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告別時的囑托

　　回學院的路上，火車到鄭州站停車二十分鐘。

　　姬越突然問了句，有周瑞芳的消息嗎？張小辰一愣，說沒有。

　　說實在的，一年來經(jīng)歷了這么多，自己已經(jīng)有點無暇顧及周瑞芳了，就算同學關系也有點不夠意思了。

　　姬越要下車，說繼續(xù)找吧。

　　小辰攔著她，說等有機會吧，西安離鄭州這么近，很方便的。不知咋的，姬越冒出一句，你的事，你自己把握吧，我是不會嫁給你的。說完，自己背過身，朝窗外望著。她也不知到自己看什么。火車站，諾大的，她的心已經(jīng)飄到了遠處的天空，像是在游蕩。

　　姬越很清楚小辰對自己是那樣的關心與呵護，可中間有個周瑞芳，雖然她不知去向，但可以肯定，只要努力去找，一定有結果。自己又發(fā)生了這么一件齷齪的事，還配得上他么，還是放棄吧。在姐姐家時，姬越就反復考慮這件事。問姐姐時，姐姐說的也是隨緣吧，沒有拿具體意見。要不是當時自己挺著個大肚子，自己會親自到周瑞芳老家去找她，把事情說清楚，把他倆連到一塊兒。她心里又有些責怪自己，大著肚子怕啥呀，周瑞芳家離縣城又不遠，為啥不去找一次呀，自己還是有私心，她也糊涂了！也許剛才對小辰說的那句話自己有些違心，說話時不是直言面對，是不敢，怕面對張小辰那雙清澈的雙眼，怕他說自己傻。可又能怎樣呢，先讓小辰有個思想準備吧。

　　這個學期，對于張小辰來說有三件事，一件是畢業(yè)論文要完成，這對于他這個全優(yōu)生來說就是小菜了。另一件是，六月份的拉練，也不成什么問題。第三件是，宮隊非要他繼續(xù)讀研。由于張小辰是全優(yōu)生，可以免試進入研究生班。

　　說實在的，張小辰對留校和讀研都不感興趣，不是自己看不上那些教書匠，只是覺得那樣的話太乏味，可能會把青春的腳步困住，再也伸展不開。

　　在和戰(zhàn)友聯(lián)系中得知，經(jīng)過精簡整編，老部隊原先一個師的編制，已經(jīng)縮減為一個團，營長任該團參謀長，原來營長的前任由原師副參謀長任該團團長。也許是幸運，也許是因為歷史上的戰(zhàn)功卓著，原來的通信營減員一半，并入新成立的團機關。經(jīng)過三年時間，老營長又從參謀長晉升為這個團的團長。目前部隊整建制換防到北京軍區(qū)，被中央軍委升格為直屬重點部隊，老團長任這個師的師長，各類攻堅克難計劃已經(jīng)開始實施，以后肯定會有大有發(fā)展。

　　驛動的心，再也按耐不住，那種為之感動并打算隨之而追逐的情感逐漸包圍著張小辰，甚至有些不能自拔——一定得回去。

　　宮隊給他做過多次的思想工作，說什么事情不能靠夢想，到了地方就知道了，可知道了也就晚了，后悔藥可沒處買。

　　張小辰說沒有嫦娥飛天的夢想就不會有兩彈一星，就不會有百年復興的宏偉藍圖。

　　姬越也勸他，留校的話，以后的生活會很安穩(wěn)，人生苦短何又必去折騰那些不必要的麻煩事。張小辰說她年紀輕輕怎么會如此世故，俊年輕的心已經(jīng)老氣橫秋。

