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說：人啊，都是自以為是的居多，到了最后，往往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個

　　梁思琪又恢復了以前那種說說笑笑的性子，偶爾無聊時也總是喜歡和嚴鈺萌互損逗樂，一點也看不出她之前是否受過什么委屈。她也沒再說過以前發生的事。每天除了吃飯和睡覺，就是一天三問安的讓嚴鈺萌越來越吃不消了。但這似乎也是沒有什么辦法的事，對于一個像她這樣的病號來說，不能出門就只能欺負嚴鈺萌了。

　　嚴鈺萌也明了她的苦，有些話不想說，又不想讓別人太過擔心，就只能用微笑來假裝。誰能明白她笑的有多大聲，心里就有多么的痛苦。痛苦都是守恒的，多笑一分都是會加倍的還回去的。

　　而楊彥雯自從那天以后也沒那么明顯的排斥梁思琪了，只是嚴鈺萌慢慢的發現，她們之間距離似乎漸漸的拉大了，從開始時的無話不說變得越來越無話可說，甚至有的時候都會沉默好久。嚴鈺萌也知道，人與人的感情都是守恒的，對一個人付出的多了，對于其他人的感情也就逐漸的流逝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的權利，選擇與哪個人比較親近，而嚴鈺萌也只是在這個時間做了自己的選擇。

　　就快要放學回家的時候，嚴鈺萌的手機又平白的響了，是梁思琪打來的。她說，嚴媽今天去上班了，可能會晚一些回來。

　　嚴鈺萌無奈的扯了扯嘴角，她就知道思琪自己一個人在家一定坐不住，讓她早點回去無非是讓自己陪她解解悶，打發打發時間。可自己也拒絕不了她的性子，便也勉強的答應了。

　　嚴鈺萌只是感覺有些奇怪，梁思琪的語氣里似乎有著一種盡力壓制的緊張，卻又強裝著鎮定，她自己也說不好，也許是自己聽錯了呢。

　　嚴鈺萌回到家的時候，嚴媽果然沒在，只有梁思琪孤零零的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遙控器，視線卻并沒停留在電視上，好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絲毫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光景。不知道為什么，嚴鈺萌真的感覺自己的家里如此的冷清，仿佛許久都沒有熱鬧過了一樣。

　　“思琪，怎么了，這么著急的叫我回來。失戀了些日子，不會這么快就移情到我身上了吧。”嚴鈺萌看向梁思琪的眼神充滿了擔憂，唯恐她又想起些什么不開心的事情，那自己這些日子的付出可就都白費了。

　　“呵呵，我得有多想不開才能看得上你啊。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那副德行。”

　　“嘻嘻，聽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梁思琪正起身的緣故，也可能她眼底的黯淡只是隨之一撇，慶幸的是，嚴鈺萌并沒看清。又或許，這樣更好一些吧。

　　有些事情總是會突然的出現讓人觸不及防，而有些人比有些事出現的更突然了些。比如那時的梁思琪，再比如現在門外的那位。

　　嚴鈺萌沒想到趙安陽會來，也沒想到梁思琪會這么激動，激動的一個沒忍住便直接將手中的遙控器扔了出去，又這么剛好的砸在來人的臉上，比瞄好的都準。當所有人都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趙安陽有些狼狽的站在門口，臉上的那道“鐵青”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被砸的。

　　這時的梁思琪也晃過神來了，她的那份激動似乎并沒有散去，但又不得不表現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只是那股子沖動究竟是怎么出現的，就不得而知了。

　　“看來是我的突然出現嚇到你們了，怪不好意思的，作為賠禮，我帶了些吃的來補償你們，嘻嘻。”趙安陽很快又恢復了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可能是梁思琪的緣故讓他感覺到了拘束，反正嚴鈺萌是從來沒見過他那副虛偽的樣子，一瞬間屬于他的傲慢全都不在了。

　　“沒事兒，你應該也只是碰巧路過。再說了，也是思琪不小心把東西扔到你臉上，怎么好意思再要你的東西呢？”嚴鈺萌也尷尬的笑了笑，隨口的揶揄了幾句。她不知道怎么樣回應趙安陽，因為他總是碰巧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只是，嚴鈺萌的家在六樓，趙安陽是有多碰巧才能路過到這兒？

