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走后,生活繼續恢復了平淡。
只是幾天后的一個清晨發生了一件讓海倫很不愉快的事情。沒錯,她也說不上來那種不愉快是從何產生,因為畢竟對方什么都沒做,單單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經讓她心里很堵了。
原來令海倫不愉快的是一個來花店的女顧客。她年齡看起來比海倫小一些,十五六歲的樣子,但卻打扮得很是精致時髦。她身材不高,但苗條的身段卻很精致。看得出來,她那身天使般雪白的皮膚和一席金黃色的卷發被保養得很是細心,寶石般碧綠色的眼睛和玫瑰花瓣般的嘴唇也像是貴族血統遺傳下來的。那身優雅時髦的衣服更是惹眼極了,頭上那頂粉嫩色的小帽子是鎮上最新的高檔貨。那一身玫瑰花一樣漂亮的蓬裙襯得她原本就光彩照人的臉更加的蓬蓽生輝了。
海倫略有些不悅地打量著她,并好心地替她把倒在地上的遮陽傘拾起來。海倫心想自己就算是和她穿著同樣一身漂亮的衣服也不見得有她的一半美麗迷人。那個女孩自從一進店開始,就探著腦袋到處走來走去,貌似在急切地尋找著什么。海倫問她是否要買花,她卻一直叫著海斯的名字。似乎海斯就像是她的仆人似的。
沒錯,這就是海倫皺眉頭的原因——她從一進店就開始喊叫著海斯的名字到處東找西找,把旁邊的海倫當成空氣。
“海斯去哪里了?”那女孩打開一扇門問,貌似海倫的存在對她來說總算是有了那么一點意義。
“他不在這里,小姐,你不要到處亂找了。他早就出去工作了。”海倫無奈地說,海斯一定是出去躲避這個大麻煩了。
“你是海斯的仆人嗎?”那女孩進來這么久,終于意識到海倫在自己的旁邊了。她帶著一種上等人天生的優越感打量著海倫。
“沒錯,我是。”海倫略有些不悅地回答,隨后她阻止了小姐要打開火車的走廊門,堵著門笑道:“你不能打開這扇門。——你是海斯的朋友嗎?要找他做什么?”
“這不是你該問的事情。”女孩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傲慢地說,“仆人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可以,主人的事情沒有任何權利過問。”
海倫只好無奈地坐在搖搖椅上看著女孩東找西找,見她半天沒有收獲,海倫帶著一種狡猾的笑容提醒道:“你應該打開那扇綠色的門試試看,海斯或許就藏在里面。”
海倫并不開心地笑了笑,她知道門后面的東西會嚇跑人。
女孩下意識去打開那扇門,卻在打開門的那一剎那被門里的一切給頓時嚇呆——蟑螂、老鼠、滿地的塵土……女孩下意識扔下海倫,自己提著裙子利索地跑出了花店。
看著女孩跑出花店,海倫干脆地一口飲掉桌子上的熱茶,松了口氣。然后起身關掉那扇綠門——早說就用這招就好了。
“女孩!女孩!海斯總招惹這些漂亮的大麻煩回家!”海倫心里十分不爽,下意識出氣般地把手里的掃把扔進工具房。
海斯從中午一回來,海倫便沒有給他好氣。這雖然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海斯心情原本也和這天氣一樣晴朗燦爛,但是卻突然被海倫古怪的態度給弄陰郁了。他雖深感詫異,但也沒有過問——畢竟女孩子鬧脾氣往往不是像表面看到的那樣,最好還是采取沉默的態度。兩個人處于緊張氣氛中結束午餐后,海倫便扔下茫然若失的海斯,回到自己的臥室去午睡了。
那原本應該算是一個安靜的午后,但海倫卻在光怪搖曳中做了一個在她看來很恐怖的夢——剛開始夢境很美好,是黃昏時分的烏有鄉,洛林兒優雅的抱著柏蘭尼的手臂在余暉下的花海中散步,場景甜蜜而溫馨。海倫則靜靜地站在樹后面,看著他們。海倫暗自尷尬,覺得自己像是在偷窺,但轉眼一見互相握著手臂的兩人竟幻變成了海斯和一個漂亮的女孩兒——上午來花店找海斯的人,海倫頓時感到大大的失望。
