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野酒吧向北兩站路的地方有一家叫的棋室,棋室離桃園小區也挺近的,許樹放學沒事就去里邊過過癮。這座城市里愛下圍棋的人都來這,但慢慢全部都輸給了許樹這個還在上高中的小孩。就算是高三,但只要還在學校就是乳臭未干。那些人大都是些中年人,愛臉面,就不太歡迎許樹,許樹也覺得沒意思就不再來了。那天放學許樹本想看看里面來沒來新人,卻不小心聽到從旁邊小茶館里出來的兩個人的對話:
從來沒見過圍棋下的這么好的人,還是一女孩。
就是,太不可思議了,就算石佛來了,恐怕也只有贏半目的份。
那兩個人是從茶館里出來的,那女孩恐怕也是在茶館里。生性孤僻的許樹還是不善于與人言語交流,就猜測著進了茶館。
這個茶館看著是比旁邊的棋室簡陋,里面還是老式的裝扮,地面也還是紅磚鋪成的,磚縫間感覺是要長出青苔。許樹看著所有人都聚在里屋,靜悄悄的沒人說話,觀棋不語真君子,比旁邊棋室里的人有素養多了。許樹就透過人群間的縫隙,把目光投在棋盤上,應該是女方執白,男方執黑。黑63在上邊最大限度的封鎖了白兩子,但白64,,66的組合拳使黑棋的棋局大亂,白棋已經占了優勢。從這盤棋不難看出棋手的性格,女方是隱忍中帶著堅韌,有謀略,往往會出其不意。男方目光短淺,不會為遠處做打算。最后這盤棋共下了256手,白3目勝。黑棋過于戀戰是一種不好的習慣,這會讓他吃很多虧。
看完棋出來,天色已經有些暗了。桃源小區靠近北郊,現在回家只能坐3路的末班車。他去旁邊的超市買了幾片面包和兩瓶礦泉水,媽媽今天出差,妹妹又不在家。雖然許檬是領養回來的,但她還是無比喜歡這個調皮的小丫頭。現在還記得12歲那年她剛來到這個家,楚楚可憐的樣子,偏讓人無端生出一種想要保護她的念頭。她經常在他因解死活題而皺眉時撓他癢癢,以前就算是母親,如果在這個時候打擾他,他也會發脾氣的。但面對這個小丫頭,他就是生氣不起來,這么好的孩子,怎么會流落到孤兒院呢?不知道那是多么狠心的父母。許樹常常有對不起阿檬的錯覺,原本就是孤兒院出來的孩子,如果再告訴她現在的媽媽的初衷只是想讓她當一個會動的玩具,這會讓他覺得這是一件極其悲慘的事。
剛回過神來,三路已經開始走了,他跑著在后面追,哎,停一下,停一下,司機在后視鏡里看到后面有個小伙子在追,就罵罵咧咧的說:“剛才在那發呆,現在回過神來了,這種人就是不能給他停,得長點教訓!”坐在最后一排的女孩轉過頭向外看了一眼,立馬就喊著要下車,司機火更大了,一個急剎車把女孩的頭甩在了扶手上,她也沒在意,下了車后就往后跑去:
“你不是許樹嗎?”
“你,認識我?”
“怎么會不認識,不是新一屆的世界圍棋大賽的冠軍嗎?”
“嗯,對,剛才在茶館看棋,沒想到誤了公交車。”
“茶館?是那家棋室旁邊的茶館嗎?”
“是,你剛才也在那嗎?不對呀,如果你剛才在那看棋,那你怎么會不記得我?剛才不是我在那下的棋嗎?”
“奧,剛才進去晚了,擠在人縫里只看見了棋盤,記得執白棋的人小拇指上戴著一枚黑色戒指。”
你說的是不是這個呢?女孩伸出右手,黑色戒指在白皙的手指上顯得更加幽深。
“原來真的是你!”
“覺得我剛才下的怎么樣?”
