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三日桃花雨,如此夜晚阿南想著清溪之上是不是會有鯉魚來上灘,窗外春雨淅淅瀝瀝,屋里的女子也紅了胭脂面,可是阿南自己卻怎么都無法喝醉,只能默默聽著阿寧說著醉話“她說姐姐、、、、、、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他穿著銀白色盔甲的樣子有多英武,她說、、、、、、要是我沒有偷偷跟去就好了、、、、、、或者他沒有在那一刻發(fā)現(xiàn)我該有多好、、、、、、你不知道他以前馬騎得很好、、、、、、梁哥和伯哥哥都贏不了他、、、、、、可是,可是現(xiàn)在他連馬背都上不去了、、、、、、”說著說著,女孩兒眼角掛著淚珠趴在桌上,一聲聲念著那個名字,阿南甚至可以在腦子里勾勒出一個白衣白甲英武不凡的少年,可以想象一個少女曾經(jīng)以怎樣一種目光仰望著他,想必那是少年時光里他們彼此的傾國傾城夢,所以世人縱有萬般好又怎敵得過。
出了客棧盧陽早就在馬車上等著她了,這樣看去他還真像一個吊兒郎當?shù)能嚪颍吹剿龝r他忽然小心的瞇眼看看四周然后笑問“你說我們這樣像什么?”
“嗯,像是罪大惡極的馬夫小子綁架了如花似玉的小姐,然后喪心病狂不顧一切的遠走天涯?”
“我看這位如花似玉的小姐還是快些上車吧,要不淋壞了我就更罪不可恕了。”
“待會兒吧,我走走,這雨很好,你架好馬車跟著我,等我累了。“等我累了”或許這無疑間的一句,恰巧隱射一個心思,關(guān)于將來,而今乍聽卻是那么愜意,忘憂。
就這樣,一前一后,街道變得很寬很長,四周一片寂靜,如果人生永遠停留在這一刻的心境,那么阿南想著,也許他們真的能就此走出樊籬,可是那只是在她沒有發(fā)現(xiàn)尾隨的危險的時候,當發(fā)現(xiàn)時她開始慶幸自己一時任意的不告而別,至少她沒有為那一雙人帶來更大的災(zāi)難。
而所謂車夫,其實心性簡單,他現(xiàn)在有些恍惚,似乎從未見過眼前的女子這般模樣,安靜而出塵,孤傲而落寞,她向前走,卻沒有方向,雨絲飄在身上卻毫無知覺,讓他陌生而又似曾相識,他似乎忘記了年少時自己也是這樣在午夜游走于街頭只為片瓦遮頭,在大雨里徘徊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處可去,直到有一天自己終于倒在一處門口,睜開眼看到師父花白的胡須。
他忽然惦記起師父的醫(yī)廬來,雖然簡陋,雖然嘈雜,但卻是少年心中少有的溫暖和相信,師父去后,世事不可信,前路不可知,現(xiàn)在他卻想信一回,想安一個家,為她。
阿南直走到城門下,高聳的城墻,厚重的大門,牢籠固在,只是自己不是共工,沒有神力一頭撞倒不周山,于是偃旗息鼓,回到馬車上睡覺,從來未覺得細心的人卻早已準備了一個包袱幾件衣裙,包袱上蜷縮著一團紅色小絨球,睡著后阿南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成了織女,卻永遠看不清星河對岸的人的樣子,也許這就是阿南要這樣匆忙的逃離那間客棧的原因,因為看戲的人如果入戲太深就會忘記本來的自己,而阿南希望自己時刻保持清醒,夢往往只是偶然,于是沒有人可以控制夢什么時候醒。
阿南睡醒的時候,馬車已經(jīng)停在一個山丘上,綿綿春雨依舊,可是時間卻已經(jīng)過午,一醒來就有車夫貼心的送上饅頭和水,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混吃等睡的小豬模式,這是很久以前校園周末才有的待遇,而那時負責伺候的人現(xiàn)在又在哪里呢?、、、、、、也許在另一個空間和時間里,又或者他們還在同一個空間,卻不知他現(xiàn)在扮演著誰,擁有怎樣的人生,記憶里,他是一個一直渴望當將軍的人。
這一天車夫都在偷懶,下雨時他在車里小憩,雨住后他在山坡上睡覺,那個小東西似乎很喜歡盧陽,總是圍著他樂此不疲的打轉(zhuǎn),阿南忍無可忍,走過去質(zhì)問“喂,你走不走?”