兩人漸漸走向桂花樹下,海倫失魂般悄聲的跟隨了上去。
女孩站在桂花樹下,一雙小巧白皙的手安靜地放在蓬裙上,低頭俯視著以單膝跪在地上的海斯,眼神中閃著美麗的光輝——同篩落在地的光斑一樣搖曳神秘。海斯以無比高貴、無比美好的姿勢舉著一大束玫瑰花,抬起頭望著女孩光彩照人的臉龐,眼神中閃爍著深沉而炙熱的愛。那種愛像是海斯靈魂對她深沉的臣服,他的靈魂仿佛被她制服——這原本是神圣而美好的感情。但那愛卻又像是地獄之火灼燒了海倫的心臟,海斯眼神中的光輝如鞭子般抽打在海倫的靈魂上。海倫突然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好、也是最殘忍的畫面。
她勉強嘴角擠出一個安慰自己的笑容,那笑容卻比眼淚還要痛苦十倍。沒有任何場景能夠像這樣撕碎她的心靈。以偷窺者的身份望著海斯面前女孩美麗的面容和迷人的姿態,還有海斯那樣美麗而神圣的面孔,海倫苦楚地低下了頭。她似乎想到了一本古書上的老話“只有相像的人才能在一起。”
“是啊,現如今我才可悲地意識海斯的美麗那么神圣,它使卑微的我看起來如此渺小。我不應該抱著任何妄想對他,這對他應該算是一種侮辱。如果讓他知道了我對他……不!我真慚愧!”海倫帶著深沉的嘆息和輕蔑看著自己因為工作而變得不再光滑柔軟的雙手,自言自語起來:“我已經很幸運了——他能夠收留我,并讓我獲得溫飽,給予我仁厚的關愛。而我卻……用手遮住你的臉慚愧吧,海倫。看看你今天做了些什么,對你的主人露出那副不滿意的神態,僅僅是由于你個人的私欲。這些罪過真應該讓你感到無比的羞恥……”
海倫忘我地責罵著自己,罵著罵著,便失聲痛哭了出來。眼前的一切變成光怪搖曳的漩渦,席卷著眩暈和極度的痛苦朝海倫撲上來。
“哦,海倫!可憐的海倫!請醒醒!你怎么了?”一個急切而擔憂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海倫醒了過來,才意識到自己滿臉淚水,看樣子在夢里哭過。海斯擔憂地把臉龐靠過來,一只帶著溫暖的手拂上海倫的額頭。問道:“海倫,發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哭得那么難過?”
海斯?他怎么會在這里?難道是自己的哭聲把他引到這里來的?這不應該,他向來最避諱她哭了。上次她因為想起艾麗娜便在走廊里偷偷哭泣被他撞了個正著,他沒有軟下心來安慰她反而帶著嘲笑譏諷她。
想起海斯那張常常掛著嘲笑的陰沉面孔,海倫立刻擦掉了臉上的淚水,遮著臉低下腦袋,為了不讓他看見自己臉上有淚水,卻不知道他剛從一進門便聽到她的哭聲了。也無意嘲諷她。
“得了,你不必再避開我的眼睛了。我剛才看到你哭了,你似乎很害怕我看到你哭。實際上,我沒有嘲諷你的意思。”海帶著一種柔情的語氣說,讓海倫感到詫異。
海倫抬起頭看著海斯,卻發覺他沒有嘲笑她,反而皺著眉頭不懈怠地盯著她,打算有意要看透她。但是他的眼神比平常少了冷嘲熱諷,反而多了些什么……是一種很讓人舒服的……溫暖和認真!海倫帶著從未有過的細心看著眼前的海斯,卻又突然覺得他那張美麗的面孔是那么遙遠。遙遠到她突然對眼前的人產生了莫名的生疏感。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海斯對她冷漠的時候海倫竟覺得他很親切,然而現如今他對她露出關切的感情,她反而開始覺得陌生,甚至要躲避了、害怕了。認為這不自然,而且讓她感到很難受。
海倫突然變得客氣起來,說:“謝謝,我沒事。”說實在的,海倫也被自己淡漠的語氣給嚇到了。
海斯望著海倫的眼中突然出現驚異,他仿佛被嚇到了似的,猛地握住海倫的手臂,像是呼喚迷途中的羔羊般急切地叫著她的名字:“海倫——!”
