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戀未有岸

　　總會在某個長大的夜晚里，閉上眼，想起那段年輕的暗戀。

　　緊緊地，握起被磨得發亮的筆桿，然后思索著應該怎樣寫下對他的喜歡。陽光很亮，微風很暖，心臟微微地顫抖。

　　他那棱角分明的側臉，是這場年輕的生命里最華麗的風景。

　　咬了咬嘴唇，用雋秀而又認真的字跡寫下：我喜歡你。

　　遞過去。

　　他回：好好學習吧。

　　她大笑的說：我是跟你開玩笑呢，你居然當真了！

　　臉上掛著笑，心里下起了雨。

　　初戀未滿，暗戀未有岸。

　　【六】暗戀未有岸

　　秋天漸漸的深了，天氣也越來越冷了。

　　莫微微早上來到教室的時候，頂著一個紅紅的鼻頭，眼睛里還隱隱約約的含著淚水。

　　“哎呦喂，微微小姐，這圣誕節還沒到，你就準備開著你馴鹿拉著的南瓜車，給我送禮物啦。”程遙一臉壞笑的湊近了取笑著莫微微。

　　“阿…阿嚏！”

　　微微揚起腦袋，打了大大的一個噴嚏。

　　程遙頓時愣住了，反應了一會兒。眼睛直直的看著莫微微，然后從口袋里拿出紙巾擦拭著自己的臉龐。

　　“哎呦我去。看來圣誕老人為我送來的是一場大雨啊。怎么不早告訴我，我出門的時候帶把傘。

　　身邊的顧子陽和楊梓都大笑了起來，獨留程遙獨自一人在大雨中徘徊。

　　原來，是感冒了啊。剛剛顧子陽看著莫微微的樣子還心頭一緊，以為她又遇到了什么煩心事委屈了。

　　莫微微夸張的拿出一大卷衛生紙，然后撕掉一截，擦著鼻涕。

　　“什么時候感冒的呀？有沒有去學校的醫務室看看呢？”子陽問。

　　“不知道，早上起來就這個樣子了，可能是昨天晚上著涼了吧。”

　　“哦，那你吃過早飯一定要去醫務室拿點藥。趁著剛得病，趕緊去看看吧。”

　　“恩，好…好的…”莫微微又揚起了下巴。

　　這邊的程遙迅速地往后退去。差點撞翻了身后的課桌。把楊梓和子陽笑的都快喘不過氣來。

　　“阿嚏！”莫微微又下了一場雨。

　　整個早上的上課，顧子陽和程遙都是伴隨著身后的一場又一場大雨度過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顧子陽拿起了座位下面的暖瓶，準備和程遙劉戈一起去吃飯。程遙探探了身子，看了看窗外。

　　“哎？今天太陽沒從西邊出來呀？子陽你這是鬧哪樣？居然要去打水？在我印象里你這個暖瓶好像從買下就一直沒動過吧？”

　　“天氣太涼了，我不想喝可樂了不行嗎？”白了他一眼。

　　在洛南一高的校園里如果第一擁擠的地方是食堂的話，那么第二擁擠的地方無可爭議的就是開水間了。十多個開水的龍頭供應了整整兩千多個學生的開水。顧子陽不喜歡擁擠和喧鬧，不吃飯總是不行的，開水倒還真的沒有打過。每次他和程遙都是頂著那張人畜無害的小白臉，去倒別的同學的開水喝。

　　吃過飯，讓程遙和劉戈先離開了。獨自來到了開水間。看著從里面一直排到外面的長龍，他皺了皺眉頭，擠了進去。

　　來到教室，程遙和劉戈還沒有回來，估計是打籃球去了吧。提著開水走到座位上，在杯子里面倒了一杯開水，然后放在了窗臺，窗戶開了一條小縫。

　　過了一會兒，莫微微頂著紅紅的鼻頭病怏怏的從門外走了進來。坐到了座位上，放下了剛從醫務室開的幾包藥。

　　“真是的，不就是一場小小的感冒嗎？用得著開這么一大堆藥片嗎？”嘴里小聲的嘟囔著：“阿嚏！”又是一個大大的噴嚏。

　　顧子陽摸了摸放在窗臺上晾著的杯子，扭過頭：“我剛好晾了一杯水，現在差不多不熱了，你趕緊把藥喝了吧。”遞過了杯子。

　　“你…不是從不讓別人用你的杯子嗎。”

