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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芒時代  文/十修

  一獻(xiàn)給我的父母,以及他們并不完美但卻忠誠的圓滿婚姻

  那一年小麥媽才十二歲,是個很水靈的小姑娘,唯一的遺憾是小麥媽家姐妹多,成分也不好,所以是個只有過年才吃得上一頓米飯的家庭,可是偏偏小麥媽是個從不吃紅苕的丫頭,所以每次吃飯就會出現(xiàn)這樣的場景。

  一家人坐在一張大桌上吃飯,紅苕稀飯,當(dāng)然是只看到一大鍋紅苕,伴著米糠和幾粒米在漂浮的飯,其實這幾粒米也是小麥媽煮飯偷偷丟進(jìn)去的,所以那些年小麥媽最熱衷的工作就是煮飯了。

  一家大小,小麥媽是老二本來應(yīng)該做榜樣的人,卻挨在外公身邊兒,眼巴巴,流口水,看著外公碗里的湯湯飯,白米粒兒,大眼睛,直勾勾。

  外公看了就問“二娃子,怎么就不吃紅苕呢?”

  小麥媽抬頭,很無辜,很抱歉,捏了捏喉嚨解釋說“喉嚨太小,吞不下去。”

  外公笑,很驚奇,又很無奈將自己碗里的飯全部倒給小麥媽,大孩子笑嘻嘻,眉眼都生了風(fēng),后來這就成了外公的慣例,多少年。

  幾年后,小麥媽十九歲了,這一年發(fā)生了兩件有趣的事,第一件事小麥媽走失了,害的一家人打著手電找了半夜,事情的經(jīng)過是這樣,十九歲的某一天,小麥媽背著背篼去趕集,然后就遇到一位綁大辮子的中年婦女在眼前晃,小麥媽被大辮子女人一根好看的紅頭繩吸引,呆傻傻就跟了女人一路七八里,等回過神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完全沒去過的地方,華麗麗的迷路了,至于后來如何回的家,小麥媽自己都不記得了。

  同樣是這一年,同村的一個好心的嬸子給小麥媽介紹了一個對象,介紹人把男方家庭夸上天,于是小麥媽跟著媒人在外婆的陪同下去了男方家所在的村子。

  三個人走在路上,步移景換,小麥媽才驚奇的發(fā)現(xiàn)這兒就是自己之前迷路來過的村子,三個人來到男方家門前,看見一棟大草房,整整齊齊,房前是一大片院子種滿柑橘樹,院子前是一塊很大的方田,媒人偷偷告訴小麥媽這田是男方家的,外婆一聽,一看,十分動心,然后他們進(jìn)了門,看到一個精明能干的女人,小麥媽再次驚訝的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就是當(dāng)日街上的大辮子,紅頭繩,而她的身邊懶懶站著一個瘦精精眼鼓鼓的男孩兒,唯一的印象就是男孩兒頭發(fā)很長,油油的,小麥媽一行人受到了一番熱情的招待,白米飯,小肉絲,酒足飯飽之后這門親事就定下了。

  兩個月之后小麥媽嫁給了小麥爸,結(jié)婚的第四天小麥媽才知道房前的大田不是他們家的,大草房也不只屬于小麥爸,最可氣的是小麥媽依舊沒有拜托紅苕,可是日子還是一天天過起來。

  一年多以后小麥媽生了小麥姐,再也沒有人會為你留米飯的日子,小麥媽要給孩子六口糧,那些年一碗米湯都是珍貴的,奈何小麥姐姐也是個磨人的娃,從小就愛鬧,嬰兒時候就是縣醫(yī)院的常客,常常是年初一都在借錢往醫(yī)院跑,這一年在醫(yī)院,孩子哭,小麥媽也跟著哭,小麥爸不能哭,急得團團轉(zhuǎn)。

  故事到這里,很多人也許會覺得他就是一家人相依為命的勵志故事,可是故事的第三年年就開始跑題了,這一年小麥出生了,很不幸又是個女娃兒,這下子家里的負(fù)擔(dān)更重了,可是就因為小麥?zhǔn)桥迌海瑺敔斈棠贪研←湴謰尫至思遥@下小麥爸壓力山大了,不知不覺就學(xué)會了抽煙,本來想說跟著幾個朋友學(xué)做生意卻學(xué)會了麻將,長牌,可是小麥媽此時還什么都不知道,于是這一年年末小麥爸背著家里偷偷借了八千貸款,一夜之間全部輸光,那個年代一萬當(dāng)十萬花,這個數(shù)目可想而知。

  小麥媽知道了哭也哭了,鬧也鬧了,最后只等著開春送了肥豬,七拼八湊想著還了貸款從頭再來,誰知小麥媽一時疏忽,讓小麥爸一個人去還錢,結(jié)果不僅沒還債,帶去的錢也全沒了,那一夜小麥家吵聲震天,砸鍋摔碗,小麥媽連夜帶著兩個孩子回了娘家。

  就小麥而言,這段故事的結(jié)局妥妥是離婚,但小麥外公外婆是厚道人,加上小麥吧殷勤,所以小麥媽兩周后還是回了家,但小麥爸的光輝事跡遠(yuǎn)沒有停止,小麥曾問媽媽,問她為什么沒有離婚,小麥媽說都有兩個孩子還離婚,那不是招人笑話嗎?

