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那個周六的晚上,就像是一個惡夢壓在姬越喘不過氣來。只能怪自己太大意,沒有聽張小辰的話,說啥也晚了。她不知道張小辰那天沒去迪廳,所以才發生那件讓自己刻骨銘心的經歷。
那天吃完晚飯,在宿舍看了會兒書,大約八點左右,姬越找劉隊要了張外出證,借了輛自行車,準備到迪廳找張小辰。走到操場時還碰見了劉隊家嫂子郭素娟,嫂子一人在遛彎兒,說一會兒劉隊就來這找她。嫂子還問她出去干什么,姬越沒說實情,只是說出去轉轉,買點東西,嫂子還叮囑她早點回來,說最近街上有點亂,要她當心。
當姬越走到那條像反寫的Z字形胡同口時,胡同口停著一輛小轎車,小轎車基本上停在了路中間,來往的行人特別是騎車的,要側著身才能擠過去。姬越下意識地朝車子看了看,是輛普通的黑色桑塔納轎車,不夠新,她還近前看了看車牌——陜Axxxx3。就在她剛要轉身的時候,車窗里探出一個腦袋,一個約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側著過臉瞟了她一眼,隨后又關上了車窗。
這個小胡同不夠寬,也就四五米,路也不平,有燈光的地方也是暗暗的,像喝醉了酒,睜不開眼睛,讓人看不清路上的溝溝坎坎,有的路段路燈還是瞎的。
推開迪廳的門,音樂的旋律擠進姬越的耳朵,不知什么原因,音樂不僅沒有給她帶來愉悅,反而有一種厭惡感。
人們隨著音樂“嘭擦擦”著,誰也沒在意她。姬越也沒心思看舞池中人們婀娜的舞姿,或是誰踩了誰的腳,只是咧咧嘴不敢出聲,或瞪著眼睛怒視對方,或是誰跟不上節奏,胡亂地扭著,更沒有找個舞伴跳一曲的想法,就盼著張小辰能馬上出現在自己眼前。
坐了一會兒,姬越的心平靜了一些,這時她才想起來,難道今天張小辰沒來?她趕緊往樂隊那邊看了看,伴奏用的曲子有已經很熟了,手中的樂器也早已是老伙計了,四個樂手半睜半閉著雙眼,安靜、嫻熟的彈奏著。
一曲終了,人們坐下來相互聊著、笑著。
還是那四個樂手,沒換人。過了一會兒,又一支曲子開始了。
回吧!
姬越一個人推著車子,慢慢地走著,似乎有種失落感。
她抬頭看看天空,那輪月亮似乎也吝嗇了起來,沒精打采得灑著淡淡的光。
自己難道是愛上張小辰了,認識快三年了,倆人依然像普通朋友那樣處著,是樸素的、是同學間的情感,似乎沒有男歡女愛的味道。學校不允許男女生談戀愛,可敢公開的也有那么幾對兒,學校和學員隊領導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張小辰接觸的女生有幾個,但他平時只和自己跳過舞,接觸多的應該也是自己,張小辰有此想法嗎?他心里好像就有學習、早早起來鍛煉身體、掙錢三件事,別的似乎什么也不想。都說月亮最理解人的心事,月亮啊月亮,我的心事你知道嗎?我的心事你能告訴他嗎?天空中的月亮是半輪的,依舊是灰灰白白的顏色,有氣無力地掛在那。
前面的路燈瞎了,路面有點看不清楚,但眼看就要到胡同口了。
那輛桑塔納轎車毅然停在那里!
突然車上下來三個男人,前面的一個有四十來歲,露出一個男人面目猙獰的臉,就是剛才路過時從車窗里探出來的那個人。后邊跟著一個瘦瘦的高個子,一個中等個稍胖。
只簡單看了幾眼,一種不祥的預兆忽然一下籠罩著姬越。姬越這才看清楚,面前的這個中年男人個子不算高、微胖,一副四方臉,像個冬瓜,耷拉著嘴角,還時不時地咧著,下巴上還留著一縷山羊胡,姬越的心一下子就揪到了嗓子眼。
“妞兒,車上聊聊?”這家伙說了第一句話,是地道的本地口音。
姬越盡力打鼓,但還是裝作很鎮靜的樣子,把車子往邊上一停,回應了一句:“我們也不認識,有什么好聊的,請讓開道。”
話剛說完,另外兩個家伙已經到了她的身后,左邊一個,右邊一個,把姬越圍在了中間。
只聽一個說:“崔哥,別跟她廢話,直接開發了!”說話的是那個瘦高個兒。
山羊胡沒說話,只是咧了咧嘴,姬越身后這倆家伙像是接到了命令,噌的一把拽住姬越的胳膊,直接摁到了汽車的前擋板上,一個用手緊捂住她的嘴,一個猛地撩起她的紅裙子……
姬越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胡同口的一個小拐角里。
她試著扶著墻慢慢地站了起來,盡管身體還有些痛,但走路還是可以的。她扭過頭順著胡同的放向看了看,自己的車子也在地上躺著,那三個家伙已經不知去向。
一場噩夢就這么過去了。
姬越踉踉蹌蹌地走到車子跟前,慢慢蹲下身子,身體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痛。
她強忍著,努力著,想扶起車子,只一用力,腳下一滑,一屁股蹲到了地上,剛剛要抬起頭的車子也叮當一聲痛苦地磕在了地上。姬越用雙手捂著臉,臉熱熱的,有點燙,想哭卻哭不出來,也流不出一滴淚水。她再次掙扎著站了起來,右手扶著墻,用左手一點一點地把車子拉了起來,盡管身體依然很痛,她緊咬著牙關,然后左手倒成右手,右手再倒給左手,推著車子,一步一步地雙腳蹭著地,挪著步往回走。
一路上,她懺悔著,悔自己不該不聽張小辰的話,晚上一個人瞎跑;她也抱怨著,抱怨張小辰為什么沒告訴自己今晚不來迪廳了;她的腦子也盤算著,這事怎么和母親、大姨還有張小辰交代。母親和大姨那兒還好辦,特別是張小辰那兒,這事該如何開口呀?一向自尊、自愛的自己,今天已經不干凈了,難道就這樣放棄張小辰,放棄自己的所愛?長這么大,她是第一次和男生處這么好、這么久,倆人能這么說到一塊兒!
