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船搖

　　七七醒來，第一眼看到了油嫩嫩的燒雞，第二眼是肥嫩嫩的燒雞，第三眼，哦，小二哥在吃又肥又油的燒雞呢。

　　摸摸酸脹的脖子，又揉揉眼睛，踢踢腿。

　　等等，樸亦呢？

　　七七朝樸小二瞪眼睛，樸亦的話她都懂，可是也沒想到來的這么快啊...她以為自己會沿途要飯到菩提門呢。

　　樸小二見她瞪著自己，一時也沒了言語，就討好似的遞給她一個雞腿。

　　“吃吧，我從下面那個餐館拿的。”

　　“下面？”七七接過雞腿，下意識往下看。嘿！自己原來在人家家的屋頂上吃燒雞呢！

　　“我們...多長時間到菩提門?”七七往樸小二身邊靠靠。

　　“還有一個時辰的路程。”樸小二沉默一會，“過了淺烏深潭，咱們就安全了。”

　　“淺烏深潭？”七七瞪大眼睛，“就是那個有龍有水怪有河神的淺烏深潭?”

　　“對，很危險，我不打算帶你硬闖過去。”樸小二難得皺皺眉，“淺烏深潭相當于護城河，蹩腳神仙半吊子妖怪都過不得，但咱們只要拿的出錢向河神祈福，一般就沒什么問題了。”

　　“你有錢嗎？”七七直直的問。

　　“沒有。”樸小二誠懇的回答。

　　“他們為什么叫你來保護我？”七七又問。

　　“因為他們信任我。”樸小二小眼睛瞇成一條縫，“菩提門有很多比我更厲害的人，他們自然執行更危險的任務。”

　　“難道我的任務不兇險？”

　　“你死了，最多我和樸亦哭一會，但他們失敗了，整個淺烏就完了。”樸小二吐完雞骨頭，站起來拍拍屁股，“我去到街上騙點錢，你就呆在這里，別亂想。”

　　“你不擔心樸亦嗎？”七七笨拙的站起來，“淺烏主人應該是第一個發現我離開的人，你就不擔心他去找樸亦麻煩？”

　　“不擔心。”樸小二眨眨眼，“樸亦比我們都厲害，再說，隔一段時間，我就去找她。”這句話說的有點前言不搭后語，七七只好歪歪頭，看著身輕如燕的樸小二在遠處人群中穿來穿去。

　　但七七馬上明白什么叫別亂想了。

　　她不可救藥的開始亂想。

　　菩提門是什么地方？會收自己做弟子嗎？

　　樸亦到底是什么人？云恨深又是什么人？還有自己死去的姐姐、被抓走的父親，一切的一切，都是碩大的謎團黑洞，沒人告訴她謎底，腦袋里只有謎面閃閃發光。

　　七七拍拍腦袋提醒自己別亂想，屋頂下面陸續傳來叫賣的聲音。

　　原來是市集。

　　“七七，你還好吧？”樸小二一手拎著一個破布袋，頭發凌亂的披散在身后，左邊的袖子裂開一個大口，怎么看都像跟人打了一架。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七七嘆了口氣，“你強取豪奪去了？”

　　“正好碰上了我師兄，就試了一下身手。”樸小二滿不在乎的說，“果然實力不如以前了。”

　　“你師兄也去執行任務？”七七接過布袋，里面是亮閃閃的錢幣。

　　“恩，估計一年半載是回不來了。”樸小二挑挑眉，“這么多錢足夠我們坐船渡潭了。”

　　“你從哪弄得？”

　　“打死也不說。”

　　七七拉著樸小二的手，跟著他翻墻上瓦，飛檐走壁，直到一處小碼頭才停下來。

　　“惡心嗎？”樸小二回頭不好意思的問。

　　“不惡心。”七七很奇怪自己并不討厭這種感覺。

　　“你說我們坐哪一艘？”

　　七七瞧著停在潭邊的小船，只有三艘，形體都一樣，不同的是擺渡人。

　　一個是虎背熊腰，目光炯炯的大漢，一個是骨瘦如柴，面色陰沉的小哥，還有一個...

