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木高級中學位處市中心,在整個市的學生看來,它是一個很高端洋氣的學校。
很久以前是貴族女子學校,從這里畢業的花季少女們,帶著薔薇與月季的芬芳成為軍官與豪門子弟的未婚妻。
在社會的劇烈變革下,這份優雅已經消失,但在鬧中取靜的校園里不難覓其遺蹤。教學樓兩樓大廳里的三角鋼琴,機房里的mac電腦,海外重金聘請的古怪藝術老師……無不默默地說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事實。
除此之外,名木高中的制服很早就從肥大的運動服換成了西式的襯衫西褲(女生是格子裙),羨煞了市里其他高中的學生們。
不過對于青芷這樣普通的學生來說,更直接的感受是:歸咎于其長遠的歷史和豐厚的預算,名木的節日特別多。
從風華節到田徑大賽(不,其實這個是市里舉辦的)再到體育節。終于忙過了一個階段,準備期中考試以后,大家又要為畢業典禮開始忙碌。
復習期中考試的時候,伊雨在復習的間隙問青芷,畢業典禮準不準備去幫忙。
青芷想了一會兒:“會吧。”
伊雨笑的有些曖昧:“還想翻琴譜?”
青芷回想起上次做早操時目睹的,伊雨對藍淺西無可救藥的憧憬之情,趕緊搖了搖頭。
“誒~為什么嘛。誰不想幫淺西大人翻琴譜啊!可以離他那么近,說不定他還會回過頭對你笑一笑……”
那件事發生之前,青芷會覺得這樣胡思亂想(俗稱**)的伊雨很可愛。但是現在,她竟覺得身邊的女生有點恐怖。她盡量組織著語言,顯得不咸不淡:
“這種事情,誰行誰上咯。”
然后就抱起速寫本和古詩記誦小冊子,去上體育課了。
“等等我啊~!”
伊雨見到又要被丟下,才慌忙收拾起她的本子來。
激揚杯過后,青芷就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在向別的班級的人介紹自己的同學時,都會說:“這個是我朋友。”
但是這個詞,“朋友”,到底意味著什么呢?
伊雨和林駿,在激揚杯之前毫無疑問都是青芷無可或缺的朋友。
可是……
朋友可以傷害朋友的朋友嗎?朋友可以互相擁抱,像兩只極夜中的北極熊一樣從彼此身體上取暖嗎?
她并不能得出答案。
因為高考沒有體育科目,所以到了高二這個時候,體育課已經逐漸變成自由活動課。青芷拒絕了伊雨一起打羽毛球的提議,想到花壇邊上去畫畫。
其實她也沒有想畫什么東西的沖動,只是覺得,翻開那些記錄著心情起伏的畫面,能讓她好受一點。
她走到教學樓后門那邊借體育器材的房間,推門進去。
然后四處看看,一班和四班的女生們嘰嘰喳喳地笑鬧著,取走球拍,排球和飛行棋。四班女生大多只是進來晃一圈,又搖著她們涂了光亮指甲油的雙手,出去玩手機去了。
青芷一直等到房間里沒人了,才躡手躡腳地出去。
門外很安靜。大家都跑回操場去,玩的已經瘋玩起來,背單詞背古詩的也都漸入佳境。
……是她多心了嗎?
青芷呼了一口氣,走到花壇邊上她的老座位上,開始涂抹起來。
今天早上來到學校她就覺得不對勁。
林駿要晨練,所以沒跟她一起上學。她一個人進了校門爬樓梯的時候,就感覺有個影子跟著自己,時近時遠。感覺他要上前一步和自己說話的時候,她回過去,發現沒人;感覺是自己的錯覺,要自己放寬心的時候,又感覺到鬼鬼祟祟的東西。
連她下課出去買水的時候也感到被窺視著,但始終看不見那人長什么樣。
很狡猾嘛。
青芷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在這個學校,會這樣處心積慮跟蹤自己的,不是一班惡作劇的男生們就是那群崇拜藍淺西的太妹。
如果她們這個時候沖出來,林駿都來不及從操場沖過來幫她。更糟糕的一種可能是他根本聽不見這個角落發生的事情。
青芷也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到這里來。這是一個僻靜的角落,她以前都是不愿意別人看見自己在畫什么,才幾經輾轉發現了這塊藏在器材室后面的寶地。
但是,一來她暫時不愿意和伊雨單獨相處,二來現在操場上的只有一班和四班,她覺得太妹應該也不能完全無視上課鈴跑到操場上來,不然她就去找她們的班主任求救。
然而古話說的好,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一個修長的影子在她的視野里晃動了一下,好像就要向她伸出魔爪。
青芷嚇的從花壇上跳起來往后躲。那個影子一瞬間又消失到了器材室西側的低洼處。
可惡。他站在低處,很容易就能從她的視線里消失。
盡管如此,青芷還是低低地,試著叫了一聲:
“誰站在那里,快出來。”
如果伊雨或者高戎龍目睹這個場景,一定會堅定不移地吐槽:“這樣叫別人會出來才有鬼啊!”
(林駿不會吐槽單純是出于對青梅竹馬的溺愛。)
可是那個影子就是從暗處走了出來。青芷剛想說這是哪個智商不夠用的家伙,就發現,這個影子居然是金色的。(…)
“藍淺西?!”