“你不必這么大聲,我已經醒了。”海倫低低地說。
“你這樣使我感到害怕了,海倫。”海斯重重地捏著海倫的手臂,語氣中帶著不解的顫抖:“你今天的態度怎么變得這么古怪,剛才你還在生氣——是啊,我看出你在生氣了……你生我的氣倒是無所謂,不告訴我原因也沒有多大關系。但請求你——請求你的態度不要變得這么客氣,這真讓我開始擔憂了。海倫,如果你真難過的話,也不必藏著掖著了。我的肩膀足矣讓兩個這樣瘦小的你借來靠一靠了,你也可以趴在我的懷里大哭一場。我不會再嘲笑你,畢竟你承受的事情也真的太多了。”
海倫像拒絕面包一樣做了個手勢,然后帶著一種卑微者的謹慎靜靜地望著海斯的眼神,她好像在里面捕捉到了什么……她突然覺得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種害怕失去的恐懼和對她的請求,那是一種很真摯的感情。像是一個尚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在請求母親的原諒,或者是家狗、大象對主人那種至死不渝的忠誠和屈服;一個靈魂對另一個靈魂的震懾力——海倫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聯想到這些,不過看到海斯的眼神,她相信了——如果她真的有打算要放棄他或不再理他什么的話,他一定會很失望的。那種失望往往比痛苦來得更深沉強烈。
但是我必須要和他保持好距離,海倫心想,我不能讓海斯知道我愛他,否則會成為他心靈的累贅。
“我想我剛才已經哭過了,海斯。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你不必替我擔心。”海倫溫柔地說。
“這真不像是你的語氣,”海斯半跪在地上,帶著一種馴服抓起海倫的手放到臉部輕輕撫摸,語氣像是在對待一只家貓,“陌生的有些讓我感到恐懼。海倫,你的確有讓我恐懼的本事。這是除了你以外,誰也做不到的。”
海倫看著海斯,像對待一個老朋友一樣輕輕地笑了。兩人陷入一段沉默當中,但并不尷尬,仿佛在享受著這午后難得的安靜和美好,又像是多久沒見面而追述美好回憶的老朋友。
許久,海斯開口了:“你為什么看起來總是如此失落?”
海倫卻沒有回答。
“海斯,你說,我漂亮嗎?——說實話。”海倫在問一個事實,她并不覺得尷尬,也不覺得羞愧,只是帶著一種明知故問的失望。
“坦白地說,你不漂亮。”海斯的回答也很明確,不含糊其辭。這也是海倫所希望的。
但掩蓋不住的,她輕輕地笑了,笑容比眼淚要傷感得多。
“尤其是同你在一起的那些美麗非凡的女孩兒相比,我很平常?”海倫問。
“這我到不想承認。我從沒有遇到過像你這么愛斥責我的女孩兒呢。你雖不漂亮,但身上的尖刺倒是多得很。經常無意中刺傷我。盡管有時你無意刺激我,但奇怪的是,在很多情況下,你一個冰冷的眼神就能像鞭子一樣,狠狠抽在我的心上。倘若你的鞭子勒在我的脖子上,我就窒息了。”海斯更加用力的握住海倫的手。
“你可沒這么脆弱,海斯。你總是一副厚顏無恥的海斯德行。”海倫用另一只手揪著窗簾,卻被海斯握住,他帶著被誤解的傷感說道:“咱的確沒臉沒皮,但這沒有理由證明我的內心和我的表面一樣無動于衷啊!這根本無法證明我沒有一顆敏感的心啊!”
海倫驚訝地看著海斯,他的語氣像極了為自己辯解的俘虜在敵人面前宣告自己有一顆忠貞不渝的愛國之心。
海斯把海倫的雙手合十緊緊握著放在她的膝蓋上,他望著她,眼神中有一種很有趣的光輝,看起來既認真又無辜,海倫忍不住望著海斯的眼睛笑了。
“為什么不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呢?或許我沒有你看起來的那么討厭。”海斯親切地把海倫的手放在自己溫熱的臉龐上,他帶著一種深情的傷感閉上了眼睛。
“你已經夠好了,海斯。我又怎么會討厭你呢。”海倫認真地說道,“只是以前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相處,現在我發現了……啊!我竟是那么的喜歡你!”
海斯眼神中閃爍著炙熱的光輝看著海倫,他以為她在示愛,語氣那么認真。但當他望向她時,卻看見她格外平靜地看著窗外,眼神平靜而遙遠,一副茫然若失的樣子。突然,她帶著一種傷感嘆了口氣!海斯感到驚訝,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看不透她了,她是那么遙遠!那么陌生!