　　“就坐那個長胡子老頭的吧。”七七指指那個正在喝酒的老頭。

　　“哦，好吧。”樸小二整理好頭發，“過了淺烏深潭你的靈力面貌逐漸就能被其它神仙妖魔看見了，所以以后一定要小心。”

　　七七還未說話，視線里突然涌入三個黑衣人。

　　“是魔界的人。”樸小二握緊七七的手，“這么早來坐船的很少，你跟好我，別被他們看出什么來。”

　　七七的手心微微出汗，三個魔界的人戴著相同的銀光面具，黑斗篷裹身，腰上掛著長劍。

　　“別害怕。”樸小二信步走過黑衣人集中的地方，七七低著頭，心跳的飛快。

　　“聽到了嗎？這次一定....小王子...，如果還找不到......乙姬娘娘...”

　　七七豎耳傾聽，隱約捕捉到幾個詞語。

　　幸好黑衣人正聚精會神的討論著什么，沒注意樸小二七七的路過。

　　“坐船？”那個喝酒的老頭瞇著眼看了看不遠處的黑衣人，又看了看眼前的七七樸小二。

　　“很久沒有魔界的人來了。”老頭幽幽的說。

　　“我們到菩提口。”樸小二從背上的口袋里掏出幾個錢幣，遞給老頭。

　　老頭熟練的拿出幾個放入自己的衣袋，剩下的都大力拋進遠處的湖水里。

　　“這是向河神祈福。”樸小二低聲解釋。

　　“原來河神是財迷。”七七低笑。

　　左腳正準備邁上晃晃悠悠的船沿，耳邊突然傳來低沉的腳步聲。

　　樸小二冷靜攬過七七，將她帶到船上。

　　“老頭，最近看到過一個小男孩坐船嗎？”一個黑衣人冷冷的問老頭。

　　“幾年都沒有小男孩坐船。”老頭放下酒葫蘆，“這位客官，請別打擾老朽的生意，要問，就問老朽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去吧。”說罷，老頭指指其它兩艘渡船。

　　“哼。”黑衣人拉緊斗篷，飛身離去。而其它的兩個黑衣人，鉆進了那個大漢的渡船。

　　“區區魔界鼠輩也敢跟我這么說話。”

　　“核桃老頭，快走吧。”樸小二找個空擋坐下，七七挨在他旁邊。

　　“呦，你認得我？”核桃老頭微微驚訝。

　　“很久之前坐過你的船。”

　　“唔...”核桃老頭慢慢搖著漿，似乎若有所思。

　　因為是早晨，潭上還游離著淡淡的霧氣，岸邊隨著水紋的波動愈來愈遠，水鳥嬉戲的小蟲，淺烏深潭，也許并不是那么恐怖的地方。

　　“這小丫頭長得挺像云丫頭的。”行至潭中，核桃老頭開玩笑似的說。

　　七七心里一緊，不會這么快就被發現了吧。

　　“小妹長得確有幾分像云將軍。”樸小二從開船起眼光就眺望著前方，現在終于落到七七身上。

　　“你是附耳，對吧？”核桃老頭哼起了船歌。

　　“正是。”樸小二附在七七耳畔，“今后你就叫我這個名字吧。”

　　七七下意識抬頭看著樸小二。小小的眼睛，黝黑的皮膚，長得不算好看，但卻充滿安全感。

　　“好。”七七說。

　　“聽說了嗎？”核桃老頭咳嗽一聲。

　　“什么？”附耳問。

　　“淺烏主人一個疏忽，魔界逃了個小鬼頭。”核桃老頭吃吃笑起來，七七擺弄著衣角，這時抬頭看他。

　　“什么人乙姬自己都看不好，還要拜托淺烏主人？”附耳微微驚訝。

　　“這可是秘密，說了爛舌頭。”核桃老頭環顧四周，咂咂嘴，轉移話題。“那些倒霉的家伙大概是要到金烏提...”

　　“那些人是來抓那個小鬼頭的嗎？”七七問。

　　“八九成。”核桃老頭右手縷縷胡子，“乙姬向來步步為營，做事滴水不漏，如果不是九年前的那次......”