“挺好的,比較有自己的風格。”但許樹想白棋布局時若能用二連星,會贏得更加輕松。但布局是依每個人的喜好來定,自己也不能影響別人什么。
“你家里有人嗎?”
“今天沒人。”
“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讓你見識一個高手。”
一聽高手,許樹就來了勁,但生性沉著的他并沒有立即表現出來。
原來茶館的底下是一個巨大的“賭場”,煙霧繚繞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棋桌。許樹只聽過有打打黑拳的,但從來沒聽過圍棋也有這種模式。人們把錢丟來丟去,大把大把的全是紅票子。
那個女孩顯然是這里的常客,對一切都已經駕輕就熟。這外邊的都是些小嘍嘍,厲害的在你旁邊站著呢!女孩用眼光示意了一下自己,稍顯得意。當然了,我說的高手肯定不是我,最牛逼的在里邊,說著女孩帶著許樹進了一間用簾子隔開的屋子,和許樹想得不一樣的是里面坐著的竟然是一個瘦弱的男孩,看不出來多大年紀。這里的環境總讓許樹不自覺的把這里的人和打黑拳的聯系在一起,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是肌肉發達,兇神惡煞的一類。
女孩向坐著的人介紹:這是新一屆世界圍棋大賽的冠軍,許樹。
“你好,我是許樹。”
“來,開始吧。”
“他是讓你開始比賽了,你不用想別的,下贏了就行,平局也算。”看許樹一頭霧水的樣子,女孩在他旁邊低聲提醒道。
他坐下,雙方布了局,棋局正式開始。女孩退了出去。
到了正式比賽規定的三個小時的對局時間后,女孩進來,雙方都已經停手,共263手,平棋。
按事先的規定,女孩拿了錢,拉著許樹出了茶館。
“前天讓這人把錢贏了去,今天幸好遇到你,真謝謝了。”
“我沒贏,是平局。”
“真是像報紙里說的性格這么冷啊。看來得讓你活躍一點。”
“你拉著我這是要去哪啊?”
“你都幫我贏了錢了,我肯定不會去害你呀!”
許樹沉默著沒了聲音,跟著女孩上了出租車。女孩拉下一半擋風玻璃,凌晨三四點的風出奇的冷,刮著骨頭般的生疼。雖說是夏天,但也很讓人忍受不了。
許樹原本是很怕冷的,但現在和這個女孩在一起坐著,忽然覺得吹冷風也是很享受的一件事,和以前父親在世時帶著他騎摩托是一樣的快活。想起來,許樹在今天遇到這個對手以前,只輸過一次棋,對方就是再也不能給自己訓練計算的父親,現在算起來已經有七年了吧。自從父親走后,原本不愛說話的他變得更加沉默,往往對著棋盤就是一天,母親拿他沒辦法,就從孤兒院領養了阿檬,讓陪他玩。
“兩位,麻煩把窗戶關小點行嗎?這天,應該不熱吧。”
“算了,我們就在這下。女孩丟下50,說,不用找了。”
下車的時候,許樹聽到司機嘟嘟囔囔的,去他娘的,脾氣還給老子大的不行。
“我叫李然。”
“奧。”
“不問我是干什么的嗎?”
“你是干嘛的。”
“陪人喝酒的,在原野。”
“奧。”
“聽過原野嗎?”
“聽我妹妹提起過。”
“本來打算帶你去那的。現在不想了。忽然一下就厭倦了。”
“抽一支煙吧。”
“你不覺得我是學生嗎?”
“當然知道,但也知道你還是會抽煙的學生。”
“為什么?”
“那樣的性格和棋風,應該不難猜到吧!”
許樹接過煙,湊近李然,對著她已經燃著的煙猛吸了兩口,自己的煙頭也亮了起來。火光耀眼的時候,他看到一雙湖水般澄澈的眼睛向他訴說著深不見底的世事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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