一路想著、心痛著,但她還是努力掩飾著自己的情緒,她最擔心今晚的事讓大姨她們發現,也許現在大姨和姨夫還在家等著她呢。
走到學校大門口,姬越主動遞上去外出證,禮貌地問了聲:“班長幾點了?”衛兵告訴她--九點四十五分。
按平常的規矩,外出超出十五分鐘會被通報的。她趕緊找了個理由,說車子氣不足了,是推著回來的,請班長諒解。見姬越挺真誠,衛兵也沒說什么,把外出證還給了她。
走到大姨家門前,姬越輕輕地打開房門,客廳的燈沒有開,大姨她們的臥室門半開著。
“越兒回來了!”大姨從臥室走來出來。
姬越往臥室望了一眼,和姨夫打了個招呼。姨夫正在看書,這是他的習慣,睡覺前看會兒書,有助于睡眠。
“越兒,洗洗吧,一周了,水已經燒好了,直接打開就能洗!”
“謝謝大姨,你們也休息吧,我這就去洗!”姬越裝作很鎮靜。
大姨“哦”了一聲回房間去了,她和往常的表現一樣,好像沒覺察到什么。
姬越輕輕地回到房間,拿出睡衣和替換的衣服進了衛生間,打開水龍頭,調好了溫度。
當她脫下內衣時,看到一大片污物黏在上面,她即刻感到一陣眩暈,頭差點磕到墻上,幸虧手扶得及時。緊接著胃口似翻江倒海,她努力克制著,用右手緊緊捂住嘴,但終究還是無能為力,晚上吃得飯菜順著手指縫急速的往外涌。
衛生間一點聲音已沒有,靜得出奇。姬越趕緊按動馬桶上的開關,對著馬桶沖了再沖。等平靜下來,她打開花灑,暖暖的水流從頭上緩緩往下流。
越想越難過、越想越痛苦,淚水也順著水流往下淌著。也許是痛得太深了,這靜靜的水流無法安慰她受傷的心,她關了花灑,摘下另外一個水龍頭,將水流開到最大對著自己使勁地沖……
知道感覺水有點涼了,自己打了個噴嚏,姬越才關了水。穿了睡衣,輕輕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再痛也不能流淚。
躺在床上,姬越怎么也睡不著,那個畫面依然沖擊著自己的腦海,一遍一遍。她轉過身,用左手扶在胸口上,張小辰的身影浮現在眼前,還沖她微笑。
慢慢地,姬越睡著了,身體開始發燙。
當姬越睜開雙眼,大姨和姨夫正站在床邊。
自己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頭上覆著毛巾,是浸了水的。
“越兒,你這是感冒了,還燒著呢!”這時,姨夫和他叫來的醫生走了進來。
醫生摸了摸姬越的頭,說好多了,應該是著涼了,不用輸液服用幾片感冒藥和消炎藥再多喝些水就沒事了。
吃了藥,簡單休息了一會兒,姬越看了看桌子上的表,已經是早上十點鐘了。自己也感覺好多了,就沒有再賴在床上的必要,也感覺有點餓了。
她走到客廳看了看,大姨和姨夫不在家。
打開電冰箱拿出兩片面包,倒了一杯水,坐到茶幾前,茶幾上有份前幾天的晚報,她邊吃邊看了起來。
當翻到最后一版時,幾個醒目的大字赫然現在眼前:緝拿在逃犯。還配著一個圖片,圖片上是一輛小轎車,這不就是那輛桑塔納轎車嗎?再仔細看看,沒錯,車號是陜Axxxx3。圖片下是一段正文,最后說的是讓知道有關有關消息的市民報案,還公布了是一個舉報電話。
姬越放下報紙,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這樣的事怎么自己偏偏攤上了?但無論誰攤上,都是痛苦的,只不過過程不一樣罷了,那些逃犯會放過一個無辜的人嗎?放過了就不會是犯人了。
是舉報還是就此作罷?不舉報,說明自己懦弱,一點正義感都沒有。舉報了能起到什么作用嗎,一旦警察實名落實,自己的名分會丟掉,又怎么拾起來?學校還怎么呆呀?張小辰在同學面前怎么抬起頭呀?一連串的問號在姬越腦子里一個一個排著隊,等她決定。
考慮了大約有十分鐘,姬越收起了那張報紙然后拿起了電話。
等事情說完,她懇求對方,請不要再打這個電話,過幾天會到公安局去仔細匯報案情,給你們打電話是說明案犯應該還在西安,為你們提供線索。
對方答應了她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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