那人在她面前得寸進尺,沒臉沒皮慣了,他指了指不遠的樹梢,阿南望去卻只看到幾個凌亂的鳥窩,幾只往返的燕子,有些不耐煩這個人的啞謎“你想讓我看什么?”少年終于睜開眼,盯著阿南看傻子一樣笑言“人家都有個去處,你呢?好好想想吧,我們有的是時間。”
于是阿南無語了,是啊,去哪里呢?她甚至還不如幾只春燕,她是無法回到衛(wèi)國的衛(wèi)國公主,是被很多提刀拿劍的人追逐的蓬萊神女,但正是這樣一個貌似炙手可熱的她,如今卻無處可去,其實更可笑的是,另一個人用了一個最錯誤的暗示,進而得到一個最錯誤的答案,其實男孩子很多不明白,有時候勇氣比一切都重要,而女孩子大多會接受第一個跟自己說我愛她的人,如果可以沒有人愿意去猜,喜歡就老老實實說出來反而安心,可是盧陽卻在一次次錯過這樣的機會,于是一步錯,步步錯,阿寧和項渠,阿南和盧陽,從一開始他們都在思度著最好的幸福,試探著最好的選擇,排除著最壞的結(jié)果,但也許本來就沒有什么給不了的幸福,只有不可挽回的錯過。
這是阿南第一次花費這么長的時間去思考人生,伴著山間的鳥鳴,躺在濃密的樹蔭,因為在以往的人生里,阿南擁有的是幾乎不用思考的強大未來,一個好老公,一份好職業(yè),可是現(xiàn)在擁有著自己的靈魂別人的記憶,過著別人的人生,未知卻又那么真切的痛苦與掙扎,然后前路變得如此模糊,生死變得如此脆弱,更沒想到有時候在你作出選擇以前,命運早已推著你向前,完全未知的恐懼,世事無常的慌亂,突然闖入的人事。
在自己以為至少可以選擇未來的時候,隨著小狐貍一聲嘶叫,一把鋒利的劍已經(jīng)抵在了自己的喉頭,死亡的觸感是那么的冰冷,而眼前的人卻是完全陌生的,他們?nèi)绻眵纫话銖奶於担谒龓缀跛那闆r下拔劍相向,樹林深處慢慢鉆出一架馬車,夜已闌珊,那車里的燈火映照出一個剪影,充滿神秘,圍繞著馬車站著的四個護衛(wèi)身上也透著鬼魅的冷峻,阿南猜這些人的心和他們的臉一樣是沒有溫度的。
凝結(jié)的空氣里,似乎所有人都在等著車里的人發(fā)話,然而不一會兒就看到馬車后被緩緩推出一個除了眼珠能動,其它基本植物人的大漢,阿南一看扭頭看看盧陽,盧陽一臉抱歉賠笑,這個植物人正是那天客棧外廬陽因為一時之氣弄翻的家伙,現(xiàn)在看來他們是惹上大麻煩了。目光交匯,有那么一瞬阿南覺得盧陽的嘴角有一絲異動,驚覺回首,可是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少年手上的銀針還未發(fā)出,本來還在車旁的一人早已出現(xiàn)在眼前,刀光森寒,盧陽的右手手腕已經(jīng)鮮血淋漓,那樣的速度與力道出手的人竟能準確的控制,只割斷對手的動脈,也就是說這個警告是在說明他們可以在不讓你死的情況下折磨一個人到求死不能。
為什么總要這么魯莽呢?悲哀的是她沒有一次能阻止盧陽,誰讓這也是一個唯我獨尊到無可救藥的大爺,見阿南責備的目光,少年蒼白了臉,淺笑,搖頭,夜風輕拂,車上發(fā)出一個粗糙而沙啞的聲音“敢問姑娘,你們傷我家仆在先,此刻在下要了這位小哥一只右手不算過分吧?”
阿南淺笑,看看脖子一端的長劍,微微行禮笑道“閣下希望我怎么回答呢?”
“呵呵呵呵、、、、、,姑娘怎么說都好,他們的事他們自己了,我只想請姑娘陪我走一趟,意下如何?”這個人言下之意,冷酷到令人齒寒,也許他追來的目的從來不是為了救回仆人,對于自己一開始的會錯意,阿南心里深表遺憾。
“我跟你走,你就放過我的朋友?”阿南知道她有機會提要求,也僅僅只能有一個要求,而關(guān)于這個人想要得到的,也許她能猜到一些,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還可以就此談一些條件,所以先救下盧陽是最好的辦法。
“正是。”
“阿南!!”魯莽的少年這次的舉動依舊讓人吃驚,脖子上滾滾的血珠是他的倔強,他是真的動氣了,那本來安靜到生死不懼的眼眸里,忽然有了慌張,有了怒氣,阿南明白的,自幼孤苦,漂泊流離,任何的情感都不會長久,于是安于孤獨,可是一旦全心擁有就會抓得比誰都緊,容不下任何的失去,如果自己走向那架馬車就意味著背叛,在這個時代還有一個人可以如她曾幻想的相守一生,那么這個人或許就是盧陽,可是阿南卻終究沒有勇氣做他手里的家雀。
沒有回頭,不消言語,她承認自己背叛了他,從一開始那個三年之約,到未出口的一生相守,而少年也為此付出了一手一腳,因為他的執(zhí)著,即使被砍斷手腳也要繼續(xù)追逐,也許是他根本不愿意用自己去成就她卑鄙的借口,直到馬車消失,直到精疲力盡血跡斑斑,直到手腳全廢,夜雨瀝瀝,少年仰躺在曠野之下,身旁只留下一個紅彤彤的小東西,鼓著一對滴溜溜的眼水汪汪的看著自己,他發(fā)誓,對著天地蒼穹發(fā)誓,終其一生,傾盡所有他都要向她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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