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秋風吹來的時候,故鄉那一片片黃葉從樹上落下了,落進田野,落進小溪,落進草叢里。每當這個時候的故鄉,就響起姑姑嬸嬸們“唰——唰——”掃樹葉的聲音。
一場秋雨一場寒。秋分過后,有勁的秋風吹起來,吹來了秋涼,吹來了寒意,吹來了冬天的腳步。該是老鄉們準備燒土炕原料的時候了。原料有兩種,一種就是草皮,一種就是樹葉。因為退耕還林的政策,現在鏟草皮的已經不多了,但樹葉還是掃的。小時候每到這個季節,姑姑嬸嬸們就每人背一只背簍,拿一把用老了的掃帚,到山溝里去,到樹林里去,到大自然里去掃樹葉。她們總是天不亮就出發,去搶占有利地形,但有誰真的來得遲了,見自己的那塊地方被別人開始掃了,她也就不說什么,只是默默地去尋找另一塊地盤。故鄉廣闊的林源,使她也很快找到自己的一塊地盤,然后放下背簍,“唰——唰——”地掃起來了,不一會她面前也會堆起一座“小山”來。
在這深秋冬初的日子里,在長風刮起的時候,姑姑嬸嬸們就這樣掃著,掃著時光,掃著秋風,拾著落葉,撿著溫暖,直把歲月從秋掃到冬。在她們簡單而重復的勞作里,被寒風凍僵了的手,手心里慢慢浸出了汗,身子也熱了,臉也紅了,全身更加舒暢了。累了的時候,她們就抬頭看看天,又順手擦擦額角的汗。這時候,一輪紅日從東方慢慢升出來,不久就冒出了山巔,越過了樹梢,照到她們身上。沐浴在早晨的陽光下,繼續掃著樹葉,她們的身姿因為勞作而顯得更加美好。
該吃“干糧”了,故鄉把早餐和午飯中間吃的一頓飯叫做“吃干糧”,也許因為在野外大多吃饃而不喝湯的緣故。大伙兒相互招呼,四五個人湊到一起,你吃我家的玉米棒了,她吃我家的洋芋蛋,我吃她家的糜子面饃饃。也許是餓了,也許是累了,也許是旁人家的東西總是吃著香,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吃得香氣四溢。再說些家長里短,歡歡樂樂,嘻嘻哈哈,顯得非常熱鬧而又特別充實。
小時候的我也跟著姑姑去掃樹葉,但極貪玩的我,一個上午也掃不了多少。總覺得掃起來地形不開闊,手中的“武器”找不到用武之地,有勁也使不上;還想一下子掃出個“堆”兒來,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掃的樹葉總是很少。比我大五六歲的姑姑,沒有讀過書,過早地投入了家庭勞動。她掃起落葉來很有耐心,不急不躁,專心致志,只聽見掃帚撞擊地面的聲音非常有節奏的傳來,“唰——唰——”,不久就有一座“小山”了。再看她掃過的地方,一片落葉也沒有剩下,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看著姑姑那么有耐心地掃樹葉,以后我去掃樹葉的時候,也學著姑姑的樣子,不焦不急地去掃,結果不一會兒也能掃出一座“小山”來,成績好多了,這讓我體會到了勞動的無限樂趣。哲學來源于勞動,這道理對我來說是偉大的,因為在以后的日子里,它讓我屢試屢爽、終身受用。
記得那次去姨家走親戚,遠房叔叔也去了。第二天早晨,他主動提出要去掃落葉,我也跟上去了。結果到了地方,那兒還有好多的大姑娘小媳婦。可奇怪的是過了不久,都說這兒樹葉不多,就到別處去了,一位鄰居順便把我也叫走了,只剩下一位姑娘和那位叔叔。我不明白為啥他倆就能在這里掃到樹葉,回去向姨討教這個問題。姨說,小孩子懂什么,不該問的就不要問,嚇得我退了回來。后來我終于明白了,那次的掃樹葉,不是真正的掃樹葉,而是在談對象。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他們兩個最后也沒戲,這中間的曲折我也說不清。
人們繼續掃著落葉,繼續煨著熱炕。隨著年齡的增長,因為忙著上學和工作,我再也沒掃過樹葉,但小時候掃樹葉的那些日子卻真的讓我很感動。每當黃葉飄飄的時候,我的耳際便常常飄起姑姑嬸嬸們“唰——唰——”掃樹葉的聲音,這聲音讓我聽到了秋的聲音,也聞到了故鄉的味道。2007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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