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丑陋的原形

　　貝兒的心臟被惡魔偷走了。

　　烏有鄉(xiāng)的門被海斯鎖上那夜過后的清晨，貝兒心臟被偷心惡魔挖走的事情便立刻在鐵銹街傳開了。海倫也是在去面包店買早點的時候聽到街上傳來這陣人群的騷動。所有人都在討論著被挖走心臟的少女貝兒和偷心惡魔。當然，談話中也少不了金玫瑰。海倫認為人們總是喜歡胡思亂想，他們把金玫瑰也編進故事中捏造，偏說金玫瑰是偷心惡魔的詛咒。哪是詛咒？只是莫思爾送給自己的一枝玫瑰而已。貝兒的死根本和金玫瑰沒多大關系。

　　也差不多在那個時候，海倫由繁華街口的一角看到有座和莫思爾一模一樣的白房子突然坐落在鐵銹街的一角，快要散架的房子勉強在眾多人群中鬼鬼祟祟地移動著。但是四周的人們仿佛什么都看不見那個龐然大物似的，依舊聊著今天早上偷心惡魔又出道的特大新聞。海倫扔下爭吵的人們，拼命去追莫思爾的移動房子。海倫暗自慶幸，房子移動的速度很慢。

　　移動房子嘎嘎地開始爬上山丘，濃濃的骯臟的黑煙燒焦了周圍的草地。海倫喊叫了一聲莫思爾，房子頓時轉過身來停下。巨大的丑陋的白房子立刻癱坐在海倫面前。莫思爾由房子中間的絨毯上安靜地坐著。如果不常見，海倫差一點就認不出莫思爾了。他今天怎么這么古怪？莫思爾穿著一身紅得快要流出血的絲絨長袍，長袍鋪滿了房子的整個地板，有一部分還滑出了門檻，莫思爾由袖子的一口露出希臘神一樣的左手臂，雪白的手臂上有一枝玫瑰花的圖案。他原本紫色的眼睛透著一種紅輝光，嘴角還有一抹血跡。瀑布般的黑發(fā)也閃著詭異的紅光。

　　“莫思爾，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人群好像看不見你們哎。”海倫追上去問。

　　“海倫！”莫思爾為海倫的突然出現(xiàn)感到無比的驚訝。

　　房子雖然坐著，但離地面還有一米多高。莫思爾伸出手臂把海倫拉上懸空的房子，等到海倫站住腳之后，房子站起身來，離地面將近五米多高。海倫幾乎能夠聽到房子的呼吸聲。它開始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爬上布滿野草的山丘。

　　“你不應該到處亂跑的。難道你沒有聽說偷心惡魔又出來捕獵少女的事情嗎？鐵銹街都傳開了。”莫思爾抓著海倫的手說。

　　“莫思爾，你的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海倫看著嘴唇紅得要流出血似的莫思爾，露出困惑的神色。

　　“沒什么大礙，海倫。我畢竟不像你們那樣文雅，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只能靠獵殺野物來填飽肚子。在烏有鄉(xiāng)里，我一直都是這樣的。難道你不了解嗎？”莫思爾眼神中閃爍著特殊的光，隨后又憂傷地說道：“看來你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到你那主人的身上。”

　　“吃生肉？”海倫生氣地大叫道，用老人的口氣責備道：“跟你說過多少次要用火烤一烤。”

　　房子爬到高處平原之后，開始朝湖水方向移動。最后在霧氣繚繞的岸邊停下。

　　“你別生氣，海倫。先聽我說，現(xiàn)在偷心惡魔到處獵捕女孩子，你不能再留在鐵銹街了。跟我走吧，我會把你藏在烏有鄉(xiāng)里面，他永遠都別想找到你。還有啊，你能夠忍受海斯巫師那又臭又硬的脾氣嗎？如果你跟我走，我永遠都會很溫柔的對待你的。”莫思爾笑瞇瞇地說，樣子像只狡猾的狐貍。

　　在湖水濕答答的霧氣中，海倫嗅到一股更濃更腥氣的血味兒。再看到莫思爾紅眼珠中出現(xiàn)癲狂的喜悅，海倫在踏實之余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她輕輕地推開了莫思爾的手，說：“我想我會保護好自己，你不用擔心。倒是你——”

