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偷長毛鬼的錢,你們不能把我關起來,他抽大煙抽掉啦,他還抽**!我看見過他從衣袋里翻出來,和我在畫報上看到的一模一樣。”少年時期的霍塔一邊扯著嗓子喊,一邊不顧疼痛用膝蓋抵著緊縮的門。他們誣陷他偷竊了長毛鬼的錢,他是個臭名昭著的大煙鬼,終日睡眼模糊,一張短而扁的臉被煙熏得蠟黃。他慣于在骯臟的廉價小酒館里一邊抽煙一邊豎起耳朵聽周圍與他同一階層的人粗俗的談話。**使他**,恍若夢境,不知不覺倒在長椅上睡著了,嘈雜的叫罵也沒能將他吵醒。
小酒店里人來人往,有低級的勞工拍著青筋畢露的大腿互相打賭,賭一座砂石加工廠在倒閉之前還能撐多久。還有三四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年輕人,他們神態緊張又興奮,臉上過早的掛起了衰老的印記,一個個顯得老氣橫秋。還有幾個提早收工的屠夫,還未換掉腰間沾血的圍裙,幾個身材短小的老頭,他們吃著盤里的花生,癡呆似的打量店里的其他客人,但彼此并不交流。
屋外陽光明媚,正是四月的好天氣,陽光像棉毯一樣平鋪在天上,使整個天空看上去像一幅涂抹均勻的圖畫。微風迎面吹來,像一個溫柔的愛人與你深情相擁。小酒店里面卻充斥著污濁的臭味,屠夫的血腥味,老年人身上特有的酸臭味和年輕人頭發發蠟的油膩氣味。
小霍塔興致高昂的踱進酒店,他站在門口的臺階上四處張望了一下,找到目標后,擠過人群走到睡著的長毛鬼身邊。小霍塔頭發留到耳際,梳了個當年流行的偏分,褂子臟臟的卻擺出一副風流倜儻的派頭,脖子稍稍一歪,用居高臨下的眼光打量別的人。
他不相信長毛鬼真的睡著了,他的一條胳膊垂在地上,一只手抓著煙桿擱在腰際,整個人瘦骨嶙峋,活像一只曬干了扔在巖石上的壁虎。“他只是想賴賬而已,這已經不是他使用的第一招了。”小霍塔充滿使命感的來替做裁縫的母親收賬,長毛鬼欠著一件棉質背心和一條羊毛的圍巾的錢,他是個出了名的躲債鬼,為了躲債所耍的手段簡直能寫本《三十六計》。
“他沒睡著。”一個蓄著絡腮胡的屠夫指了指長毛鬼幸災樂禍的提醒著小霍塔。
小霍塔胸有成竹的聳聳肩,做了個不可一世的表情:“他可精著呢!還怕磕上了眼皮有人掏走他的錢呢!”
“好小子,你可真了解這種人的脾氣。”另一個袒胸露乳的屠夫笑著飲干了一杯啤酒,牛似的大眼珠沒有光澤,只能看到又龐大又流于表象的現實。
“你猜他身上有多少錢?”第一個屠夫說。
“我只要他欠我的錢,別的一個銅板我也不眼紅。”小霍塔把下顎一抬,露出目空一切的表情。
“他要是老裝睡不醒,你敢不敢去掏他的口袋?”第二個屠夫不懷好意的唆使道。
“我敢!”小霍塔把胸一挺,雙手叉腰,一副趾高氣昂的神態,“我只拿回上天作證屬于我的錢,誰要是因此責備我,那他就是下三濫!”
各種臭氣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劣酒的苦澀味兒,年輕的激進分子越來越響的爭論聲,面紅耳赤的嘲笑對方的想法。小霍塔感到沉悶無聊,他想在公園里的長椅上歇一歇,讀讀別人遺留下的免費報紙。當他放松一圈,帶著清新的空氣回到小酒店時卻被一擁而上的人按到在地。
一群酒氣沖天,紅了眼的醉鬼扭著他細小的胳膊反鎖在背上,其中一個始終癡呆的觀察別人的老頭橫跨在他背上用力的坐在他的腰上。他痛得差牙咧嘴,痛苦的抬起頭,看著面前氣勢洶洶的醉漢們,中間站著怒氣洶洶的長毛鬼,他瞪著老鼠似的灰眼睛,透露出冷酷和狹隘。
長毛鬼怒氣沖天的揮舞著那根煙桿,氣的面頰的肌肉抖動不止:“他偷了我的錢!這可恥的盜賊,他的良心敗壞,總有一天會把我們所有人的錢都偷走!”
“我沒有偷長毛鬼的錢!”小霍塔憤憤不平的喊道,他的胳膊都快被扭斷了,他們還不放松的摁著他的手,一個人用膝蓋抵住他的背,使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是他欠我的錢!他是個賴債鬼!蠢驢!放開我,我喘不上氣啦!”
“他總是瞧不起人!”蓄著絡腮胡的屠夫義憤填膺的說著,“好像他比我們高出幾個階級!他的母親給窮人做衣服,他卻以為那是在給皇上做龍袍!”
“不可一世的小神仙,謝謝您屈尊跟我講過話。”一個長了雙毛茸耳朵的勞工做出滑稽的樣子扭動著他的屁股,“我要托您的福,在天堂里占個好位置呢!”
“他縫布頭的老娘還打算送他去念書,天可憐見,我連字都不識一個!”另一個擠在一邊頭戴氈帽的勞工抱怨道。
“那他還不得尾巴翹到天上去!”長毛鬼驚呼起來,一拳舉過頭頂,“他準得在背后罵我們,用我們聽不懂得字眼,說不定還要夾幾句拉丁語,那可是古老的預言,就相當于古老的詛咒。”
“割去他的尾巴,小小年紀就如此囂張猖狂,長大了還不得做個縱火犯!”一個穿著揉皺了襯衫的男青年舉起一只握拳的手,“有禍患就得連根鏟除,日子久了只會成為老虎,強盜!間諜!”
“丑八怪們!說得比唱的還好聽啊!”小霍塔用盡力氣的喊上一句卻被騎在腰上的老頭一巴掌打在后腦勺上,打的他眼冒金星。
“把他押到警察局去!我來當證人,證明他確實揚言過他要掏長毛鬼的衣袋!”絡腮胡建議道,自豪的挺著肥碩的胸膛。
“我也親眼所見他把手伸進去過,他還以為沒有人主義,可我這雙眼睛牢牢地盯著他呢!”腰間系了根紅緞帶的勞工附和道,他看到眾人向他投來贊許的眼光,自豪的咧嘴笑了,在他的心中,他成了一個眾星捧月的英雄,身披榮光,手握權杖。
“不能去警察局!”一個戴了眼鏡的大學生反對道。“犯人年齡不夠,即使抓起來,說服教育一頓,說說蠢話,走走形式也就放了,絲毫達不到懲治他的作用!”
“把他關在倉庫的地下室去!我們輪流看守他!”這時披著條橘黃色披肩的酒店老板娘從柜臺后擠了進來,她長了一對斜視的小眼睛,臉上油膩膩的沾著絨毛和自釀酒的沉渣,“動起來吧我的同胞兄弟!把他帶過來,為我們的祖國消滅一只老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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