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搖晃晃向前,車里的男子擁著一張錦被睡得香甜,那樣子根本就沒有一絲戒備,他的睫毛很長隨著馬車不時的顛簸微微的顫動著,他的面色微微發紅,雙唇有些干澀,額角有細細的汗珠貌似是感染了風寒,難怪剛才他的聲音聽起來那么奇怪呢,這時候阿南的心里有些矛盾,她無法將一個時辰前那個冷酷的聲音與眼下這個人聯系起來,他的手總是死死抓著被角,這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姿勢,靠在車壁上的頭總是被磕得一晃一晃的,那傻樣子若是加上一個奶嘴就是個嬰兒,若不是剛才刀光血影的種種太過真實,她幾乎就要笑出來了。
想著臨別前盧陽追著馬車的眼神,阿南怎么也無法入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可以堅持著找到一戶人家自救,更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心自救,夜風掀起了車窗的簾子,一陣奇異的幽香從風里飄起,“吱嘎”一聲,馬車猝不及防的停住,劇烈的震蕩使得沉睡的人緩緩睜開朦朧的雙眼啞然問到“外面怎么了?”
“公子,前面有幾只野獸擋住了去路,那些野獸兩眼泛紅看起來并不尋常,還有野獸的周圍散布著一些支離破碎的殘骸,樣子十分詭異。”一個渾厚而恭敬的男聲傳來,阿南心知麻煩又上門了。
“野獸?”男子皺了眉,一臉警惕的思索著,隨著男子掀開一角的車簾,天很黑,照得見光亮的不過馬車頭懸掛著趕路的兩盞燈籠,那些赤紅的眼睛在黑夜里發出幽暗的光芒,顯得異常的恐怖,那半大的老虎脖子上一搖一晃的銅鈴似曾相識,阿南恍悟,隨即跳下馬車朝著野獸的方向跑去,男子下意識反應追著阿南跳下馬車,這樣的舉動使得原本圍著馬車的一隊護衛不得不緊隨其后,追隨身后的護衛不時傳來慘叫和血肉撕裂的聲音,轉眼巨蟒已經盤踞了整個馬車,直到眼前出現了滿地支離破碎的肢體,雖然觸目驚心阿南還是忍住反胃跑到其間四下翻找,卻一無所獲,這時一只手掌狠狠的制住阿南的肩膀,阿南轉頭才發現身后的一片殘虐,男子從剛才就注意到這些野獸似乎對眼前的這個女人存在某種畏懼,在以如此迅猛的方式殘殺所有人以后竟對他們所在的范圍開始小心翼翼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一切都變得安靜,靜得鴉雀無聲,靜得男子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聲,男子忽然對著阿南大吼“現在怎么辦!!?”
阿南回過神,才發覺自己魯莽的行動造成了怎樣嚴重的后果,阿南的手慌慌張張摸到腰間的竹笛,悠悠然一曲,只是幾個簡單的音調卻有著安撫人心的感覺,音韻娓娓飄散空中,隨著笛聲四周終于徹底安靜下來,那些野獸的眼睛也慢慢恢復了清明,一股勁風吹來,一個紅影從天而降,立在馬車頂上,那裊裊娜娜的輪廓竟被馬車上燈火照的隴上一層紅光,青絲綰綰,眉眼凌厲,那妖冶的一舉一動都透著魅惑,女子那纖纖玉指上竟抱著一個雪白的骷髏頭,她的手輕柔的撫摸著骷髏,語笑盈盈。
“好侄女,你可讓師叔好找啊!師兄啊,師兄,這就是你拼了命要保護的丫頭,人家這兩年過得逍遙,哪里還記得你、、、、、、”女子說著對著阿南身后的男子倩然一笑,一副老妖怪看見唐僧肉的惡心模樣,接著轉頭看向阿南幽幽道“今天我是來看看你這丫頭還有沒有良心的,你師父,我那師兄在你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我今天倒要看看,丫頭,帝君說了只要你跟我回去,他們就放了你師父,你可愿意跟我走?”