海斯讀海倫的心,卻發現她腦海里只出現一片夜空的景象。
海斯望著海倫,海倫卻望著窗外的繁星——
星星的美麗,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以前因為不懂愛的真諦,一心想妄自把星星摘到手里占為己有。然而真正愛上星星后,才漸漸去用心體會星星背后的孤獨和茫然……才發現自己唯一能夠為星星做的事情,就是靜靜地守候和陪伴……因為星星的美麗和光輝、星星的愛情,永遠屬于包容它的黑夜。
“我愿成為愛上星星的女孩兒。”海倫在心里說。
“而我,愿成為為你墜落的星星。”海斯火辣辣地望著海倫恬靜的面孔,暗自在心中補了一句。貝兒,是海倫從海斯口中知道的——那個漂亮女孩的名字。
海倫再次見到貝兒時,她正親切地握著海斯的手臂,站在陽光萬丈的門前,
還是那樣美麗非凡的樣子。
海斯這次鄭重的將貝兒介紹給了海倫。之后他們便去烏有鄉散了一上午的步。海倫則由門檻處,一直安靜地將目光追隨著兩個人。她的眼睛閃爍著,沒有失戀者的憂傷、沒有詩人的嘆息、更沒有女人慣有的眼淚,嘴角卻帶著一抹——比眼淚和嘆息更沉痛的微笑。
海倫是在為自己難過。她原本以為自己能夠接受海斯和貝兒在一起,卻對所看到的眼前這一幕感到苦楚。她明知道自己愛海斯已經超過一切,卻無法祝福他和他愛的人幸福——海倫為自己的私心和丑陋的想法感到難過。
所以當下午海斯出去工作,貝兒向海倫提出讓她離開花店、離開烏有鄉、離開鐵銹街的要求時,海倫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是自己唯一能夠為海斯做的事情。
海斯會獲得他所追求的幸福,而自己則會遺忘掉對他的愛。
黃昏時分,海倫走到烏有鄉的桂樹下和莫思爾告別。仔細想來,已經一個星期沒有跟他見面了。
這一次見面竟是永遠的告別。
他還是那么美麗、親切。他像是星空一樣神秘、美麗、同時又帶著一種大自然獨自賦予的吸引力,親切、善良、包容。海倫走到他身邊時,他正坐在桂花樹下的小溪旁,一只老虎正馴服地趴在他的膝蓋上,而四周被團團簇擁著,幾條小狼和松鼠。它們帶著一種小鳥對大樹般的依賴感情待在莫思爾的身邊。
莫思爾有天使的氣質,無論是任何生靈,都總是被他深深吸引著。他的一顰一笑、一悲一怒、所有的生靈都會有所反應。
倘若眼睛沒了目光會失神的話,那烏有鄉沒了莫思爾,就等于這片仙境沒有了靈魂。
海倫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旁時,他正在輕輕撫摸著膝上的老虎,卻有些惱怒地沉思著。當他意識到海倫來到身旁時,并沒有往常一樣為她的到來感到開心,而是帶著一種難過坐在那里沉思著。讓海倫奇怪的是,莫思爾四周的玫瑰花枯萎了一片。
海倫安靜地在他身邊坐下,空出一只手撫摸著對她俯首臣稱的大狼。
莫思爾若有所思地盯著海倫,低低地說道:“我可憐的小家伙,你又受傷了嗎?”
“是啊,這次的傷很重很重,是傷在心上。”海倫失落地回答。
“所以就鬧到非得生離死別的地步了?哎,我的海倫,你還真是個孩子。”
莫思爾輕輕地笑了,卻沒有任何情緒。
海倫震驚地看著莫思爾,說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來向你告別的?”
“所以我才來這里等著你嘛。”莫思爾帶著一種深沉的責備看向海倫,“你對你親愛的主人還真是用心良苦啊,我的海倫。連我都不得不對你的犧牲和大公無私的情懷感到敬佩。——你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嗎?我比你更清楚你的心。上午海斯在烏有鄉牽手而過的那個女孩子,你正在為她感到苦惱吧。——不用說一些假話來欺騙我。坦白地說,海倫,我也不喜歡她。她的內心恰恰和她的外表相反。”說完看向海倫,“而你呢,我的小家伙,如果你真認為離開這里是解決問題的方法的話,你就真的太讓我失望了。這算是一種逃避,其行為很傻,非常傻。”
“傻?!”