　　“我怎么了？”莫思爾松開了海倫的手，困惑地問。

　　“實話說，莫思爾。我挺為你擔心的。這種話說出來有些難為情……但是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長得太漂亮了，甚至比女孩子還漂亮。我擔心……偷心惡魔會把你誤認為女孩子而把你偷走。到時候，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海倫看著莫思爾的臉龐，心里更加擔心。

　　“什么？！你怎么會這么想？算了。”莫思爾露出掃興的表情，隨后又問道：“我給你的紅玫瑰你帶在身上了嗎？”

　　“一直被我別在胸前的口袋里呢。”海倫回答。

　　“那就好，只要你帶著我送給你的紅玫瑰。我就不用擔心黑潭魔的手下會傷害你了。”莫思爾說完，又重復剛才的話：“海倫，現(xiàn)在你愿意跟我走嗎？”

　　海倫搖了搖頭。

　　“那好吧，我就不勉強你了。”莫思爾嘆了口氣，又問道：“你想去哪兒？需要我送你嗎？”

　　“哦，不用了。這么大的房子到處移動著，怪嚇人的。我先走了，莫思爾。下次再見面。”

　　莫思爾牽著海倫的手使她安全地跳到地面上去。見海倫的背影漸漸遠去，房子又活了似的站起來，嘎嘎地朝遠處挪動著。莫思爾用鑰匙打開剛才藏在袖子里被鎖的嚴嚴實實的小盒子，是一顆其丑無比、奄奄一息的黑心臟。那心臟還是新鮮的，虛著一雙人一樣的眼睛，眼睛下面凹進去的部分算是鼻子，小洞一樣的黑漆漆的嘴巴長著，整張丑陋的臉像個外星人。

　　莫思爾皺著眉頭把心臟扔進火爐里，火爐里的火滋滋熄滅了。房子咯噔癱坐在草地上無法移動。莫思爾揮了揮袖子，火爐里的火生起來，房子繼續(xù)費力的往前挪動著。

　　“費了這么大勁，得到一顆麻煩的心臟。”

　　海倫快速穿過亂成一團、被偷心事件鬧得人心惶惶的鐵銹街。還沒到花店門口，海倫便看到喬伊和貓頭鷹們正急的在花店門前的街道轉來轉去。

　　見到海倫之后，他們像獲得寶貝一樣大叫。海倫一頭霧水地被他們迅速拉進花店里，喬伊鎖上了門，貓頭鷹拉上了窗簾。喬伊跳到墻壁上把海斯的帽子摘下來壓在海倫的腦袋上。

　　“怎么了，喬伊？”海倫帶著老人的耐心問在自己眼前的這條正在操心的長毛狗。

　　“喬伊害怕，”喬伊聽到海倫溫柔的語調，邊說邊要哭出來的架勢，“喬伊今天一早上就聽見獵捕少女的偷心惡魔又出來了，已經死了一個。好像正是海斯的女朋友貝兒呢。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第一時間就想找到海斯，讓他想法子把你藏起來。可是他不知道去哪兒了。然而你也不見了蹤影，喬伊真得很擔心你。怕你被偷心惡魔偷走了。”

　　“海斯消失了？”海倫站起來激動地問。

　　“沒錯，真是個狠心的家伙。偏偏在這種時候又玩失蹤。不希望他在的時候他總是呆在你身邊，需要他的時候他又失蹤沒了人影。——海倫，你不要怕。喬伊和貓頭鷹們正想辦法不讓黑潭魔發(fā)現(xiàn)你。海斯失蹤了倒是沒什么，你千萬不能有事。要不然喬伊和貓頭鷹們的心很快就會碎掉了。”

　　說著，在這炎炎夏日，貓頭鷹們不嫌熱的把身子壓到海倫的腳邊。喬伊把腦袋放到海倫的膝蓋上半跪著，好像所有人都在害怕她會消失似的。

　　海倫無意去安慰在一旁為她擔驚受怕的喬伊和貓頭鷹們。她在擔心海斯是不是因為貝兒死掉的事情而悲痛欲絕，離開了他們。

　　“哦，我真想被偷心的就是我。沒有了海斯，花店里的所有人都沒了依靠。”海倫摸著喬伊的腦袋難過地想，喬伊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你的吉蒂怎么辦？”海倫擔心地問。

