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斯的童年

　　喬伊帶著海倫匆匆地穿過走廊，當(dāng)喬伊推開通往花店的門時，海倫看到海斯正被一個老婆婆給難為住了。

　　那是一個瘦骨嶙峋的老婆婆，全身皮膚布滿皮革似的皺紋，個子十分瘦小，看起來比海倫還要低一頭。她的穿著像海斯一樣講究，白色的頭發(fā)盤在后腦勺，額頭上還有一顆顯著的黑痣。客觀來講，這真算是一張有些丑陋且缺少和善的面孔。她嘴角深刻的皺紋說明她很少笑，總有一種使人敬而遠之的氣勢。

　　老婆婆十分莊嚴地坐在椅子上，嚴肅地拄著拐杖。海斯則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目光絲毫不敢與老婆婆犀利的眼神相遇。

　　“大孫子，在我沒來看望你的這四年里。你還是長進了不少，至少屋子比以前干凈了許多。——對了，我聽說柏蘭尼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你呢，年紀也不算輕了吧……現(xiàn)在是不是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女孩子？”老婆婆拋過去一個讓海斯顫抖的眼神。

　　“我現(xiàn)在還沒有成家的打算，婆婆。”海斯用長袖揩了揩額頭上的冒出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說。

　　“什么？”婆婆以十分嚴厲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眼海斯，“據(jù)我所知，你已經(jīng)過了三十歲了吧，孩子。倘若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學(xué)不會對女孩子專情，我很難覺得你能夠有出息。在我看來你身上最可怕的缺點就是，缺少男人應(yīng)該有的責(zé)任心。在這一點上，你連你那個同樣只追求外在表面的父親都不如。”

　　“是，婆婆。”海斯畢恭畢敬地對婆婆彎腰鞠躬。隨后又帶著求救般的眼神看向喬伊的方向，背在身后的手對他做些姿勢。

　　“你想念喬伊了吧，婆婆。我馬上把他叫過來。”海斯帶著勉強的笑容說。

　　“喬伊是不是也有女朋友了？”說到這，老婆婆眼角的皺紋舒展了許多。

　　“是啊。”海斯慚愧地說。

　　“錢婆婆，你終于來了。”喬伊跑過去撲到老婆婆的懷里，老婆婆笑得咧開了嘴。“這是你的女朋友？”老婆婆看向海倫的眼中有一種難得的親切感。

　　“不，她不是。”喬伊說。

　　“那她是海斯的女朋友了？哈哈！”老婆婆的眼睛一亮，隨后哈哈大笑起來。

　　海倫還未來得及說話，海斯就把她拉到身邊，笑著對婆婆說：“是啊，婆婆。她是我的戀人。”當(dāng)海倫想推開他時，卻發(fā)現(xiàn)他的力氣十分大。他喬裝優(yōu)雅的笑容，低下頭拋給海倫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似乎在向她求助。于是海倫便打算陪他演完這段戲，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對婆婆說：“我們在一起已經(jīng)半年了，婆婆。”

　　老婆婆驚訝地看了看海倫，隨后揚起頭爆發(fā)出一陣雷聲般的笑聲，海倫被她的大鼻孔給一驚。她拄著拐杖彎著腰走到海倫身邊，帶著毫不掩飾的笑容上下打量兩個站在一起的人。隨后她把手放到海斯面前，海斯畢恭畢敬地接住以后，她說：“扶我到餐桌前吧，海斯。我想你們都餓了。”

　　說著五人走到火車長長的走廊上，在走廊中心的長形餐桌前坐下。桌子上原本空空如也，當(dāng)錢婆婆用拐杖輕輕敲了下地面時，桌子上頓時出現(xiàn)許多美味的食物，烤鵝、梅干扣肉、巧克力蛋糕……以及熱騰騰的茶飲和冒著冷氣的五盤刨冰。

　　海倫看著面前的刨冰和茶飲，不禁暗自發(fā)笑：“如果兩個一起吃，會怎么樣呢？”再看向喬伊，正美滋滋地用勺子把刨冰往茶飲里加，她剛想阻止，卻見喬伊速度驚人快得整整喝了幾大杯。僅僅五分鐘后，當(dāng)所有人正在安靜地享受美食的時候，喬伊捂著肚子苦叫起來，心想：“哦，老天！烤鵝放到明天不知道會不會變質(zhì)？”