“是啊,我的海倫。你不覺得這很傻嗎?”莫思爾憂郁地笑了,“雖然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我的確有看透人本質和心靈的能力。當那個女孩從我身邊走過去的時候,啊!我可憐的草地和鮮花,大部分被她骯臟的雙腳所污染了,你瞧!這些玫瑰花全都被她給摧殘了。我這里不可能歡迎這樣的生靈!她只會帶來厄運和痛苦。當然,這也是我為她難過的原因。”
“海倫,如果你執意要走的話。”莫思爾繼續低低地說,“就先看看我這里吧。難道這美麗的一切你要眼睜睜地拋下而無動于衷?”
“但是我必須走。”
“那就跟我走吧,沒有第三個人會知道,包括你的海斯。”莫思爾眼神中閃過一種炙熱的光,他緊緊地握住海倫的手臂,那力量,似乎這次一定要帶她走。海倫突然產生一種難以分析的恐懼,她從來沒有看到過莫思爾臉上出現那樣的神色。
“我——”海倫無可奈何地剛被莫思爾拉走出幾步,卻看見不遠處小房子前的門輕輕開了,海斯的身影漸漸出現在燈光下,目光急促地掃過烏有鄉,在尋找海倫的身影。
莫思爾看到海倫注視著海斯的身影,眼神中閃過難以掩蓋的失落,他難過地松開了海倫的手臂,從搖曳的長袖下變出一支金色的玫瑰,放到海倫的手里。
這時海斯已經開始喊叫海倫的名字了。
“我得走了。”莫思爾的身影突然站到在黑暗中的桂樹下,向海倫投射出一瞬間明亮的目光之后,便隨著一陣風消失了。
海倫看著手中金色的玫瑰正想星星一樣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小心翼翼地收好了玫瑰。
第一次收下莫思爾的那支藍色玫瑰,現如今依舊鮮活。
“海倫,你為什么總是往烏有鄉里跑。一待就是一個下午?”
在火車走廊里,海斯問海倫。
“我喜歡在下午散步。——海斯,你不是有事要找我嗎?”
海倫岔開了話題。
“是啊,我只是想找你聊天。”
海斯難掩難過地說,這一點根本逃脫不了海倫的眼睛。她注視了一會兒他的眼睛,問:“是什么讓你這么不開心?”
“沒什么,我只是和貝兒發生了一些事情。坦白地說,海倫,她以后不會再來找我了。”海斯失落地笑了笑,茫然若失地看著窗外挪動的夜景。窗外是一片靜謐的城鎮,密密麻麻地燈光錯落在黑暗的不規則建筑中。
“你惹她不高興了嗎?”海倫問。
“我想我把她氣瘋了。”海斯帶著一種惡棍般的輕蔑和戲謔苦澀地笑了笑。
海倫很厭惡海斯表露出這樣的口氣,她拉下了嘴角:“想必全是你的錯了。”
“當然是我的錯,”海倫從他的口中聞出了白蘭地的味道,他惡狠狠地說:“全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招惹她,誰叫她太漂亮了呢!我總是被漂亮的東西所吸引,為它們著迷。卻從來不去看它們骯臟的內心和靈魂。這就是我最大的錯誤,我難過——為自己感到難過!呵!”
海斯冷哼了一聲,繼續說:“貝兒,貝兒!她蠻橫無理、自私自利、無理取鬧、但就是因為她漂亮,我愛她。深深地愛著她,為她著迷。可是她現在馬上就要離開我了——這真是一處喜劇!我馬上就要失去她了。”
海倫看到海斯眼中閃爍著深沉而痛苦的光輝,心里感到一種將近窒息的難過。
“那你為什么還要氣走她,像個小孩子一樣?”海倫帶著一種責備問道。
“為什么?這是我自己的悲劇,海倫。”海斯輕輕地笑了。
“你向來不懂得珍惜。”海倫惱怒地說,心里冒火。
“我不懂得珍惜?那是因為她沒必要值得我珍惜。對!她一點資格都沒有,她竟敢在我面前說出那樣的話!真是該死!”海斯重重地捶了一下窗臺,咬牙切齒地說道。海倫看到惱怒和羞恥的光輝占據了他整個眼睦,那種光輝甚至遠比憂傷來得更加強烈。
“你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說胡話了!”海倫哭了出來,“你真是世界上最笨最笨的傻瓜。難道非得要在你深愛的人面前,還要置氣嗎?”