　　“哦，她是貓。沒有關系。”喬伊回答。

　　此后幾天，海斯確實沒了人影。然而偷心惡魔卻并沒有離開。鐵銹街所有人所擔心的事情果真發(fā)生了，盡管沒有看到偷心惡魔的蹤跡，但是鎮(zhèn)上接二連三有少女被偷心的消息傳出。這段時間鎮(zhèn)上的人全都慌成了一團，原本繁華熙攘的街道也變得郁郁冷清。歡慶節(jié)日被推遲，太陽馬戲團的表演也暫停。所有的少女全都藏在家里。有一部分還乘坐懸空鐵軌逃離了鐵銹街。

　　盡管人們無論怎樣逃避，怎樣控制，被偷心的少女數(shù)量依舊不減。花店這幾日來訂購黑玫瑰和白百合的人絡繹不絕，但是海倫心里卻帶著一種沉重。她現(xiàn)在很安全，因為每當她帶著莫思爾送給她的紅玫瑰去鐵銹街送花時，她看到那些人們看不到的惡魔，正肆意地在鐵銹街招搖過市，但是所有的惡魔一看到她胸前的那枝紅玫瑰，卻都全會敬而遠之。

　　烏有鄉(xiāng)的門因為被鎖上，海倫和喬伊只能把火車停到森林里面，每每他們從森林里采摘回來一籮筐的黑白花之后，四肢上都被蚊子叮滿了包。

　　花店門外彩色的鮮花鈴鐺之類的鮮艷裝飾，全都被換成了清一色的黑色或白色。海倫和喬伊，也穿著一身肅穆的黑制服迎接前來訂花的顧客。

　　原本繁華熱鬧的鐵銹街，頓時沒了色彩。

　　第十八章精靈的恐怖咒語

　　海斯巫師失蹤已經兩個星期了，可是偷心惡魔的身影依舊在鐵銹街陰魂不散。鎮(zhèn)上進入前所未有的混亂狀態(tài)，人們在感到苦惱的同時，心里十分恐慌。海倫和喬伊在忙著照顧花店生意之余一直堅持不懈地尋找著海斯。可惜的是沒有多大進展。

　　那天海倫穿著一身漆黑的斗篷快步穿過鐵銹街，發(fā)現(xiàn)鎮(zhèn)上又多了點什么。以前光是一些穿著紫斗篷的惡魔在街上招搖過市（盡管人們什么都看不見），但是現(xiàn)在街上又有一些長相奇形怪狀的小東西蹦來跳去，而且數(shù)量還不少。海倫在走路的同時躲避著那些小怪物，心想如果被咬上一口，一定會很痛。

　　那些小東西陰陽怪氣地咯咯笑著，各自提著一個水桶把桶里骯臟的液體到處潑來潑去，潑到人群身上。海倫假裝像普通人一樣對它們視而不見，然而有一個個頭還沒她巴掌大的小怪物往她身上潑臟水時，海倫一腳踹開它，拼命朝花店方向跑去。

　　她邊跑邊看到街上那些奇怪的小東西正好奇地盯著她瞧，海倫敢說，那是她見過的最丑陋長得最驚悚的怪物，就連它們那個頭都矮小的嚇人。這些小怪物長得很像鬼娃娃，和那種帶著咒怨的布偶一樣。它們那雙眼睛大的像外星人，都可以看到眼白的血絲。當它們對自己一笑時，惡魔一樣白森森的尖牙利齒便露了出來。海倫幾乎能聽到它們牙齒咯吱咯吱的聲響。

　　海倫在假裝鎮(zhèn)定的同時連忙趕回去告訴喬伊。喬伊由窗口打量著那些小怪物，然后由落滿灰塵的書柜翻出海斯那本記載著各種怪物精靈的古書籍。

　　“這些丑陋的小家伙是黑精靈，它們是跟隨偷心惡魔一道而來的。在鐵銹街到處散施恐懼咒語。讓人們產生恐慌，是它們最大的樂趣。”喬伊重復著書上的記載。

　　“真是低級的樂趣。有什么辦法把它們趕走嗎，喬伊？它們那古怪的笑聲可真夠刺耳。”海倫發(fā)現(xiàn)有個小精靈想通過窗戶進來，便使勁把窗戶拉了下來。

　　“看到窗戶外面那只個頭最小的丑八怪了嗎？正是走路搖搖晃晃的那個。它是精靈里面最小的一只，只要我們把它逮住了。就可以脅迫其他精靈，讓它們離開鐵銹街。”喬伊說完，從口袋里拿出一顆糖果。