　　男生小小的潔癖。

　　“哪來的那么多的廢話？你又不是別人，到底喝不喝？”

　　有些慍怒的語氣，不可抗拒的就像一個命令。莫微微接過了他手中的杯子。

　　然后打開了藥包，一顆一顆地取出來。看著手心里的一堆白色藥片。又微微著皺起了眉頭。

　　“有本事得病沒本事喝藥啊？”顧子陽從她的手心里抓起了幾顆藥片：“你不敢喝我替你喝。”說完就佯裝要往嘴里填。

　　“好好好，我喝我喝！”趕緊從他手里搶過了藥片，連同手里的全部扔進了嘴里。咕咚咕咚，端起子陽的杯子咽了下去。

　　其實，也沒那么苦的。莫微微想。

　　“這是我吃完飯順道打過來的開水，你感冒了，多喝些水。”從座位下取出了暖水瓶。

　　秋季越走越深，好像離冬天越來越近。空氣里似乎已經有了凜冽的味道。。莫微微的感冒在幾天過后便痊愈的差不多了。

　　中午課間操的時候因為天氣不好，變成了長達半個小時的課間休息。剛剛程遙接個電話出去了，好像是他媽媽來學校給他送衣服了。劉戈過來坐在程遙的位置上和子陽一起轉過身跟后面的楊梓和微微聊著天。

　　“鐺鐺?鐺鐺！同志們看著是什么？”程遙突然從外面蹦蹦跳跳的跑進來，手里拿著一疊門票一樣的東西，在他們四個面前晃了晃。

　　“讓我看看。”楊梓說完一把奪過了他手里捏著的門票。“甘山公園楓葉節門票。哎呀，程大少從哪里淘來的？”

　　“這是我爸爸給員工發旅游劵，一票通呦，我們可以在里面坐纜車，爬山什么的，都可以的。我特地讓他給我留了五張，今天我媽媽給我送衣服的時候給我帶過來了。我們這個星期天去玩吧。”程遙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嘖嘖嘖，萬惡的資本家呀，真是太會玩了。終于讓我們這些貧民百姓沾了一回光了。”

　　“你玩不玩？不玩拿過來。”程遙先給了楊梓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后突然伸手去奪她手里的票。

　　“玩玩玩，怎么不玩。”楊梓匆忙站起，把票舉過頭頂，前后左右的閃躲著。

　　莫微微被他倆逗得笑得前俯后仰。子陽和劉戈也看著這倆活寶，無奈地笑了笑。

　　星期天的天氣好的有些不像話，太陽明媚的掛在天空，陽光炙白而又清澈。或許還是早晨，正好應了一句歌詞：有陽光還感覺冷。子陽，程遙，劉戈，微微早早的都來到了約定好集合的地點。等了好大一會兒才看見楊梓背著一個大的夸張的包搖搖晃晃地從不遠處下車往過走。

　　程遙長大了嘴巴看了好大一會兒，等到楊梓走進了說：“你確定是要去爬山看楓葉？而不是去前線打仗？我一度在想你的背包里是不是藏了若干個**和一把**？”

　　“就你廢話多。”楊梓白了他一眼。“有這扯閑的功夫你都不會幫我背會兒包？”說完就摘下背包準備遞給他。

　　“我這么瘦小你還欺負我，真是太過分了！”程遙說完趕緊躲到了劉戈的身后，探著腦袋看著楊梓。

　　“我幫你背吧。”說完劉戈接過了楊梓的背包，然后在手里掂了掂：“小遙，我感覺你剛剛說的不夠具體，這里面應該還裝著兩個地雷。”

　　“哈哈哈…”