海斯沉默了下來,靜靜地、頹廢地望著窗外。
海倫則默默地抽泣著,在幽暗的走廊里渾身顫抖著。
“不許再哭了,海倫。”海斯冷靜地說,遞給海倫一個手絹,“如果你知道我生氣的理由的話,或許你就不會生氣了。”
海倫靜靜地站著,等待下面他為自己辯解的話。
“我愛貝爾一點都沒有錯,她的確讓我著迷。她提出的任何無理的要求我都會滿足她,她做錯任何事情我都不會感到惱怒,照樣喜歡她。可是今天——今天她竟然向我提出一個很過分,真的是非常過分的條件——她竟然用你來威脅我,如果我不趕你走的話,她就會離開我。這時竟像是一股邪勁兒一樣,我惱怒了。以前她說離開我的時候我甚至愿意跪下來求她不讓她離開,但是當她說出那句話時,我竟然有一點恨她,然后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這一巴掌算是完了。我失去了她。她離開我倒是障礙不大,但她那句話卻像是鞭子,狠狠抽在我的尊嚴上。——海倫,我感到難過,并不是為她,也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你。”
“為我?”
“是啊,我差一點就出賣了你呢。尤其是在你還不知道的情況下。我當時真是感到心涼啊,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愛的人竟然用這種方式懲罰我。但是我更加害怕,我瘋了一樣跑回來,希望馬上看到你。但是找了很久卻找不到你,原來你在烏有鄉。——海倫,我害怕,我害怕有其他人像貝兒一樣,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海倫站在那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過了幾秒,她扔下海斯,離開了火車走廊。
從那天夜晚以后海倫和海斯就形同路人一樣不再相互理睬。海斯常常把自己關在廚房里酗酒,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只能讓喬伊把海斯抬進臥室里。
“也不知道他這幾天怎么回事?”喬伊在和海倫看店的時候,無意中問起來。
“應該是失戀了。”海倫含糊其辭地說。
“這不可能,他從來不會因為失戀而整天悶悶不樂。他總是喜新厭舊,另有新歡。”喬伊堅定地否定了。
“或許這次愛的太深了呢。”
“上一次這樣,海斯的情緒一直處于低谷狀態呢——那時候也是失去了他最愛的人——被他視為天父一樣尊敬的人。”喬伊回答,“不知道什么事情讓他這么痛苦,到了把自己灌醉才能療傷的份上。”
“他真的是愛貝兒到了很深的地步。”海倫絕望地想。
海倫打聽到貝兒家的府邸,便去找貝兒。海倫希望她能夠原諒海斯,和她破鏡重圓。如果海斯能夠看到貝兒來找他,他一定不會再這樣喝酒糟蹋自己了。
海倫抱著極大的希望去找貝兒。
貝兒因為海斯當眾扇她一巴掌的事情而耿耿于懷,尤其是對海倫更加介意。
海倫幾乎帶著懇求低聲下氣地對貝兒恭恭敬敬地說道:“美麗的貝兒小姐,我的主人真的很需要您。他現在每天為了您的事情而變得悶悶不樂,因為喝酒把自己美好的體型都要毀壞了。您得去看看他啊,您瞧!這枝金色的玫瑰,是無價之寶,哪里幾乎都找不到這么美麗的一枝花朵,我的主人為了您,特意花了大心思才弄到它,他希望我能夠親手把它遞到您手上,說:‘世間除了您,沒有任何人有資格配上這么美麗的花朵。’他還說他很愛您,希望您馬上去看他。”
貝兒接過金色玫瑰,玫瑰的光芒立刻變得暗淡起來,像是被沼氣給抹黑。然而這位美麗的小姐什么都沒看見,她只是沉浸在海斯深情的話語中心里十分高興。但同時不忘初心,帶著一種冷靜說道:“既然他這么說,我也沒法拒絕他。但是你得知道,他是因為你才打我這一巴掌的。”
“是,”海倫低下了頭恭恭敬敬地回答,“我想我會馬上離開我的主人的。”
貝兒沒再看她,開心地拿著玫瑰高傲地走進貴府,樣子像只貴氣的孔雀。
海倫心情開朗起來,海斯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沒有什么能夠比看到他那樣禍害自己的身體更讓人難過的了,只要貝兒去看他,他一定會立馬好起來的。
想到這里,海倫輕輕地笑了。陽光瞬間落滿在海倫的面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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