　　喬伊鬼鬼祟祟地打開花店的門，然后把糖果放到門口。那只最小的精靈被吸引過來后，喬伊在其他大怪物沒有注意的情況下，和海倫一把把小怪物偷進花店里。小家伙咬了喬伊的手想跑，五只貓頭鷹把它圍困到角落里。

　　“全部都給我停手！”喬伊把花店的門打開，手里提著那只小怪物的耳朵。對那些正禍害路人的怪物們嚷道：“如果你們還想要這丑陋的小怪物的話。——別想要咬我，否則我把你牙齒撬掉。”喬伊用爪子彈了一下正生氣得想要朝他噴唾沫的小怪物，小怪物詭異而陰險的笑著，朝他惡意地吐了吐舌頭。

　　其他怪物見自己的小崽子被抓住，全都露出苦惱的表情。

　　為了救出小怪物，其他怪物全都聽從喬伊的安排。喬伊把它們帶到火車走廊里，當火車行駛到荒無人煙的森林時，喬伊把小怪物扔出窗外，其他怪物也跟著紛紛跳出火車窗外。當它們意識到自己被耍時，可惜晚了一步，窗戶已經全部關上了。

　　“喬伊，這次多虧了你。”海倫笑著說，“但是我們必須得想辦法把海斯找回來。要不然整個鐵銹街很快就會面目全非。”

　　“這么多地方都找不到海斯……海倫，我想我知道他在哪兒了。或許他去艾爾鎮(zhèn)了。”

　　“艾爾鎮(zhèn)？他去哪里干什么？”

　　“那里有一座他前些年買下的莊園。如果他失蹤很長時間的話，他一定是去那里了。”

　　海倫和喬伊收拾好包袱，帶走了幾塊干面包和幾顆幾顆用來解渴的果子。給花店掛上〖本店關門〗的牌子之后，便帶著貓頭鷹一道奔往懸空車站。

　　路經鐵銹街的司法廣場時，海倫看到那些可憐的人們，全都穿著黑色的敬服，虔誠地跪在篝火旁邊，嘴里念著海斯巫師的名字，希望他能夠帶著救贖趕回來。可憐的人們不會知道，海斯巫師根本無意要幫助他們去對付黑潭魔。他正在設想逃避一切。

　　“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把海斯找回來，他應該為他所擁有的力量去負責了。”海倫表情沉重地對身邊的喬伊說。喬伊微笑著堅定地點了點頭。

　　可是到達懸空鐵軌下的車站時，海倫沒有了第一次乘坐懸空鐵軌的喜悅。鎮(zhèn)上的很多人，全都在車站附近，大部分都是背著行囊要逃命的少女。她們全都等待著乘坐下一列火車來逃離這個恐怖的地獄。下一列火車轟隆隆在車站停下，海倫他們被蜂擁而至的人群給擠上了鐵梯。

　　“抱緊貓頭鷹抓緊我的衣襟，喬伊！別被人群給擠下鐵梯。”海倫喊著，這么高的梯子，掉下去一定會粉身碎骨。梯子下面的人群好像又發(fā)出一陣騷動。這時海倫和喬伊真真切切地聽到人群中傳來一聲恐怖的沉悶的喊叫聲：

　　“這里有一位少女的心臟被偷了。”

　　人群頓時慌成一團。四周一個魔鬼的身影都沒有，少女的心臟就被明目張膽地偷挖走了。看樣子，魔鬼一定是混到人群當中了。

　　“快上火車！”海倫頭頂響起售票員冷靜而干脆的聲音。那一刻海倫把這誤聽成海斯的聲音，當她看向火車門外站著的那位穿著和海斯一樣制服的年輕人時，卻是一張陌生的面孔。一種難過在海倫心中生起來。不過很快，她又被下面涌上來的人群往上擠著。

　　到火車正門前時，海倫把金幣遞給那位售票員。卻看到售票員伸出粗糙的、幽綠色的大手掌，上面還有堅硬銳利的大指甲。海倫愣了一下，看向售票員。那是一張親切而英俊的面孔，但眼球卻是赤紅色的，像玻璃珠一樣透明且閃著詭異的紅光。

