓，贊嘆不已地對身旁的柳燕說。

　　“是啊，生活在物質豐盛的文明社會，人們的生活是多么幸福！志軍他爸總是迷信國外好，要是他看到我們這座城市的建設，說不定就會想回來了。”倆個中年女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

　　“現在孩子都長大了，也不用指望這種過期的男人。你現在才四十六，干脆把他丟了，有合適的，可以再找一個。”林婉儀打趣道。

　　“話是這樣說，可是他畢竟還活著，哪里能說丟就丟了。姐姐，我家志軍昨天回來休假了，還帶了一個女朋友回家，嘴巴可甜呢！對了，你家義偉呢？算起來，比我家志軍大了一歲，也應該談了女朋友吧。”柳燕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豪。

　　“義偉也談了女朋友，小倆口忙著培養感情了，這個周末都沒時間回家看我。現在的年輕人啊，有了媳婦就忘了娘哦！”林婉儀雖是這樣說著，臉上還是滿滿的歡喜。

　　“我希望志軍這小子早點結婚，把管兒子的這個權限交給媳婦，我就落得一個輕松了。”柳燕不甘示弱地說。

　　“我看你啊，是在想著怎么抱胖孫子吧！”

　　“你不也一樣？沒個胖孫子在身邊，天天晚上和我一樣獨守空房。”倆個女人說著，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哎喲！”有人撞了一下林婉儀一下，她發出吃痛的聲音。

　　“怎么這么多人？天，擠死了。我們回去算了。”林婉儀看著越來越多的人來欣賞塔樓慶典，皺起了眉頭。

　　“嗯。我們走吧。年紀大嘍，和那幫小年輕可比不了。弄疼了胳膊腿啊什么的，志軍他爸又要罵我活該。說年紀一大把還愛湊熱鬧。”柳燕拉著林婉儀向外圍走去。

　　倆人邊說邊走，走過一條街道，仍然是摩肩接踵的人群，不時有人撞到自己身上。

　　“咦，這里怎么好多人？姐姐，這是怎么回事啊，我們怎么走得出去啊！”柳燕皺起了眉頭。

　　她們哪里想到，才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廣場周圍就人山人海，早已讓人圍得不透風。

　　部分看熱鬧的人群，還在趕往廣場的路上，附近的街道人越來越多，還有人瘋狂地往她們身上擠。

　　“你神經病！沒看到我站在這里嗎，怎么往人家身上鉆？”林婉儀顧不得淑女風范恨恨地罵道。

　　“對不起啊，大姐。前面失火了。我得趕緊離開這里，你們也快走吧！”撞人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拉著一臉慘白的女子，像沒頭蒼蠅一樣地住人群里擠。他身后，又有許多人朝他擠過來。等林婉儀和柳燕回過神來，她們的周圍已被人擠得水泄不通了。

　　倆人只好隨著眾人，一起向外圍擠去。

　　剛走到路口，另一個街口的人也涌了過來，他們是準備進去參觀塔樓慶典的。兩幫人馬，一個要進，一個要出，很快卡在那里動彈不得。

　　不知誰說了一聲：“不要去參觀了，塔樓那邊失火了！”話音剛落，一聲爆炸聲“轟”地響起，濃烈的騰空而起的大火伴隨著烏煙，一朵巨大的蘑菇云騰向天空，覆蓋了整個廣場四周。幾秒鐘后，清醒過來的人們開始驚恐萬狀地喊叫起來。呼朋喚友的聲音，呼喚各自親人的聲音，哭爹喊娘的聲音，全部匯在一起。爆炸聲、尖叫聲、腳步聲、機動車聲，各種聲音混雜到最后，就像漿糊一樣攪成一團，大家什么都聽不清楚。遠處的人們，也只聽得到一片亂哄哄的嘈雜聲音。

　　“我的鞋子掉了！”林婉儀一聲驚呼，她的腳后跟讓人踩了一下，隨即鞋子脫落，一下不知道讓人踢到哪里了。

　　“姐姐，鞋子掉了就算了，人都快擠死了。你還有空擔心你的鞋子？”柳燕急促地打斷她。

　　“不行不行，心疼死我了，這是義偉上個月發工資后給我買的。早知道，我今天就不穿它出來湊熱鬧了。”林婉儀氣喘吁吁地說著，有意無意地朝著地上看去，可是看來看去，只看到一群男人女人的腳。

　　“這么多人，哪里看得到你的鞋子，走吧走吧！”柳燕推著林婉儀向前走著。走了幾米遠，這時候，一個什么東西踢中了她的小腿，柳燕低頭一看，原來是林婉儀的鞋子。在反反復復的擠踏中，那只鞋子被擁擠的人無意中踢到她腳下。柳燕頓時大喜：“姐姐，我看到你的鞋子……”

　　柳燕說著，不顧擁擠的人群，彎著腰去撿那只鞋子。可是從后面擠上來的人太多，柳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后的人擠倒在地。她最后來得及喊的出來的，是一聲長長的：“啊—！”