　　“嗐，都是同學還分什么你我啊。”說著，趙安陽隨手的將東西放在旁邊的座位上，又就近的坐了下來，一點兒也不客氣。

　　嚴鈺萌也坐在了一邊，卻沒說話，一方面她不知道自己要怎樣去打開話題，另一方面，她也想知道像趙安陽這么高傲的人，臉皮會厚到什么程度。

　　趙安陽也沒再說話，只是很禮貌的刻意保持著他那份虛偽的笑容，可能是笑的時間久了，整張臉都顯得僵硬了不少。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整個屋子里沒有一個人開口，總讓人感覺到一種詭異的尷尬。

　　嚴鈺萌靜靜地看著地板，等待著有人率先打破這份寂靜，然而并沒有。嚴鈺萌不是一般的納悶，究竟是什么讓梁思琪一改往常熱情好客的性子，安靜的出奇。只是她看向地面的眼睛始終沒有發現，梁思琪一臉糾結的看著趙安陽，讓人猜不透她的內心在想些什么？

　　而她應該也不會看到趙安陽臉上的汗珠越來越多，浸濕了兩側的臉頰。當然，這只是在趙安陽沒離開前的一種假設。事實似乎更加的讓人無法理解，在趙安陽“落荒而逃”之后的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嚴鈺萌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只有十幾度的室溫下流出這么多汗的。哎，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見到。

　　然而梁思琪看著趙安陽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是她那眼神里的落寞，熟悉的讓人心疼。

　　嚴鈺萌總覺得梁思琪是有什么要告訴自己的，因為她總是在只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呆呆的看著自己，然后默默的搖了搖頭，反反復復猶豫了好多次，卻只口也沒提一個字。

　　如果不是那件事的出現，嚴鈺萌還以為這樣平淡的日子會一直過下去。

　　那是在梁思琪出事之后楊彥雯第一次主動的來找嚴鈺萌，確切的說，是沖過來的。當她抓著嚴鈺萌的手往外跑的時候，嚴鈺萌還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完全沒有意識。嚴鈺萌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跟隨著楊彥雯的腳步奔跑在“美麗的”校園了。嚴鈺萌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跟著她跑，可能只是在楊彥雯出現的時候，霸氣的說了句：“跟我走。”讓她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嚴鈺萌還沒來得及調整好自己的呼吸狀態，等到了學校門口的時候，上氣不接下氣的讓她有些吃不消。沒等她喘過氣來，便隱隱約約的聽到了誰的聲音在誰的耳邊輕輕地呢喃。

　　“說好了過幾天還要再過來看我的，不許反悔。”

　　“好。”

　　“到時候要給我多帶些吃的。”

　　“好。”

　　她說：“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說：“好。”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身影，那人眼中熟悉卻又從沒屬于過她的寵溺，都讓人羨慕，羨慕的讓整顆心都沉重了不少。不同于之前的，她的心中再沒了那種錐心的痛，但還是難受的無以復加。只是，就連嚴鈺萌自己也分不清了，這樣奇怪的感覺是為了她還是為了自己。

　　嚴鈺萌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只是覺得腳下的路比來時漫長了不少。楊彥雯在旁邊默默地跟著，再不像之前的憤怒，又平添了幾分的懊惱，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喃喃的說著：“也許從一開始，我就錯了。”聲音輕輕的，好像說給自己聽的一樣。嚴鈺萌知道，她說的是梁思琪。這也許是楊彥雯第一次心甘情愿的接受梁思琪，用心的接受，不含有任何的原諒。

　　那天下午，楊彥雯也放下身段和嚴鈺萌冰釋前嫌，她說：“我原以為梁思琪是個不值得交的朋友，所以不愿意和她親近，也不希望你和她親近。可是現在，我愿意交她朋友，不僅是因為今天的事……”她沒再接著說下去，卻讓嚴鈺萌明白她其實舍不得的只有自己罷了。

