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來到公司,看見已經在辦公室里的林之君。一身黑色正裝的他讓我感到陌生,那個少年模樣的他仿佛早已經隱藏起一切的生澀和懵懂,目光的堅定與英氣將晨光里的他暈染生真正的大人模樣。而我卻依舊穿著破舊的球鞋牛仔褲,生了銹般的語氣總是徘徊在猶猶豫豫之間,蓬蓬亂的發下是一張寫著“我是菜鳥”的臉。我訝異,明明同時畢業生,林之君卻有著這種處事不驚的老練淡定,我卻這般驚慌失措。
我敲敲他的門,示意他進去,將他的日程安排遞給他。他抬眼看著我笑了,一瞬間有那樣熟悉的感覺侵襲了我,我冰涼的手觸碰到他溫熱的手,袖口上的扣子馬虎地開著,腕上那條磨得泛黃的情侶手鏈倔強得招展著。
那是我以前送給他的。
他一直帶著?
我努力掩藏起眼神的感動,和他熟稔的說早。他用同樣的語氣回應我。
我們都笑了,這樣自然的語調,像極了以前。
那時候的我們還有早自習,天蒙蒙亮,黑色的天在黎明中褪色成一片深藍,深冬的寒氣在早上被帶進干燥的教室,林之君頂著頭頂上薄薄的雪進來,把他脖子上帶著他溫度的圍巾接下來,壞壞地圍在我的頸上。他脫下手套摸上我的臉,趁著同學還沒進來,悄悄和我說“早”。黑色的瞳孔攜卷了清晨的風,那樣清亮又自然。我遞給他翻騰的熱水,向他手心哈一口熱氣,替他搓熱冰涼的雙手,聽他竊竊又驕傲的笑。
以前的故事就像標本一樣,以影像的形式定格在記憶里,等待未來某個相似的時刻在腦海里蹦出來。
我沉溺在這樣的時刻里。
“想什么呢?”林之君低低地笑出聲,把我拉出來。
我警覺自己失了態,吐吐舌頭,掩飾到,“沒什么,嘿嘿!”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衣角下無措地搓了兩下,“那沒什么事我先出去了,你好好工作吧。”
我退回到自己的工作間,狹小的寫字間堆滿了一摞摞的文件,以及要熟悉的各種各樣的條例。茉茉深色淡定地坐在我不遠的地方,背光的她在那樣個小小空間里和桌腳邊的仙人球那樣相得益彰,我發現這樣的她自然生出一種奇異的光芒,心里竟經莫名有些許傷感。
大學里的茉茉是每天懶在寢室里的,課上得也極其松散,像眾多學子一樣,考試重點突擊,平時摸水過河,洋洋得意地走在無休止的追劇,逛街,聊天,談戀愛中。但現在的她完全脫胎換骨了,褪去濃艷嫵媚的彩妝換上清麗自然的淡妝,淺淺清新的香水味,干練精致的套裝,說話謙卑又得體,舉止恰當合適,偶有失誤也可以圓滑的處理,是新人中表現出眾的那種人。
也許這是校園里所看不見的茉茉吧。沒有溫柔,沒有怯弱,沒有怠惰,畢了業的她已然正在更好的成長。
后來,我回到那個叫做家鄉的閉塞的小縣城,找了一份安閑的工作時才明白了,茉茉比我早成長了這么久。她一畢業就認清的現實,竟然又困頓了我這么多年。
每個人都執拗的追逐過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或許是愛情,或許是夢想,或許是生活,但成長讓我們都在虛無縹緲后碰壁到真是的痛感后,我們才學會更加正確的方式來告別,來開始。
我嘆了口氣,翻開自己面前的文件,也奮斗起來。
等到晚上下班是,天已經黑了。
我有些倦意,才發現整間辦公室的人已經走盡了,就剩我一盞臺燈孤零零亮著了,連茉茉也走了,我看見林之君屋里的燈還亮著,他在電腦前啪啪的打著字,那認真的樣子又讓我想起高三時候的他,那時候的他也是這樣的,總是在教室的人都走光了,還一個人在座位上忘我得解題。而我,總是在他座位后面靜靜陪著他,有時候是翻翻英語單詞,有時候是看看許久沒翻動的小說,然后,世界霎時間暗下來。是教學樓開始斷電了。
他才停下沙沙的筆尖,呆在黑暗里出神般一動不動。
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臺燈,點亮他面前的一方小小黑暗。
他回頭看看我,眼神詫異而又滿懷感激。好看的眉角因為長時間蹙著顯出幾分窘態,臺燈只能照亮他的半身,另外一半被隱藏在黑暗里,充滿了迷人的神秘感。
我癡笑自己又開始回憶了,看來是真的開始滄桑了呀!
收收凌亂的文件,整理出明早要開始用的放在最上面,其他堆上檔案架。掏出手機,才發現手機靜音了。上面孤單單地躺著茉茉的一條短信,“看你這么認真我就不到擾亂,我先去周征那兒,剛開始努力是好的也不要太拼命哦。”
我隨后刪除,走向林之君。
刪除短信好像是我的一個慣性動作,很久之后我才發現,我唯一沒有刪過的短信竟然只有林戈。
“還不下班么?”我在門外彈出一個頭,笑著問他。我想這樣的我,也是有幾分溫柔的吧,不然怎么林之君臉上有意外的不自然。
“嗯,這就好。你再等我一下,一起吃飯去。”
“好!”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時他已經利落地關掉電腦,拿著外套在門口等著我了。
街上有些殘存的風,路邊的環化樹葉濕答答得泛著油光,我用帆布淘氣地踏著積水,濺起的水蹦落在林之君腳邊,他佯裝生氣又無奈的語氣苛責我,“還小啊,這么愛玩。”然后自己都沒忍住得笑了。夜色有點黑,我看不清他具體的神情,但我可以篤定的是,那一刻的他一定也是幸福的。他背著我的帆布包,提著自己的皮包逃也似地跑到前面,我在后面壞笑著追。路燈下的我們都有些狼狽,但這種狼狽完全不能影響內心快樂的分毫。
吃飯時,我毫不拘泥地夾盤子里的青菜,他報復地夾回我盤里的水果。我臉上一直洋溢著笑意,好似來自內心,又好似來自久遠的初戀時期。
林之君總是可以讓我那樣簡單,滿足的笑,沒有任何負擔地放肆的笑。
那么林戈呢?是不是在他眼里,我是那種連一個微笑都吝于給他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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