　　“你不舒服嗎，小姐？”這個裝模作樣的怪物溫柔地說道，把那雙冷冰冰的爪子搭到海倫的肩膀上。

　　海倫胸口的紅玫瑰頓時發(fā)出一陣赤紅色的光輝，怪物眼中閃過一陣驚異。喬伊和貓頭鷹也看出來這是個怪物，但是人群卻沒有看出。他們在下面急躁的喊道：“喂，別停在那兒啊，小姐。我們還要趕著上車呢。”

　　“對不起，朋友們。下去吧，別再上來了。這恐怕是惡魔的大圈套，售票員是個怪物。”喬伊把售票員的手舉起來，人們發(fā)出一陣驚訝，隨后又嚷道：“搞什么鬼！”

　　喬伊看向舉起的手，是一雙白皙修長的人的手。售票員裝出一副苦惱的神色：“對不起，先生。我想你是看錯了。如果你們不想坐車的話，就請下去吧。其他人還等著逃離這片恐怖的地獄呢。”

　　“真是見鬼了。”喬伊低聲自言自語道。

　　“如果你們不想坐車的話，就請求人群把他們傳下去。不要在這里耽誤事。嘿！朋友們，把這位小姐和這條大狗傳下去，他們拒絕乘車！”人群中一個聲音響起。

　　當喬伊和海倫發(fā)愣的時候，他們感覺自己被鐵梯上的人抬起來，人們高舉著大喊著把他們傳到了下頭的地面上。接著人群開始陸陸續(xù)續(xù)進入火車，當海倫想去阻止時，惡魔設置了屏障咒怨，他們無法前進，就算是高聲大喊，屏障里的人也聽不見。

　　海倫很是苦惱。一道魔法的屏障，竟把自己和所有人隔成一段遙遠的距離。

　　當火車開始慢慢爬行時。海倫和喬伊已經慢慢絕望了。他們看到那列火車在行駛到不遠處時，突然脫離了軌道，直直的撞進一座城堡的墻壁里，消失了。海倫意識到惡魔已經把火車開進了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了。

　　“喬伊，你說我們該怎么辦？”海倫失望地問。

　　喬伊則蹲下來摸著貓頭鷹們，沉默地搖了搖頭。以往總是開心果形象的喬伊，也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

　　他們回到冷清的花店。海倫用火爐煎了幾條培根，把從鎮(zhèn)上帶回去的大奶油面包切成七份，然后熱了熱咖啡。幾人在火車走廊里美餐一頓之后，便坐在火爐旁聊了會兒天就去睡覺了。

　　這幾夜海倫再也聽不到鐵銹街上夜晚馬戲團歡歌笑語的聲音，也聽不見轔轔作響的馬車聲。魔鬼長袍被風灌滿的聲音和令人恐怖的嗚咽聲常常傳到海倫的耳邊。

　　就在海倫快要入睡時，她聽到門“吱呀”一聲響了。奇怪？喬伊已經把門窗都鎖好了。難道惡魔有鑰匙不成？海倫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前，卻看到海斯的房間里傳來一道亮光。

　　難道是海斯回來了？！

　　海倫高興地想著。卻又帶著一絲謹慎，悄悄地推開海斯的房間。果然是海斯！他高大的身影使得整個雜亂的房間更加狹小了，海倫幾乎能夠聽到他強有力的呼吸聲。他背對著海倫，徑自點上蠟燭。他的背影在幽暗的房間里被燭光映得格外高大。像一只匍匐在黑暗中的大怪物。

　　“海斯！”海倫小心翼翼藏在門后面地喊道，生怕會把眼前的人嚇跑似的。

　　“海倫？！”對方顯然不愿意被發(fā)現(xiàn)似的，他突然滅掉了燭光。始終不肯轉過來面對海倫。海倫突然覺得他的聲音很古怪，像是一種野獸咆哮的聲音，強硬而沙啞。

　　“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海倫確認是海斯之后，高興地往前挪動著腳步。海斯卻輕輕喊道：“不要過來，海倫！否則你會后悔看到我。”

　　“怎么會呢,海斯。我做夢都想見到你啊。難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是啊，那天我真該死，竟然打了你一巴掌。”海倫失望地低聲說道，眼中閃爍著一種光輝。有一種奇怪的力量控制著海倫，讓她不敢靠近海斯。那種力量陌生極了，海倫以前從未感受過。