  所以小麥媽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選擇了去沿海打工,而小麥爸也不得不成為超級奶爸,負(fù)責(zé)照顧小麥姐妹,在無奈中尋求婚姻最初的狀態(tài),于是這兩個還是孩子的夫妻,慢慢摸索著為人夫,為人妻,為人父,為人母的真諦。

  從那以后遠(yuǎn)在沿海的小麥媽偷偷哭過,電話里哭過,家書里哭過,從一個軟弱愛哭的女人,哭著哭著就長大了,變成了一個強悍能干的女性,然后他們開啟了一種中國最普遍的生活,即使天各一方,即使再多委屈,令小麥驚奇的是他們從未真正分開,盡管這其中,有過爭吵,有過傷心,但他們就像門前的土地一樣扎實,對他們并不完美的婚姻抱以最大的責(zé)任和忠誠,到如今成就了彼此的包容與理解,這一切都讓小麥羨慕。

  二說給我,以及我所處的麥芒時代

  不知不覺小麥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遺憾的是小麥并沒有結(jié)婚,悲催的是連男朋友也沒有,所以家里的上下為此都夜不能寐,食不安寢。

  要問為甚么?那么小麥大概會告訴你是被寵壞了,因為小麥爸爸幾乎將幺女兒寵得無法無天,到最后小麥發(fā)現(xiàn)世上竟沒有一個人能如此愛自己,于是就為難了,一直糾結(jié)著是要將就還是要講究,是要湊合還是要契合,無所適從之下開始中國最古老的選婿模式——相親。

  第一次相親是小麥外公介紹的人,老鄉(xiāng),據(jù)說是二十七歲,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小麥決定去見這個人,單槍匹馬,結(jié)果小麥承認(rèn)自己輸了,徹底輸了!

  因為人家?guī)еH友團,聽說年紀(jì)相當(dāng),奈何小麥有些近視遠(yuǎn)遠(yuǎn)看去,本來還有所期待,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自己也許該給外公賣一副老花眼鏡,因為那位無論怎么看都像四十五歲,如果年齡還不是問題,那么一字一句都讓作為親友團的他的母親來說,這又是個什么節(jié)奏?于是乎這次會晤草草結(jié)束,最后小麥外公傳話說男方的母親對小麥印象不錯,聽到這句小麥風(fēng)中凌亂……

  第二次相親,是小麥的某位七大姑八大姨的介紹,其實一聽小麥就覺得不靠譜,因為對方才二十一歲,這樣的年紀(jì)讓小麥一下想到了自己爸爸的無知歲月,那樣的荒唐也不是沒有造成傷害,但還是不好意思駁人面子,鼓起勇氣去了,但第一眼,小麥就知道這次又是撲街。

  這個男孩兒,從穿著,到言談都做到了和他年齡一樣的浮夸,而小麥的記憶里對這個人所有的記憶只有那條粉紅色的褲子,粉到有些玫紅的褲子,對此記憶深刻!

  之后的相親,男方的質(zhì)量是一個不如一個,直達(dá)有一天,這次來的人讓小麥徹底無語,具體是怎樣的糟糕小麥不想提及,但這一次小麥真的對著家里的催婚人士發(fā)火了,于是再也沒有人敢為小麥說對象了。

  其實小麥總和朋友說自己要求不高,不要求帥不帥,也不求有車有房,只要求一個可以聽得懂自己在說什么,肯陪著自己牽著手看看書,散散步的人。

  但從那天開始親戚朋友都盛傳,某家二姑娘要求太高,很可能孤獨終老,大家有對象也不必為她費心,于是某二姑娘開始思考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很“二”?

  結(jié)果一個朋友告訴小麥,其實不是我們“二”而是這個時代太不踏實,每個人都太有個性,然后每個人都是一顆懸崖上的麥子,擁有著最尖銳的芒刺和最耀眼的金黃,看似一樣,卻都是個體,我不會迎合別人,卻希望永遠(yuǎn)有人迎合我。

  于是小麥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太過耀眼的時代,每個人都可以隨便指責(zé)別人的不是,即使他是明星,是政要,每個人都是那么唯我獨尊的去豪言壯語,針砭時弊。但同時這又是一個太悲哀的時代,人們總會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人心,推波助瀾,用一根根尖刺讓他人鮮血淋漓,卻不能推己及人,旁觀者清。

  生活在這樣時代下的小麥,想要追求平凡如父母一般平凡安穩(wěn)的情感,反倒變得難于登天,因為在每個麥子都隨風(fēng)而舞的時代里,停下的麥子注定不是好麥子,最可怕的是當(dāng)所有人都這么認(rèn)為時,你卻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不合群,所以活該被人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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