　　林婉儀當時離她只有四五步的距離，眼睜睜地看著柳燕被人擠倒在地上，她看到她睜得大大的眼睛和眼睛里流露出的恐懼。接著，瘋涌而至的人群從柳燕身上踩過。林婉儀絕望地閉著眼睛……

　　“救……命！”那微弱的聲音像來自另一個世界，卻真實出現在林婉儀耳朵里。

　　“柳燕，柳燕！”只那么片刻，林婉儀開始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撲著上前想護在柳燕的身上。可是后面擠來的人太多，很快把她撞倒在另一個人的身上。

　　“踩死人啦！”有幾個人看到柳燕倒在地上，忙擋在林婉儀面前。一個小小的包圍圈很快在人群中形成了。

　　林婉儀艱難地將柳燕扶起坐在地上，此時她已經被踩得身負重傷。嘴角流血，渾身軟綿綿地說：“姐姐，我頭好暈……好冷！想吐！”

　　“燕子，你怎么啦？你千萬不能有事啊。我帶你看醫生去，是姐姐不好！你不該幫我去撿那鞋子啊！我只是圖快活隨便說說啊，你真傻！”林婉儀一邊嘮嘮叨叨地說一邊哭了起來。

　　“姐，抱緊我，我可能不行了……志軍還……沒結婚呢，我可能等不到……抱孫子了！”柳燕艱難地說著，大口的鮮血從她的嘴里涌出來。

　　“燕子，你別嚇我！來人啦，幫幫我們好不好？”林婉儀向著周圍的人群哭喊著。

　　“姐姐……我快不行了……我不希望志軍……結婚時，被人說沒有媽媽……，希望你……把志軍當成自己的孩子。”柳燕有氣無力地歪在林婉儀身上懷里。

　　“嗚嗚！”林婉儀已經泣不成聲。

　　“快，快送她去醫院！”周圍有人立刻行動起來，幫助林婉儀抬著柳燕朝醫院方向快步走去。此時，街道上的人稀疏了許多，到處是一片狼藉。林婉儀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那些好心人。在半路上攔了一輛出租車，朝醫院方面走去。

　　市中心醫院，擠滿了這次事故中受傷的人員。有的人因為爆炸受傷，有的人因為擠踏受傷，傷者還在陸陸續續往醫院送來。

　　這個塔樓慶典日，最后成為許多市民們心中的噩夢。醫院里的醫生護士根本不夠用，許多送到醫院的傷者，還在過道上呆著。林婉儀陪著柳燕，焦急地看著她的臉上一點一點地失血變白。

　　“醫生，求求你們！救救她！”林婉儀不顧自己揮頭散發的形象，可是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哪個不是忙得焦頭爛額？

　　“嘟……嘟……”柳燕手提包里的手機響了，她艱難地指著提包，林婉儀幫她把手機取出來。一條新接收的短信上寫著：今天隊里有緊急任務，我得提前去歸隊了，來不及向您告別。親愛的媽媽，請為我祝福！您的兒子志軍。

　　林婉儀把手機短信拿到柳燕跟前，淚水止不住地再次涌出來。柳燕看著兒子發來的短信，失神的眼中突然呈現幸福的笑容，回光返照中，她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姐姐……你要把志軍當成……自己的兒子，一定替我幫他……舉行婚禮……求你！”柳燕說著，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醫生，快搶救她！”林婉儀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無助的她掏出自己的手機，想給兒子義偉打個電話。卻提示對方手機已經關機。

　　兩位忙碌中的醫生，聽到林婉儀的哭泣聲，忙放下手中傷情較輕的傷員走過來。

　　林婉儀看著柳燕被醫生匆匆推進了搶救室，又看著醫生表情黯然地從搶救室走出來。

　　“已經不行了！”醫生搖了搖頭。

　　林婉儀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三天了。她躺在床上，不想吃不想喝。眼前浮現柳燕出事前的那幅慘景：發瘋似的人們不斷從她身上踩踏過去，血從她的嘴里涌出來……

　　燕子，是我害了你。我只是隨意說說啊！你為什么要去撿那該死的鞋子？為什么？林婉儀抱著痛哭著。

　　“叮叮當當！”放在病床抽屜中的手機響了，林婉儀一看來電顯示，是兒子打來的。

　　“義偉！”林婉儀哀哀地叫了一聲，眼淚忍不住又流下來。

　　手機那頭是一片沉寂，沒有人回答她。林婉儀以為自己看錯了，再回頭看手機時，電話已經掛斷了。林婉儀心里有千頭萬緒，失神地把手機丟在床上。電話再次響起，還是兒子打過來的，林婉儀感覺好奇怪，以往一接電話，兒子都是搶著說半天話的。此刻，她心里難受，很想和兒子傾訴一番。

　　“義偉，媽好想你！你說話呀。”