　　“都怪你每次吃東西都不注意，冷飲熱茶只顧貪嘴，現(xiàn)在肚子又疼起來了吧。”海斯帶著顯而易見的責(zé)備冷嘲熱諷地說完，用帶著光輝的手指在喬伊的肚子上輕輕一摁，喬伊的臉色頓時好看了不少。他避開海斯責(zé)備的眼神，委屈地看向錢婆婆。

　　“冒火做什么？你脾氣壞這個臭毛病還是沒改——無緣無故地責(zé)備我們可憐的喬伊。他想吃就吃嘛，鬧肚子的話用法術(shù)幫他治療不就沒事了嗎？”錢婆婆瞪著海斯，海斯慚愧地低下頭去。喬伊用手捂著嘴但也擋不住笑聲溜出了指尖，帶著咯咯的笑聲附到海倫耳邊說：“也只有婆婆能讓海斯露出那副表情。”

　　“婆婆你不要責(zé)備海斯偏袒喬伊，如果是我，也會選擇責(zé)備喬伊。”海倫大膽地說。錢婆婆帶著驚訝的表情看向海倫，盯著她的眼神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輝。

　　海倫心想糟了，該不會是冒犯了錢婆婆吧？再心虛地抬起頭看向俯視著自己的海斯……天，那是什么眼神？他打算殺死自己嗎？錢婆婆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走出了走廊。她陰沉的后背貌似在醞釀一場暴風(fēng)雨……海倫注意到旁邊那位總是晴空萬里的美麗明亮的臉此時也變得異常陰沉。

　　錢婆婆關(guān)上了火車走廊的門，貌似走廊里的氣壓很低。

　　海斯低著頭緊盯海倫，許久，他伸出手抱住了海倫，臉上立刻陽光燦爛：“海倫的演技太棒了，錢婆婆竟然被這么容易就糊弄過去了。——還有你，喬伊。幸好想出鬧肚子的辦法草草了結(jié)這頓晚餐。”海斯說完長長地松了口氣，之后和喬伊津津有味地吃著餐桌上的食物。

　　海倫的臉立刻陰沉下來：“這兩個家伙在玩弄她嗎？”隨后她關(guān)心地問：“錢婆婆今后要打算和我們一直住在一起嗎？”

　　“婆婆只是來這里看望一下我們，過幾天就會走了。”海斯回答，“如果婆婆打算要一輩子和我們在一起的話。那我總是畢恭畢敬地彎腰半個月下來就會變成駝背的老頭子。喬伊和我吃飯的時候也總是心驚膽戰(zhàn)怕被噎著。這種日子對于我們來說太難熬了，就算是睡覺的時候那雙犀利的眼睛也會溜進夢里。”

　　海倫暗自松了口氣，但是心里又產(chǎn)生一種難過……婆婆看起來很可憐。

　　夜半時分的走廊里，海倫躺在由于火車開動而搖搖晃晃的臥榻上，出神地看著窗外的月光景色。心想自己肯定是失眠了，便輕輕嘆了口氣。突然，火車走廊的門被打開了，一個臃腫的身影握著燭臺走了進來。

　　海倫起身：“婆婆。”

　　“噓。”婆婆瞇起眼睛輕聲地說，“打擾你睡覺了吧，真不好意思。”

　　看到海倫搖了搖頭，婆婆輕輕笑了。樣子看起來很慈和。

　　“既然睡不著，那就跟我來吧。我想給你看一些東西，關(guān)于海斯。”

　　婆婆帶著海倫輕手輕腳地走出火車走廊，來到花店的二樓，用鑰匙打開那扇被關(guān)閉得死死的紅木門。海倫帶著提醒的意思輕輕推了推婆婆的手臂，婆婆回頭笑道：“沒關(guān)系，海斯他不會知道。”

　　海倫也不明確這扇門的后面是什么，海斯一直不允許任何人打開這扇紅門，甚至靠近它海斯都很忌諱。上次喬伊只是去那扇門前撿一下皮球，海斯都把他狠狠地大罵一頓，甚至把可憐的喬伊罵哭了。

