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告別的方式

　　“小葉，給孫總沖杯咖啡。”公司高級助理楊姐喊了我一聲。

　　我從呆滯中回神，事實上我雖以文員自居，卻做著大多與文員無關的事。

　　“葉子你沒必要做這些事的。”她小聲說，“什么事情都讓你做，太不公平了。”

　　“沒事啦，反正閑著呢。”

　　“世界本來就是不平等的，不是嗎？”我對林秋月笑了笑。

　　“小葉啊，來來來，這邊坐。”我沖完咖啡要離開的時候傳開了孫總的聲音。

　　我愣了一下。

　　“孫總還有什么事嗎？”我站在原處說。

　　孫總笑瞇瞇的呷了一口咖啡說：“最近咱們公司有人跟我反映說你消極工作啊。”

　　“孫總我沒有啊。”

　　“工作消極對于我們公司來說是絕對不允許的，你在進公司的第一天就應該知道了。”

　　這也預示著我“文員”生涯的結束。

　　“孫總決定要怎么處理？”我問。

　　“哈哈，小葉啊，說什么處理，怎么說你也在公司呆了一年，這個月的工資就提前給你結清，先回去休息一段時間吧。”他臉上依舊掛著不散的笑容。

　　我心中并沒有因此而產生失落，倒多了幾分輕松。莫非這一年的工作已經讓我覺得如此無趣了嗎？

　　我想到了劉續，那個在寒風的深夜里獨自一人于街角抽煙，那個即使生活潦倒卻依舊找尋人生意義，那個在重點大學畢業后曾到工地打過工的男人，我在心中佩服他的執著，那是我曾經擁有如今丟失的信念。

　　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將物品整理清楚，一年不長，所以留下的東西也不算多。

　　“葉子你升職了？”

　　望著林秋月有些羨慕的神情我露出了苦笑。

　　“秋月，你覺得生活的意義是什么？”

　　她停滯了片刻，這是我第一次叫她秋月。

　　“……沒想過呢，”她搖了搖頭說，“意義這種東西太飄渺了，還是活在當下吧。話說回來你都升職了要不要請客啊！”

　　“請你吃飯唄，今天晚上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將桌面整理的跟剛進來的時候相差無幾。

　　整個下午的時間林秋月都是滿心歡喜的，不明白為什么我升職她會如此高興，若她知道我是離職那又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所謂的回去休息一段時間也只是更加溫婉的表述。我提著行李袋來到落地窗前，望著依舊燈紅酒綠的城市，多少有些清冷，如同死寂的風，沒有生命的味道，深秋的風是沒有生命的。

　　在公司的接待室里等了林秋月快兩個鐘頭。

　　“你今天這么早就下班了啊？”她顯然有些不太明白。

　　一年的慣性思維，在林秋月看來我一向是比較晚離開辦公桌的，今天倒有些例外了。

　　“畢竟升職了嘛！”我調侃道。

　　她抿著嘴淺笑說：“以后就不能常看到你咯，咯咯……”

　　十一月的空氣里沒有絲毫濕氣，干燥的風從皮膚上掠過，仿佛抽離了所有生機。

　　中心公園的寧靜在我和林秋月之間彌漫，事實上我跟女孩子的交流并不算多，這從大學時代就開始了，大學四年期間和女生交流的時間還不如高中一年來的多。

　　猶記得那日劉續就坐在石階上，零碎的發絲隨著寒風掠起，干瘦的軀干還微微發抖，他眼神里的信念是對于找尋生活意義的執著。

　　“怎么了？”

　　“沒事。”我說，“想起了一個人。”

　　餛飩攤子的客人并不算多，閃爍的路燈依舊如往，老板迅捷的穿梭在桌子與桌子之間。

　　“好你個葉子啊，別想請我吃這個就算完了，好歹是個升職的人呢。”她一副氣鼓鼓的樣子，黑長的發絲被風吹得貼在臉頰上。

　　“秋月，我離職了。”

　　她估計被我淡然的語氣嚇到了，哪有人離職的情緒是這么淡定的。

　　林秋月睜著大眼睛不解。

　　“今天孫總叫我過去為的就是這件事。”

　　“可是你在公司也沒做錯什么事啊，就是話少了點。”

　　“無所謂吧，剛好也不怎么想做了，先休息一段時間吧，就算給自己放個假。”我安慰自己的同時也是為了讓秋月不要那么擔心。

　　林秋月比我早到公司一個月，她工作的位置離我很近，所以是我在公司交流最多的人。

　　“怪不得看你提著行李袋呢，而且今天楊助理的表情也有些奇怪。真是的你，還有閑心跟我開玩笑，趕緊為自己將來想想。”她帶著訓斥的口吻說道。

　　“走一步是一步吧，之前不是跟你說過生活的意義嗎。”

　　林秋月點了點頭。

　　“我突然想通了。”

　　“是什么呢？”她問，“不要太深奧哦，人家是工科妹子喲。”

　　真沒想到這時候秋月突然用這樣的語氣，我只覺得后背有些發涼。

　　“快樂。”

　　“快樂？”

　　“快樂也許就是生活的意義吧，只要人生快樂，又有什么是值得去思索去追尋的呢。”

　　林秋月似懂非懂的點著頭，對我豎著大拇指說道：“你呀，還是為工作的事多想想吧，這些有的沒的總有一天我們會明白的，即使不明白，也會慢慢忘記的。社會現實著呢，這些雜七雜八的思想太不現實了，跟社會格格不入。”

　　餛飩的熱氣模糊了視線，我在呼嘯的風中聆聽著秋月的言語。

　　“一起加油吧!”

　　在這個時間里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縱然秋月所說的話有其一定的道理。

　　“感謝葉子請吃的餛飩，我肯定是忘不了了。”她笑著說。

　　秋月朦朧的聲音刻印在我的腦海里，可能是這輩子最后一次聽到她的聲音了。

　　有的人一生只會擦肩一次便不再相遇，我和秋月的緣分似乎就到了盡頭。

　　那天晚上秋月向我要了電話，她當時的語氣是這樣的：

　　“本小姐要是也離職了就打電話給你，到時再請我吃飯吧，嘿嘿！”

　　我似乎在一瞬間里聽到了她過去一年的笑聲，雖然是以分別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