　　嬉鬧過后，顧子陽問劉戈：“甘山公園應該是在郊區很遠的地方，我們該怎么坐車過去呀？“

　　“哦，我差點忘了，我這就給我爸的司機打電話讓他過來，我爸今天讓他來送我們呢。”

　　“嘖嘖嘖，萬惡的資本家呀…”楊梓又開始揶揄他。程遙忙著打電話，沒有搭理她。

　　大概走了有一個多小時，到達了甘山公園。

　　在洛南城這個半丘陵半平原的地區，估計最不缺的就是山了。站在公園的門外，顧子陽看著了高高的甘山。清晨的霧氣已經散盡，整個甘山就像一個書生一樣安靜的矗立著。山上的楓樹紅的鮮艷而又熾烈。讓人的心里頓感平靜，平靜里又升騰出一陣悸動，好想就在這熾熱的楓葉叢中平躺下來，看著藍天白云，在這紅色的海洋里做一個紅色的夢。

　　因為山比較高，他們決定先做纜車到半山腰，然后再開始爬山。

　　纜車的下面的地板是透明的，莫微微低著頭看著腳下慢慢升起的高度一陣膽寒。“真是太可怕了，我腿都感覺有些發軟了。”一邊小聲的自言自語，又情不自禁的低頭往下看。

　　就像在做一場懸空的夢。夢里是紅色的，熾熱的鮮紅。有風吹過，夢開始搖擺，腳下的楓葉像是海洋里的浪花，翻滾著涌向一個方向。然后又慢慢的平靜，混合著米黃色的陽光，似乎都可以真切的觸摸到夢的邊緣，紅色的沙灘。可以聽見秋天的聲音，來自遠方和人海。

　　從纜車上下來開始爬山了。

　　甘山并不是特別的陡峭，上面有人工修建的臺階。劉戈背著楊梓的大包噌噌的獨自向上爬去。程遙在后面扶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伸出手背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然后望著劉戈遠去的背影。對身邊的楊梓說：“真不愧是學體育的，這兩條大長腿噌噌地邁開就爬上去了，他這負重越野比我這輕裝行軍還要厲害。”

　　也是后來才知道，原來劉戈是洛南一高的體育特長生。他百米11秒1的記錄現在還未被打破過。籃球足球也算是樣樣精通。這樣的體能，爬山自然不在話下。

　　楊梓也有些累了，一直喊著：“歇會兒，歇會兒再走。”

　　微微爬的有些慢，落在了最后面。顧子陽在離她不太遠的地方站著等她。這邊的樓梯有幾格比較破損。莫微微過了一會兒趕了上來。看到這幾個臺階皺了皺眉頭。然后在旁邊左右看著，想看有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扶一下跳上去。

　　“來，我拉你上來吧。”顧子陽伸出了手。

　　莫微微抬起頭，偌大的陽光從子陽的背后照射了過來，整個人仿佛被融進了這秋天盛大的陽光里。顧子陽的劉海被汗水浸的稍微有些濕，一縷一縷的。他就那樣往前傾著身子，然后伸出一只手。

　　莫微微伸出了手，好像根本也沒有遲疑，就那樣自然而然的握住了他的手。

　　手心和手心接觸，似乎有了溫暖的味道。手心里留下了一片暖暖的痕跡，這是顧子陽從小到大第一次掌心里有了這樣的感覺。伴著秋天暖暖的陽光縈繞在身體的四周。

　　然后，輕輕地使勁，微微便跳了上來。松開了手，扶了扶額頭前面的劉海。

　　“子陽，微微，你們快點，劉戈已經爬到山頂了！我們在這里等你們！”

　　顧子陽瞇起了眼睛，看見了楊梓把雙手圈成了喇叭狀，站在不遠的高處沖他倆喊道，旁邊站著扶著膝蓋的程遙。

　　“走吧，堅持一會兒就到山頂了。”回過身對身后的微微說。

　　終于，爬到了山頂。

　　顧子陽躺在草坪上，瞇上眼睛看著頭頂空曠的淡藍色的天空。想到了微微，想到了剛剛牽著她的手讓她跳上臺階的那一瞬間，那種異樣而又神圣的感覺，就像一片暖暖的陽光照在了整片楓林的表面，縈繞著柔軟的紅色。