　　轉(zhuǎn)動鎖的鑰匙響了，婆婆打開門，門外是一片灰黑色，感覺仿佛什么都不存在一樣。走進去之后，一股來自很遙遠的冷風(fēng)從地面灌輸?shù)胶惖娜棺永铩＜t門自己關(guān)上了。海倫漸漸看清周圍的一切，發(fā)現(xiàn)四周什么都沒有，只有一條由飄浮的時鐘構(gòu)成的小路，而自己和婆婆的腳下就踩著時鐘。婆婆帶著海倫小心翼翼地踩著時鐘走到延伸到對面的土路，那里有一扇漆黑的門，門前站著一個長相很奇怪的人。他穿著黑色的制服，胡子是兩撇分針。見婆婆和海倫走過去，他喬裝優(yōu)雅的笑容攔路道：“你好，錢婆婆。要去哪段時間的記憶？”

　　“你好，年輕人。請你幫我打開海斯的記憶之門。”錢婆婆拄著拐杖說。

　　“海斯巫師嗎？你真會難為我，錢婆婆。他的記憶之門已經(jīng)被封印，除了他自己誰都不允許打開。如果您想進去，就得先經(jīng)過他的同意才行。”

　　“難道連我都不可以嗎？”

　　“抱歉，不可以。”

　　“那對不住了，年輕人。我們只好硬闖了。”錢婆婆說完，用拐杖敲了下地面，四周起來一陣藍色的煙霧，在視線模糊中，海倫感覺被一雙手給拉走。只聽見一聲“砰”的關(guān)門聲，海倫再次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和婆婆已經(jīng)站在一座漂亮的莊園里。四周開滿五彩繽紛的鮮花，多彩的蝴蝶翩躚在鮮花中。一個女人坐在用藤條編織、玫瑰花裝飾的秋千上輕輕搖晃著。那是海倫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了，美的讓人覺得像是一場夢。她穿著玫瑰花一樣鮮艷簇新的紗裙，金黃色的卷發(fā)垂到左肩上，眼睦里充滿了濃濃的笑意。她像是眾星捧著的月亮，四周很多紳士跪在地上捧著鮮花表達愛意。

　　“她是海斯的母親。雖然是個農(nóng)家女，但有著海濱貴族的血統(tǒng)。”婆婆說完輕輕敲了下地面，畫面立刻變得扭曲起來，形成彩色的漩渦，海倫和錢婆婆被卷進漩渦里，隨后又進入另一個畫面。

　　眼前是一座皇宮，光亮可鑒的黑白瓷磚、琉金麗彩的宮殿……一個穿著華麗的漂亮男子正下馬車，走進宮殿。婆婆牽起海倫的手跟在那個雖走路匆匆、動作卻很優(yōu)雅的男子身后。男子最后在正殿停下，對國王鞠躬。

　　“而他，是海斯的父親。穆德瑞國王的哥哥哈德殿下。由于愛上了海斯的母親，他甚至放棄了成為國王的權(quán)利。”婆婆看著眼前的那個男子說。

　　“難怪見到海斯第一眼就覺得他像是個貴族，原來是王室貴族。可是為什么他身為厲害的巫師，卻拒絕幫助國王？”海倫暗自思忖。

　　“是穆德瑞國王。”海倫剛要打算好好看看坐在寶座上的國王，婆婆又敲了下地面。這一次的情景只是一座漂亮的農(nóng)家房子，四周是一片栽滿鮮花的原野。

　　“婆婆，總是換來換去感覺好暈。”海倫暈頭轉(zhuǎn)向地說。

　　“沒關(guān)系，這次我們就可以看到海斯了。”婆婆的表情輕松下來，笑著說：“我孫子小時候很可愛呢。”

　　婆婆剛說完話，從房子的小木門里跑出來一個金發(fā)碧眼的漂亮小男孩，那個小男孩看起來像是一只快樂的小貓，追著蝴蝶到處跑來跑去。海倫通過那雙美麗的眼睛立刻看出，他就是兒時的海斯。緊隨在海斯身后的，是他正帶著笑容的父親。