阿南立在原地,捏著竹笛的手幾乎捏出血來,但她深深記得下山前老頭的叮囑,努力控制著情緒,對著紅衣女人欠身行李道“家師有命,說除了他親口說的話,任何人告知我有關他的消息都不用理會,所以無論閣下今天說什么我都只當做沒聽見,不必白費口舌了。”
“哈哈哈、、、、、、、哈哈哈、、、、、、、師兄,我的傻師兄,你聽到了嗎?這就是你的好徒兒,她和我那好師姐可真像,一樣的傾國傾城,卻也一樣的無情無義,狼心狗肺,哈哈哈、、、、、、、”女人狂笑之后低下頭撫摸著那骷髏,喃喃細語,那樣子近乎癡狂。
聽到女人的細語阿南臉色煞白,看著那個瘋女人此刻正對著那顆頭骨喃喃自語,又哭又笑,阿南實在不敢相信女人手上的骷髏就是那老頭,嚇得險些摔倒在地,幸而身后一只厚大的手掌及時托住,只聽阿南靠在男子胸前口語“捂緊耳朵。”猝不及防笛聲乍起,這一次卻是那么的刺耳,一聲聲刺破天際,使得天空中不時隨著樹葉掉下一些死去鳥雀,五臟皆毀,即使努力捂住耳朵胸腔里也一陣陣翻江倒海,忽然間原本乖巧安靜下來的猛獸受到笛聲的影響眼里泛起幽幽的綠光,一點點向著那紅衣女子逼近,片刻間原本囂張的紅衣女子就露出了慌張神色,這一分心盤亙在馬車的巨蟒借機騰空躍起直奔女人的頭頸而去,紅衣女子慌忙躍起,阿南口里只輕輕一吹一道氣刃飛向紅衣女子的右手手腕,女子一痛手中的骷髏應聲而落,深感自己已經頭暈目眩的紅衣女子,利用最后一絲余力臨空一躍,迅速沒入夜色中,空氣里遙遙傳來女子邪魅的聲音“、、、、、、想不到我那傻師兄竟將一身的功力給了你這樣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頭,還傳你幻音笛,師兄啊,師兄,你真的好狠!!丫頭,師兄遺骨暫寄你處,他日再回定當討回、、、、、、”
阿南呆呆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似乎連自己都沒有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有紅衣女子剛才的話魔音灌耳,她不知道在送自己下山的時候那老頭早就將一身內力全都給了自己,所以面對敵人才會變得不堪一擊,她更不知道老頭手把手教的竹笛原來是《蓬萊仙島》的馴獸秘術,無論什么她都一無所知,只能緩緩上前,撿起頭骨護在懷中,蹲在原地不禁潸然淚下,記憶里其實那個老頭也不算老,可是鬢角早已花白,他總是喜歡站在門前看著遠山,那背影似乎比茅廬前的百年老松更蒼老,他的話很少,總是繃著一張臉,房間卻一直很干凈,做飯也很好吃,除了看書舞劍,也不知他從哪里找來那些上好的梧桐木,總是一把把悉心雕成七弦琴,卻從未見他彈過,只一年年堆滿了兩間茅廬,送阿南下山的那天正是阿南十八歲的生日,那一天老頭做了一桌子的菜,還拿出珍藏的猴子酒破例讓阿南喝,喝醉了老頭看著阿南的臉喃喃喚著“阿瑤、、、、、、阿瑤、、、、、、”她隱約知道那是母親的小字,她本名南江,因為善琴,而被師公喚作阿瑤,正是瑤琴的瑤字。
醉夢里阿南隱隱聽到一縷琴聲,彈的正是自己在琴譜上看到的一支鄭地的曲子,悠悠揚揚講述了一對男女的甜蜜約會,可是在他的琴音下卻是那么悲涼,那時阿南心里酸酸的,因為她終于從琴聲里體會到他花了半生去等待,卻終究沒能等到那個女子回頭一顧的心酸。
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一架駛往衛國的馬車上,身邊只有一個包袱,一只竹笛,一方絲帛,幾句叮囑,阿南終于離開了那座大山,那么徹底的脫離,竟然連哪里的一絲痕跡也不曾留下,而今再見卻只剩下懷中白骨,好奇怪,雖然嘴上說了千百次的討厭,但此刻阿南卻無比想念老頭腌制的野味,想念茅廬廚房的飯香,甚至于那張一臉嚴峻的臭臉,這種想念化作一顆顆淚珠不斷的從眼睛里涌出來,伴隨著頭腦的暈眩身體的虛脫阿南漸漸的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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