　　“媽！”電話那頭，終于輕輕地叫了一句。

　　“義偉，媽還好，你不用擔心什么。有什么事慢慢告訴媽。”林婉儀忍住心頭的悲痛，沒敢把自己的狀況告訴電話那頭的兒子。

　　“媽—！”電話那頭的聲音陡然加大，好像有十多個異口同聲的人在喊，接著傳來一聲抑制不住的哭嚎，一個男人的聲音，不像是兒子義偉的，兒子的聲音她聽得出來。

　　一種不祥的預感，再次籠罩著林婉儀的心，她驚慌地問道：“你是誰？你不是我的兒子，你怎么有他的手機？我兒子怎么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接著不可抑制的悲傷聲音在說：“親愛的媽媽，您別難過，趙義偉同志參加前天的消防救災時，已經英勇犧牲了，我們是義偉的戰友，從今天起，我們也是您的兒子……”

　　手機從林婉儀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她痛苦地閉著眼睛，腦中全是兒子的身影。

　　“媽媽，我歸隊了，您多多保重！”

　　“媽媽，這是給您新買的鞋子，看看合不合腳？”

　　“媽媽，這是您的準兒媳婦照片，漂亮嗎？”

　　“媽媽……”

　　“義偉，我的兒子，義偉……”林婉儀嘴里不斷念叨著，再次的打擊，林婉儀又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床頭邊，坐著一名年輕的消防部隊軍人。

　　林婉儀虛弱地說。“志軍？你怎么來了？去看你媽沒有。”看送這個年青人，她又想起死去的柳燕。

　　“我媽已經去逝了！”大顆的淚水，從這個年輕的軍人臉上淌下來。

　　“怪我！如果她不和我在一起，就沒事了！”

　　林婉儀一陣心疼，將手伸到他臉上，顫抖地撫摸著這張年輕的臉龐，一陣負疚感從心頭升起。

　　“這次爆炸，死了四十多個無辜的市民，我若怪您，他們又能去怪誰？我們都是這個事件的受害者，不幸遭遇到這樣殘忍的分離。”志軍眼眶紅腫地哽咽著。

　　“老天，你是于心何忍？我究竟犯了什么罪？孩子又有什么罪？你為什么要拆散我們好好的生活？”林婉儀痛苦地抱著頭。

　　“我媽一直說，想看著我結婚生孩子，如今，她再也看不到了。”

　　志軍眼中，無聲的眼淚河流一般流淌，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孩子，我的孩子。如果你不嫌棄，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親媽！”林婉儀眼淚婆娑地說。

　　“媽！”志軍虎目含淚，“咚”地跪倒在林婉儀床前，久久不愿意起來。

　　“孩子，起來吧！”林婉儀真摯地看著他，就像看著活著的柳燕一樣。

　　“我對不起您！對不起義偉哥！”志軍壓抑不住地放聲大哭。

　　“我知道，義偉走了，你是想瞞著我，不讓我難過！”

　　盡管，林婉儀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志軍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使她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了，她仰起頭，不想讓眼淚這么快流下來。

　　“這次廣場的火災，原本是我們支隊的任務，因為我請假在家沒去現場，等我趕到支隊時，義偉哥自告奮勇代替我參加，在轉移易燃物品時，有一堆罐煤氣爆炸了，義偉哥和戰友們當場犧牲。如果義偉哥不是代替我，他就不會犧牲。”說到動情處，志軍已泣不成聲。

　　病床前，這對非親生母子，此時成了天涯淪落的同命人。

　　“我一直以為，生命是一段很長的路，可以問他吃飽穿暖了沒有，可以看到他結婚生子，可以有子孫膝下承歡，沒想到它居然這么短。短到來不及和他多說一句話，短到來不及聽他多叫一聲媽媽！義偉，如果有可能，媽愿意替換你回來。”林婉儀自言自語地說著，突然控制不住情緒，失聲痛哭起來。

　　“媽，您要怪就怪我吧！您千萬不能有事，我答應過義偉照顧您的。”

　　“孩子，這不怪你！火災無情，那些什么豐功偉績啊，一把火就燒沒有了。我們活著的人，要堅強。我要替柳燕活著，看著你娶妻生子！”

　　“媽！”志軍再次動容地叫著。在林婉儀心里，這聲音就像來自另一個世紀一樣。這一世，他的親媽已離開人世，這一聲呼喚，包含多少情感的糾纏？誰也無法丈量。

　　那個塔樓的慶典日，從此成為廣場黑色的紀念日。自發趕來的市民，點燃圍成心型的蠟燭，為在這次爆炸事件不幸遇難的人們默哀。七七的祈禱，真誠祝福那些飛往天國的靈魂得到安寧。活著的人，那把份失去親人的痛，深深埋藏在心里。

　　多年后，林婉儀終于看到了義偉最后的留言：兄弟，我已經出發了。這次的任務聽說很危險，我偷偷將手機留在下來給你發短信。如果，我不在了，請把我媽當成你媽。清明節，替我去我父親墳前磕個頭！義偉！

　　陽光照在林婉儀身上，曾經光潔的額頭上布滿了密密的皺紋。搖籃里，一個半歲大的胖娃娃正酣睡著。林婉儀手中拿著義偉的相片，相片上的他正對著自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