　　“兒子，慢點跑。等等老爸。”哈德快樂地追在兒子后面。遠處涼亭下的母親正帶著濃濃的笑意看著嬉鬧的父子。

　　“老爸，你快點了啦。蝴蝶都要飛走了。”海斯嘟起了小嘴。海倫很想捏一捏他粉撲撲的臉蛋。

　　“慢點，兒子。老爸要送你一樣?xùn)|西。”

　　“是什么？”海斯停了下來，對著父親一笑。那笑容使得花朵上都落滿了陽光。

　　“你瞧。”哈德指著從屋子里跳出來的小狗說。

　　穿著一身衣服的小狗怯怯地站在門里，海斯興奮地跑過去。小狗躲進門里偷偷打量海斯，海斯笑著把口袋里的糖果遞給小狗，小狗一把抓過去扔進嘴里。

　　“他是我在街上撿到的小可憐，看起來應(yīng)該是個孤兒。兒子，以后他就是我們的家人了。你要照顧他，知道嗎？無論在什么樣的情況下，你們兩個都可以彼此相依為命。”哈德蹲下來摸了摸小狗的腦袋認真地對海斯說。

　　“我明白，爸爸。他還沒有名字吧？既然這么貪吃，就叫他喬伊好了。我以后一定會好好照顧喬伊的，買好多好吃的東西給喬伊吃，把它養(yǎng)的胖胖的。只要我在他身邊一天，我就不會舍棄喬伊。”海斯摸著喬伊的腦袋說。

　　海倫看著這時的海斯和喬伊，心里不禁感到困惑，是什么讓海斯發(fā)生了那么大的改變？

　　這時婆婆開了口：“五歲之前的海斯還一直生活在陽光下花蜜般甜蜜溫暖的生活中。但在他五歲的時候，黑潭魔也剛剛出道，所有人相傳那個魔頭還是個和海斯年紀一樣大的孩子。但早已對當(dāng)時的人們產(chǎn)生了不小的影響，海斯的父母在國王的召集下去對抗黑潭魔，卻不幸靈魂被收集而去。自此以后，海斯被國王送到艾默思魔法學(xué)院。進入魔法學(xué)院的海斯，性格發(fā)生了很大的改變。他變得不但冷漠起來，而且總是選擇逃避責(zé)任。”

　　這時畫面立刻旋轉(zhuǎn)變化，一陣風(fēng)塵后海倫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眼前是一片讓人震驚的景象。一大片立體烏云停滯在海面上方的半空中，巨大的瀑布從烏云上直傾瀉而下，落入海里。金色的梯子旋轉(zhuǎn)著瀑布直通入云霄。佇立在云霄中的，是一座哥特式的學(xué)院建筑群，尖塔的、圓塔的城堡看起來陰森肅穆。像一座空中監(jiān)獄。幾只禿鷹盤旋在城堡上方，發(fā)出尖鳴聲。

　　海倫和婆婆跟在后面沿著旋轉(zhuǎn)的金梯爬上云霄。金梯上總有瀑布的水傾倒下來，一不小心便很容易滑下去。海倫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婆婆，免得她摔倒。爬了將近半個小時，兩人才爬上去。

　　“真是的，把學(xué)院建在這么高的地方。一點都不為我們老年人考慮。”錢婆婆敲著拐杖帶著老人嚴厲的口吻說。海倫不禁笑了——婆婆的脾氣還真是可愛。

　　“海斯。在這里，你不再是一個貴族子弟。你是一個為了對付黑潭魔而拼盡全力練習(xí)魔法的巫師。從今天起，我就會教你學(xué)習(xí)魔法。你會像你的父母一樣，終有一天投身于戰(zhàn)場中。”魔法殿上，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威嚴男人低頭對海斯說。

　　“不，我不要學(xué)習(xí)魔法。我要爸爸媽媽。”海斯搖著腦袋放聲哭泣。

　　“要想為你的父母報仇，就要學(xué)習(xí)魔法。”

　　“我不要為他們報仇，爸爸媽媽說要讓我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再做像他們一樣的巫師，最后死掉連靈魂都不得自由。”看到海斯哭泣的樣子，海倫狠狠揪著自己的衣襟。