　　“嘭！”七七的左手邊，離船不到十米的地方，突然涌起一個巨大的水柱。

　　“是阿月亮，這種時候她應該在冬眠期呀！”核桃老頭瞪大眼睛。

　　“在水底嗎？”附耳攬住驚魂未定的七七，“別擔心，她不上來。”

　　“淺烏深潭的阿月亮已經低調了十幾年了，今個是什么日子她這么激動？”

　　“阿月亮是水怪嗎？”七七小心翼翼的推開附耳，想更清楚的看清潭底的阿月亮。

　　“是潭里唯一一只雌性水怪。”核桃老頭裝作很有學問的樣子搖搖腦袋，“力大無比，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當然，肉質鮮美，富含五十多種維生素等微量元素......”

　　“....”七七無語。

　　“...”附耳無語。

　　水柱隱去后，七七一行繼續前進。透過朦朦的霧靄，隱隱約約浮現一座小山。

　　“看到了嗎，那是菩提山！”附耳恨不得一個輕功飛上去。

　　“啊...聽說笸籮最近愛上了一個女徒弟，但是女徒弟好像當尼姑去了......”

　　“又一個當尼姑的？”附耳突然心情大變，“之前的五個師姐不知道過的好不好...”

　　“你師父可真是個傳奇。”七七心里想：“哪有這么個師父。”

　　“不過要不是他，我早就死在黑掌風手里了。”附耳憐愛的摸摸七七的腦袋，“就像我救你一樣。”

　　“這女丫頭不會是......”核桃老頭難得皺眉。

　　“！”七七大驚。

　　“你的小老婆？”

　　七七無語凝噎，“為什么是老婆...還是小老婆...”

　　附耳無語，只是那拳頭恐嚇了一下核桃老頭。

　　“對了，小二歌...呃，附耳哥，你要把我帶到哪個大師那里？”

　　“樸亦沒告訴你嗎？”附耳有些驚訝。

　　“沒，她沒說。”七七搖頭。

　　“我看啊，是清九哥。”胡桃老頭瞇瞇眼睛。

　　“清九哥？”七七念著這個名字，突然覺得好生耳熟。

　　“還真是讓你這個老狐貍猜對了。”附耳對著胡桃老頭冷哼一聲。

　　“不就是淺烏主人的私生子嘛。”胡桃老頭面不改色的說。

　　“你閉嘴！”附耳大怒。

　　“我只是知道的多。”胡桃老頭淡淡的搖著船槳，七七不解的眨眼睛。

　　“總之，你最好不要認那個人做師父，小丫頭。”胡桃老頭并不理會附耳，“他很有趣，但也很危險。”

　　“七七，別信他。”附耳打斷胡桃老頭的話，“清九哥是菩提山上最好看的神仙了，連硯醇仙子都要弱他三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人性情溫潤，又是謙謙君子，是菩提山上最受歡迎的師父，你有福氣做他的徒弟，是很可喜的事情啊。”

　　“我知道。”七七突然揚起腦袋，胡桃老頭挑挑眉毛。

　　“樸亦有一本書，上面寫著他的名字。”

　　“......”附耳苦笑一下，便沒再說話。胡桃老頭若有所思點點頭。

　　“你叫七七，對嗎？”

　　“恩。”不知道為什么，七七覺得核桃老頭是個好人。

　　“大約在二十幾年前，我這船上來過一個挺機靈的丫頭片子，嘖嘖，是個人類，還是單獨來坐船，我問她到哪去，她說菩提山上長得最好看的男人在哪，她就到哪。我還真是帶著她去了環綠蕪，結果啊，嘖嘖，沒想到，五年后，她主動御水來見我，說謝謝我。我當時還不明白什么事呢，就見叵羅老遠騰云駕霧的來了，我的天，抓起那個女的就飛走了......”

　　七七沒能聽完胡桃老頭的話。

　　附耳對著熟睡過去的七七輕嘆一口氣，歪著頭對胡桃老頭說：“早知道她的身份何必又要騙我呢。”

　　“只是好奇。”胡桃老頭微笑。

　　“云丫頭從小驕傲放縱，刁蠻任性，怎生得這么溫潤的小姑娘？莫非是遺傳了你六師兄？”

　　“大概是。”附耳點頭。

　　“我是說，當年你六師兄將清九哥封印到菩提石上面的事情，你可曾記得？”

　　“記得。”

　　“你就不怕他報仇？”

　　“......清九哥不會傷害七七的。”附耳頑皮一笑，“他們都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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