　　“我沒有生你的氣。——請你還是趕快離開這里吧，不要告訴任何人你今天晚上見過我。”海斯低沉而又冷漠地說，“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現(xiàn)如今這副鬼樣子。”

　　“你這幾天去哪里了？我們都很擔心你。”海倫眼神中閃爍著憂郁的光輝。

　　“你還是去睡吧，知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請別再來煩擾我了！”海斯背對海倫，望著窗外輕輕地說。

　　“你又要走了嗎？”

　　“我馬上就會離開。”海斯壓低惱怒的聲音回答。

　　“不！求你不要離開我們。”海倫帶著難過的語氣懇求他。

　　“你不要對我這么低聲下氣的，我實在受不了。”海斯低低地說，把腦袋埋在胸口。一副非常難過的姿態(tài)。

　　“你要去哪里？”海倫強裝鎮(zhèn)定地問。透過海斯淡漠而平靜的語氣，海倫明白這次他絕不是耍小孩子脾氣，而是真的認真了。

　　“我不想告訴你，可以嗎？”

　　“千萬別這么做，海斯！”海倫被海斯冷漠的語氣給嚇到了，她突然有了勇氣，走過去抓住他的手臂。但當海倫觸碰到他的時候，頓時，他渾身處于戰(zhàn)栗之中。像是被嚇到的麋鹿一樣，下意識甩開了海倫的手。海斯的力氣很大，海倫踉蹌幾步摔倒腦袋磕到了桌角。但還不足以導致昏迷，她的額頭上只是流了些血。但她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閉上眼睛假裝昏倒。

　　海斯意識到自己傷害了海倫，心里痛苦極了。走過去把海倫抱起來，海倫由黑暗中感覺自己被一個巨大的溫暖的沙發(fā)包裹著，她從來沒有覺得他離自己這么近過。好像他們的左肋緊緊連在一起難舍難分。她偷偷虛著眼睛瞥了一眼海斯在月光下清晰的面孔。整個心臟頓時被心疼絞碎。

　　他真的是海斯嗎？難道自己把他忘記了？

　　海斯原來英俊恬靜的面孔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完美的型體也被毀得看不出樣子。火導致的疤痕爬滿了他原先光滑白皙的皮膚，臉上、手臂上、脖子上、沒有一塊完整，到處都是觸目驚心丑陋的疙疙瘩瘩的疤痕。左眼空洞洞的，眼珠已經被挖掉。整個形體也比原先大出了很多，看起來活像一只邪惡的野獸……這真的是海斯嗎？

　　“我的海斯，你……痛嗎？”海倫眼淚止不住得嘩嘩流下，她瞪大了眼睛，抬起手撫摸著他的臉龐。而后又使勁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會馬上消失一樣。她剛把頭埋到他的溫暖的胸口里，海斯惱怒的臉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觸目驚心。他把海倫放到地面上，然后惱羞成怒地用斗篷遮住自己丑陋的臉，聲音沙啞地罵道：“我竟然讓你看到我這副該死的鬼樣子！”隨后他扔下海倫，三步并作兩步跨出房間，閃進走廊。

　　“不要走，海斯！”海倫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沖進走廊去追趕海斯。海斯的斗篷灌滿窗外飄進來的風雨而嘩嘩作響。走廊外的世界狂風大作，暴雨如注。海倫則拼命追趕著海斯，聲嘶力竭地喊叫著他的名字，聲音卻被呼嘯的狂風淹沒。海斯的身影越來越遠。

　　那一刻果然變成了恐怖的夢境。火車走廊變成了延伸不到盡頭的狹隘的空間。海倫一直跑，跑得筋疲力盡、大汗淋漓，也跑不到盡頭。當她還在追趕海斯的身影時，前面的路頓時坍塌，下面是看不見底的一片虛無。海斯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中。

　　海倫坐在地上，手里抓著從海斯身上扯下來的斗篷茫然若失地流著眼淚。聽見有開門響聲，海倫大夢初醒般，眼前的懸崖和跑不到盡頭的路的幻境全都被喬伊拿著的燭光驅散。他難過地拿著燭光在海倫身邊蹲下來，輕輕地說：“外面下雨了，海倫。起來去睡覺吧。”

　　“喬伊！”海倫突然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握住他的手臂，喊道：“海斯他回來了！他剛才回來過了。”

　　喬伊露出茫然的表情，不解地看著有些癲狂的海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