　　“正是因為他們有這樣自私的想法，他們才會得到上帝的懲罰。靈魂被禁錮起來。”

　　所有人陷入可怕的沉默。

　　“不許你這樣說我他們。”

　　“無論我說不說，你都不可能走出這個學(xué)院。從今天起，你永遠都別想逃出這個學(xué)院，直到我們把你訓(xùn)練成力量強大的巫師，把你送到戰(zhàn)場上。”

　　鐵門關(guān)上，海斯被鎖在冷森森的大殿中。他看著窗外的月光自言自語：“你們這樣做，和黑潭魔有什么區(qū)別……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剝奪我的自由。”

　　忍受了十幾年的痛苦訓(xùn)練，海斯在十九歲的時候，終于逃了出來……卻在逃出來的過程中落得渾身皮開肉綻的下場。美麗的面孔也被火系的魔法師給燒毀，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整。見海斯獨自倒在無人問津的森林中，海倫心里一陣刺痛，那種痛苦和焦急促使海倫拼命跑向倒在水坑中狼狽不堪的海斯。短短的幾步路，海倫一直跑、一直跑……卻似乎永遠跑不到海斯的身邊。

　　“海斯！海斯！”海倫邊大聲喊著他的名字邊跑向他。

　　“海倫，不要叫醒他。否則這里的時空會倒塌。”婆婆焦急地在她身后喊。海倫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一切，她跑到海斯身邊不停地喚醒他，眼淚一直滴到地面上，海斯虛弱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海倫……時間頓時凝固。

　　他們彼此相對眼和唇。海倫的腦海中竟閃過一片絢爛夜空的景象——兩顆彼此瞭望的星星。

　　“海斯，不要睡過去。一定不要睡過去……”海倫抱起海斯的額頭親吻，帶著余溫的淚水滴在他的面孔上。海倫沿著他的額頭親吻到眼臉，似乎想用嘴唇來抹掉讓痛苦他的傷疤。他那么愛美……這一切一定讓他絕望到了極點。隨后天空產(chǎn)生一個巨大的漩渦，海倫和婆婆被卷進漩渦中。海斯那雙明亮的眼睛，看著海倫消失在時空洞中。那個眼神，像是被湮沒在海水中的星光，充滿了茫然若失。

　　“一定要在未來等著我，海斯！”海倫大喊了一聲。從時空之門里出來，海倫什么都不再想。她撇下婆婆，拼命跑向二樓去找海斯，只是想確定他還在她身邊。她不明白自己為何那樣的歇斯底里，她的眼里只閃過海斯?jié)M眼淚水的兒時樣子……那個在魔法殿上，低著頭渾身顫抖、不停地用袖子擦著眼淚的孩子；那個在一夜之間，失去所有愛人的孩子；那個因為想要得到自由，而被燒毀了天使面容的巫師；那個表面冷漠，心腸卻很軟的海斯……他的一切一切，都撕碎了她的心，都讓她感覺他變得那么陌生。她不曾想他竟在兒時就遭受過這么可怕的一切，而自己卻還是不理解他的冷嘲熱諷、他無源頭的暴躁和時而冷漠堅硬的心腸。那都是因為他……如果自己遭受過這一切，也會墮落成深淵里的惡魔吧。

　　當(dāng)時海倫真的很沖動，她想緊緊抱著他，確定他是真的還存在。如果他真的存在，她就會認真地告訴他，她會和喬伊永遠都在他身邊，成為一生都不會拋棄他的家人。她還會告訴他，她愿意陪他去尋找他想要的自由，永遠生活在烏有鄉(xiāng)。

　　可是……花店里、客廳、書房……哪里都沒有他的身影，沒有！

　　然而，火車走廊那扇緊閉的門。海倫的手略有些顫微地停在門把上……是啊，多少個孤寂落寞的深夜，她目睹過海斯曾站在光線有些暗的走廊里眺望著窗外挪動的風(fēng)景。他的眼神只有在那些個沒人的夜晚看起來很難過。他在落滿月光的窗邊時而嘆息、時而懊惱悔恨般的抱住腦袋。