　　自己的事最終還得自己決定。在填寫畢業(yè)志愿時，張小辰選擇了回原部隊。

　　由于休學的原因，姬越還有一年才能畢業(yè)。

　　離開前，大姨專門安排了宴席，送張小辰。

　　歡送宴嗎，自然還要邀請一些好朋友：宮隊、劉隊、魏教小兩口。由于時間倉促，同班的其他幾個同學不知忙啥去了，只叫了劉勝軍和李文，最好的哥們到了就行了。

　　宴席上，大家高高興興，說的多是些表揚和鼓勵，也難免會說些難舍和珍重之類略有些傷感的話。其實在座的幾位，都知道姬越的事，只不過不說罷了。所以，大家盡量控制情緒，不去碰那個話題，整個宴會還算是其樂融融的。

　　第二天，張小辰乘坐學校的送站車，來到西安市火車站。由于送站車要在車站停留半個小時，加之距火車發(fā)車還有一段時間，所以張小辰就沒有馬上下車，想在車上待一會兒。

　　一趟車的同學有好幾個，只是同一方向不同部隊。同班的李文說要買點特產(chǎn)回去，下車逛去了。送站的姬越看張小辰?jīng)]有下車的意思，也就坐著沒動。

　　似乎還是那個座位，但時間已經(jīng)是四年后了。

　　來時的那把吉張小辰送給宮隊家的小帥哥甜甜了，吉他是舊了些，可孩子喜歡，就給他吧，自己也正發(fā)愁給孩子買點啥呢。張小辰只帶了個隨身包，里面裝著組織關系等資料、一本畢業(yè)紀念冊，有樂隊李大哥送的一把飛利浦牌的剃須刀，姬越送的一條腰帶也在里面。除此之外，還有谷自強給他寄的每一封信。

　　坐了一會兒，還是張小辰先開了口：“孩子你不用操心，我會抽空多回老家看看，姐姐來信說孩子可歡實了，只管放心。你只需要好好學習，努力把剩下半年的課程學好，等過了年，第二學期就沒那么緊張了。另外，平時要多鍛煉身體，哪怕是出去走走也比老呆著強，還有畢業(yè)綜合考核呢，這一關對一個女生來講壓力可不輕，再說，沒個好身體怎么照顧阿姨呀。還有，看著越來越美好的生活，沒有個好身體，怎么去享受呀。”最后一句話，他說的很幽默。

　　姬越咧咧小嘴，美美地笑著。她轉過身，正視著張小辰，慢慢地說：“那你也放心，學習和鍛煉身體我一定能做到。另外一件事你也放心，我會抽空去繼續(xù)尋找你的瑞芳的。我想，她不會因為那一句話就舍棄了真愛。”

　　“說錯話就說錯話吧，反正已經(jīng)收不回來了，人家不原諒也沒辦法，隨緣吧。”張小辰說得有些灰心。“你也不用專門去找，她知道姐姐家的地址，要是有心她會給姐姐寫信的。”

　　“對了，你幫助的小谷咋樣了？”姬越問了一句。

　　“挺好的，他現(xiàn)在念初一了，他姐姐念初三。他們每學期都來信，匯報他們的學習成績，在班里的成績都不錯，看來以后考個好大學應該沒問題。”張小辰說得神采飛揚：“越兒，最讓我和同學們欣慰的是谷自強母親的病全好了，就行書上說的一樣，有的病光靠藥是治不好的，需要精神療養(yǎng)。”

　　“畢業(yè)拉練時，你去看他們了嗎？”姬越擔心地問了一句。

　　“沒有。”張小辰很快回答道，“他們都好好地，沒有去的必要，我這兒有他們家的全家福，想他們了，拿出來看看，一樣的美好。”

　　張小辰接著說：“上次拉練的時候是在冬天，一片空無，沒有一點兒生機。這回不一樣了，是在剛入夏的時候，沿著大路望去，滿眼的綠色。你知道的，綠色是生命的標志，好像一切生命都源于綠色，綠色能孕育生命，釋放能量，等畢業(yè)時你會不由自主地找到這種體會的，它已經(jīng)在那里等你了。”