　　嚴鈺萌本就沒想和楊彥雯鬧掰，既然楊彥雯給了個臺階，她也沒理由讓自己僵著，兩人相視一笑，便也和好了。原本挺讓人開心的一件事。可就眼下的情況來看，嚴鈺萌還是高興不起來。

　　楊彥雯說：“真沒想到梁小雅是這樣的人，連她姐的男朋友都要搶，真是和她姐一樣，你別說，基因這種東西還真是強大。”

　　楊彥雯還沒說完，便被嚴鈺萌的一個眼神瞪了回去，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點兒也不會安慰人。

　　楊彥雯自覺沒趣，反倒跑到一旁嘟囔：“李悟遠這個人也是醉了。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換女朋友都有裙帶關系，不認識不熟的都不屑于勾搭。”

　　也不知道這個話題是怎么引起陳柏言注意的，只聽他淡定的說：“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沒有哪個男人是會一心一意的等一個女人的，他們不會傻到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在這個世上，會這么做的估計也就只有我了。所以啊，遇到像我這種絕代無雙的好男人，就趕快嫁了吧。”說著，還不忘沖著嚴鈺萌“嫵媚的”挑了挑眉。嚴鈺萌撇過臉去不去看他，在心里想著：關你什么事兒啊。

　　楊彥雯一臉鄙視的看了看陳柏言，撇了撇嘴角，又略帶戲謔的說道：“那就祝您夢想成真了，絕代的好男人。”嘴上雖然這么說，心里卻無不在感概：當初那個清冷的少年何時變成了這般模樣，這得讓多少花癡的少女為此斷了情，碎了心啊。汗！！！

　　慘遭“嫌棄”的陳柏言并沒打算為自己辯解的打算，略微的頜了頜首，額前的劉海剛好擋住了眼前的視線，也剛好的擋住了些什么。

　　在梁小雅走進教室的那一瞬間，一切都安靜了，再沒有人提起剛才在聊的那個話題。嚴鈺萌坐在位置上看著天花板上的風扇，獨自發呆。楊彥雯轉過身在和陳柏言聊天，大老遠兒的還能聽到楊彥雯嬉鬧的說：“今天這天兒挺好的，哈。”

　　那天輪到嚴鈺萌值日，楊彥雯留下來給她幫忙。奇怪的，那天梁小雅走的很晚，好像在故意等她似的。而她們也走的很晚，像是在等其他人全都走散。

　　“想不到是我和他走在一起了吧。”梁小雅說話向來都很尖酸，她是那種在骨子里都能看得出傲氣的人，無論在哪方面都是不愿輕易認輸的。

　　“恩，看到了。”嚴鈺萌說的不緊不慢，好像這件事本身便與她無關。

　　“呵，真沒想到，你倆為了他差點把這么多年的情都斷了，最后卻白白便宜了我。”梁小雅看似不走心的說著，但她內心的狂傲和對嚴鈺萌鄙夷卻是一覽無余。

　　嚴鈺萌不知道要怎么反駁她，因為她說的沒錯，她們確實因為這件事而鬧翻過。

　　梁小雅說：“真沒想到你還這么大度的原諒她了，像她那種為了自己背叛別人的人，你覺得值嗎？”

　　嚴鈺萌說：“對我來說，沒有什么值不值的。可是，梁小雅，你別忘了，她是你姐，你不該這么說她的。”

　　“呵，我姐。”梁小雅說著說著便笑了，那是嚴鈺萌見過她笑的最奇怪的一次，奇怪的略帶詭異，她說，“嚴鈺萌，我可從來不記得我還有像她那樣的姐姐。”

　　嚴鈺萌沒再說什么，梁小雅卻走了。

　　梁小雅說：“嚴鈺萌，你傻不傻，你有見過哪家的父母放任著自己的孩子不管的嗎？如果他們想要知道，你覺得梁思琪在你們家還住得下去嗎？”

　　她說：“人啊，都是自以為是的居多，到了最后，往往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個。呵。”

　　她說的那么悲涼，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

　　天氣真的是越來越涼了，剛出門的時候，嚴鈺萌就感覺到了；晝夜分的也越來越明顯了，以前放學的時候，天都還沒有這么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