　　海倫推開那扇門，一陣清涼的風(fēng)吹過，走廊里沒有海斯的身影。

　　她感到一種真實的恐懼——海斯沒了！

　　海倫走過走廊推開自己臥室緊閉的門，她卻看見了海斯。他坐在她的臥榻上望著窗外的月光，海倫帶著一種沖動走過去。然而與他的目光相遇，她不禁為他陌生的眼神感到驚異。海斯帶著一種讓她難以理解的懊惱和冷漠看著她，就像是在看待一個陌生人。

　　海倫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她只是假裝鎮(zhèn)定地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海斯發(fā)出一陣讓海倫打冷戰(zhàn)的笑聲：“你當(dāng)然不希望我出現(xiàn)在這里了。別再在我面前裝下去了，我說沒說過這是沒用的。坦白地跟我說，你是不是打開二樓那扇紅色的門了？”

　　“我沒有。”海倫站起來轉(zhuǎn)過身去說。

　　“是嗎？門上的鎖都掉了。”海斯走過去粗魯?shù)刈ミ^海倫的手臂，甚至沒在意會不會把她弄痛，他命令她看著他的眼睛，然后自己竟顫顫巍巍地說：“海倫呀，我說沒說過在我面前撒謊是沒有用的。你知不知道，你對我撒謊讓我根本無法接受。現(xiàn)在，我心里對你的失望遠超過憤怒。”

　　“對不起，海斯。我不知道……看到那一切，我很難過。海斯，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情。”海倫抓起海斯的手借著月光去看，想確認一下他的手上是不是有傷。剛才那段回憶把她嚇壞了。

　　“看吧，這就是我最忌諱你們打開那扇門的原因。”海斯眼中的冷漠漸漸消失，“我想，你們在看過我的童年之后，對我剩下的感情也只有同情和憐憫了。而這兩樣又是我偏偏最不需要的。你們知道我那段回憶之后，就等于把我心里尚未愈合好的舊傷口撕開。并且自己的心里也不會好受到哪兒去。是不是，海倫？你知道我的那段回憶對你本身沒有什么好處吧？而且就你善良的個性來說，收獲到的也只是難過。”海斯換了一種柔和的語氣問，輕輕地摸了摸她伏在自己胸口的腦袋，“而這又偏偏是我最不想得到的結(jié)果，所以我會選擇逃避過去。”

　　海倫從來沒見過海斯這么脆弱，她茫然地搖了搖頭，說：“我寧可一輩子也不要看到那樣狼狽的海斯。就算是脾氣很臭、只知道注重外表、什么都不管不顧的海斯，也比回憶里的海斯強很多倍。”

　　“我真的有你說的這么差嗎？”海斯看似很在意地低頭問。

　　“如果沒有親眼看到，我不會憑空捏造。畢竟以我的說謊本事根本瞞不過你嘛。”海倫忍住笑容說，沒有聽見門開的聲音。

　　海斯突然伸出手臂抱住了她，海倫在夜光中看到海斯正低著頭對她擠眉弄眼，隨后他假裝咳嗽一聲，忍住微微怒氣帶著敬意對門口正微笑著看著他們的婆婆說：“看夠了嗎，婆婆？”

　　婆婆輕輕地笑了，拄著拐杖說：“真是抱歉呢，打擾你們這對年輕人了。我只是來向你們告別的。”

　　“要走了嗎，婆婆？”海倫突然覺得有些不舍。

　　“是啊，我未來的孫媳婦。”說到這婆婆裂開嘴笑了幾聲，隨后又換了一種認真的表情對海倫擠了下眼，說：“幫我照顧好海斯。”

　　“嗯，婆婆。”海倫想到時空之門里的一切。從出來那一剎那，她就清楚地決定了，要永遠照顧好海斯，不再讓他受傷。

　　“那我就走了。哈哈！”在海倫還沒有緩過神來，婆婆只是輕輕用拐杖敲了下地面，她就立刻騎著消失了。窗外的簾子裹狹著櫻花花瓣吹進走廊里，海倫和海斯看著窗外的月亮。

　　“忘了告訴你，大孫子。我把你酒柜里藏的幾桶葡萄酒帶走了。”婆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我就知道。”海斯的嘴角不禁抽搐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