　　楊梓拿過了劉戈背著的包，從里面掏出了一塊桌巾鋪在一塊草坪上。然后把微微喊過來也坐在上面，然后又掏出了好幾大包的零食。

　　程遙長大了嘴巴看著楊梓做完這些動作，然后說：“楊梓你不要告訴我你這么累的爬上山就是為了在這山頂上吃點零食？”

　　楊梓白了他一眼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這叫情調！要不你告訴我你現在準備干什么？”

　　程遙撓了撓后腦勺：“好像...說的很有道理噯。這個時候要是有一副撲克牌就好了，我和子陽劉戈就可以斗地主了。”

　　“恩，別說，這個還真有，給你。”楊梓往嘴里塞了一把零食，含糊不清的說。然后又從包里掏出了一副撲克牌，扔給了程遙。

　　程遙目瞪口呆的看了看楊梓，然后又看了看手中的撲克牌：“你是多啦a夢嗎？你要是能再從背包里掏出幾罐可樂，我算是徹底服了你了。”

　　“恩?讓我看看。然后打開背包，1,2,3。喏，沒帶多，剛好三罐，你們三個拿去喝吧，我和微微喝礦泉水。”

　　程遙，算是徹底醉了。接過可樂，嘴里還嘟囔著：“楊梓，你出門的時候是不是把自己家的冰箱背過來了？”

　　“喂喂，子陽劉戈過來斗地主了。”

　　他們三個坐在了離微微楊梓不遠的地方，玩起了斗地主。

　　“哎，這么干玩著沒意思，咱們要不輸了就選擇真心話或大冒險吧。”顧子陽一邊洗著牌一邊說。

　　“好啊，我沒意見。”程遙攤開雙手聳了聳肩，劉戈也點了點頭。

　　后來的好幾牌里，一直都是劉戈在輸，然后被他倆整個好幾次。還一直在感嘆著今天運氣怎么這么差。顧子陽和程遙一直在背后偷偷的笑。他倆還光著屁股的時候都在一起玩牌了，那真是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么了，劉戈不輸才怪。

　　“哎呦我去，又輸了。”劉戈扔掉了手里剩下的牌。

　　“說吧，你這次又準備選什么呢？”程遙挑著眉毛問。

　　劉戈看了看不遠處的楊梓，詭詭地笑了笑：“我選真心話，不過要說給楊梓一個人聽。”

　　然后起身，走到了楊梓的身邊，伏在楊梓耳朵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楊梓先是一愣，然后就突然站了起來，拿起手里的零食袋子輕輕地砸著劉戈，追著他跑，邊砸還邊說著：“你個死劉戈，跟著他倆學壞了吧？又選了大冒險了吧？都敢開姑奶奶我的玩笑了嘿？看我不砸死你…”

　　“哎呦，我錯了，我不敢了，別打我呀！”劉戈一邊得逞似得大笑著在前面跑著，楊梓在后面追著，他們三個也看著這倆活寶，肆無忌憚地笑著，笑聲穿過了山林，穿過了滿山的紅葉，也穿過了他們有著彼此的青春。

　　嬉鬧過后，劉戈又坐在了顧子陽和程遙的身邊。

　　“喂，劉戈，你剛剛到底給楊梓說了什么，她就那么追著暴打你。”程遙問。

　　劉戈回頭看了看楊梓沒注意這邊，然后往他倆跟湊了湊，輕聲的說：“我剛剛給她說：楊辛，你長得真像容嬤嬤。”

　　“哈哈哈,真有你的，這你都敢說，楊梓沒有把你打殘算是你的幸運了，你真是太壞了，哈哈哈…。”三個大男生又笑作一團。

　　暗戀長河細流水，你卻撐篙劃船難靠岸。

　　暗戀未有岸。沒有人知道，劉戈笑容下面汩汩流淌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