　　“詩興大發(fā)了！”姬越笑了笑說了一句。

　　“不是我詩興大發(fā)，這是拉練回來時我在隊里即興演講時就是這么說的，只不過又給你復述一遍而已。”

　　“到時我一定好好體會，有了新的感覺會寫給你的。”

　　“我等著。”

　　“哦，對了，小谷下一步你還幫嗎？”姬越好像也很關心谷自強他姐弟倆。

　　“宮隊說了，等新學員來了，會將接力棒傳給他們，直到他們大學畢業(yè)，如有特殊需求，會聯(lián)系我們，只是希望能和他們保持聯(lián)系，用精神的力量去感召和引領他們不斷取得進步。”張小辰說得很帶勁。

　　“你們宮隊真厲害！”姬越贊許道。

　　張小辰一聽說：“你們劉隊也挺厲害呀，一個大老爺們帶你們這么多女生也夠不易的。”聽完，姬越抿嘴笑了。

　　張小辰是在北京西站下的火車。

　　從北門出口剛出來，一個戴著墨鏡的高個中年男子一把抱住了他。

　　“哈哈，你小子終于回來了！”就在張小辰納悶時，那人摘下了墨鏡。

　　“老營長，怎么是你？”張小辰有些驚訝。

　　“就等你來了，走，回部隊！”這時，一輛獵豹越野車已經(jīng)開到了跟前。老營長親自打開車的后門，拉著張小辰坐了進來。

　　獵豹車迅速開出北京西站，而后一路向南。

　　一個多小時后，穿過兩個涵洞、越過一道山梁，在不太寬闊的部隊大門口停住了。

　　下了車，老營長帶著張小辰先是在大院里轉了一圈，說是坐了一路車，放松放松筋骨。張小辰說團長如此養(yǎng)生，確實很好。

　　看張小辰改口，老營長笑了笑說，近幾年咱們通信營的戰(zhàn)士中就出了你一個軍官，全營官兵都以你為榮耀，我當時就看好了你，你還真給我面子，真的出息了。你給我當了半年的通信員，我到火車站接你，是應該的。你給我服務半年，我才還你一次，還早著呢！

　　看領導這么客氣，張小辰說，團長，您才是通信營的驕傲，三十五歲就駕馭這么一個在全軍赫赫有名的團隊，著實令人羨慕。團長拍著張小辰的肩膀，深情地說，好好干，以后我就把這個團交給你，來拉勾。

　　團長像個孩子，右手伸出了小拇指。張小辰也沒有再謙虛。當兩個手指牽在一起的時候，一股暖流和信任感通向張小辰全身，霎時間有些熱血沸騰。

　　這時，團長告訴張小辰，要在部隊發(fā)展，必須到基層，到連隊去，到艱苦的地方去，時刻都要記住，你的著力點在基層，我和政治處的郭主任說過了，你就去團里最偏遠、最艱苦的我們都叫它“小西藏”去吧。那里一年有一個季度大雪封山，有的年份更長，其他時間下一趟山也不是那么方便，冬天還沒有統(tǒng)一取暖，靠燒火炕、火墻取暖。為了防止戰(zhàn)士們煤氣中毒，近幾年團里把一大部分的取暖費都用到了那里，燒的是無煙炭，剛才咱們在路上看到的幾輛大貨車就是往那里運煤的，十一月底大雪封山再拉就晚了，所以提前安排。不過那里其他條件可是團里最好的，已經(jīng)安上了長途電話，每個干部、戰(zhàn)士每周可以打上十五分鐘的免費電話。還有，團里的九個常委有四個是從那里成長起來的，我相信你也能干好。

　　說完，團長伸出了手，溫暖而有力。稍作停頓，張小辰也伸出了手，感動地說，團長，我在此加一句臺詞好嗎？團長點了點頭。說完，張小辰唱了起來：你溫暖的手會捂熱我冬季里的心，你會收到我的報答！

　　聽完，團長拉著張小辰說，走，給你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