沒錯,就是名木高中的鋼琴王子。他帶著一種自認倒霉的表情,走到青芷面前,有點躊躇,雙手抱胸開了口:
“啊啊,是我。我一直想跟你說話來著,但是附近都好多人。不好意思。”
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陽光從樸樹的樹葉縫隙之間泄下,將眼前的人本就比亞洲人深刻的輪廓映的更加分明。青芷似乎突然明白為什么會給金發少年起名的時候又是“藍”,又是“淺”的。(當時青芷并不沒想到姓和名不是一回事)少年映出她身影的雙眼,和背后樹影闌珊之間透露的晴空,有著一式一樣的清淺藍色。
“什么事?”
希望不是像伊雨的烏鴉嘴說的一樣,讓她在畢業典禮上再翻琴譜。“給藍淺西翻琴譜”這件事本身她不討厭,但似乎有很多麻煩就是從此開始的。
“嗯,”藍淺西站到她旁邊,一只腳向后倚著花壇,“我最近有一次演出,是在五月底,那時候離期末考和會考還有一段距離……”
“額,一定要找我嗎?”
藍淺西話還沒說完就吃了這句委婉的拒絕,有些哭笑不得:
“你有別的事嗎?這畢竟也是個機會。”
青芷心想翻譜子是哪門子的機會,繼續說:
“陳星有更多幫你翻譜子的經驗吧,比起我來。而且我物理如果拿不到a,桿子老師會叫我去他辦公室的。”
藍淺西擺擺手,忍著笑打斷她:
“青芷,我不是想讓你翻譜子。如果是翻譜子,陳星比你體貼多了。他明白我什么時候需要看譜子。”
然后呢?青芷默默等待后面的話。
他說:
“我是想讓你幫忙設計演出服裝。”
一陣風刮了過來。云卷云舒,樹葉也簌簌掉落下來。青芷想,這倒是一個她沒想到的話題。
她回答:
“我拒絕。”
藍淺西攤攤手:“為什么?”
青芷拾起被吹到地上的速寫本。鉛筆滾遠了,她要去追,結果藍淺西三步兩步就捉住了那只筆,撿起來遞到她手上,是很禮貌的筆尖朝內。
青芷接過來道謝,解釋:
“我以前從來沒做過衣服。倒是社團里很多別的女生有幫cosplay團體設計衣服,我最多只去幫過忙。”
藍淺西不罷休:
“可是你上次就設計的很好啊。”
青芷看著自己的手掌心,說:
“上次,我只是為了小駿才這么做的。”
藍淺西消化著這個回答,他若有所思地望向操場那邊打鬧著的一班男生們,點了點頭。
“啊,這樣啊。”
青芷:“嗯,就是這樣。”
藍淺西向她笑笑,揮了揮手就向校園的更深處走去。她正揣測他要去哪里(這個地方已經很偏僻,再走就到后門了),突然想起一件事:
剛才風翻開了她的速寫本,而且她撿起來的時候,正翻到畫著藍淺西打球的那頁。他不會看到了吧?
青芷垂下雙手,她覺得暨風華節后那兩條,她又一次日了很兇猛的狗。
體育課后,教室里總是一片熱鬧。男生們因為劇烈運動燥熱難耐(…),都脫了制服外套,有的不斯文點就只剩一條背心。桌上到處是冷飲和冰棍,因為是三四節課后了,還有各式各樣的外賣。
青芷還是打算去食堂吃飯。絕對不是她喜歡食堂里好像摻了水的飯菜,而是——她知道伊雨這個時候十有八九是叫外賣的。她不想,暫時不想和她共處。
果然,伊雨問青芷外賣要點什么,兩個人一起叫可以減價。青芷搖了搖頭,說要和林駿一起去食堂。
“噢……這樣啊。”
伊雨看起來有點寂寞,但還是笑著打趣了林駿和青芷一下。青芷覺得內心像是窒息一般的矛盾。她想,如果伊雨知道藍淺西剛才來找我,一定就不會這樣和藹了吧。
林駿這時候來找青芷。他不知道青芷和伊雨之間發生的插曲,只是覺得兩人可能因為什么雞毛蒜皮的事拌嘴了。他已經習慣了聽班里的女生互相叫喊“你這個體重只有四十公斤的小*砸”“你這個有ccup的死混球”等等亂七八糟的。雖然他覺得青芷不太像因為這個吵架的人,但是少女的心嘛,就像六月的天空,瞬息萬變。
他們走到食堂的路上,林駿問青芷:
“今天藍淺西跟著你干什么?”
青芷驚奇他居然發現了,連她都沒發現跟蹤的人是藍淺西。
“他想讓我幫他設計演出服。”
自從外賣興起之后,食堂里的人就越來越少了。林駿和青芷打了飯坐下,林駿很自然地把青芷餐盤里的姜絲挑走了。青芷不吃姜,小時候吃飯就會把姜絲和姜塊(…)扔給林駿。
青芷有些不好意思,這畢竟是眾目睽睽之下,如果被好事的人看到又要嘲笑林駿了。林駿本人倒是絲毫沒發現,還認真地對她說:
“我覺得挺好啊。你答應了?”
“我覺得我上次設計的球服其實還沒有四班設計的好。我當時應該再多看點范例的。”
林駿看青芷開始莫名的自我嫌棄,干脆放下筷子教導她:
“他們只是在上面畫了畫,而四班的人畫過的畫比我們做過的物理題都多。再說,你如果是給正式演出設計服裝,你可以叫一群藝術家來為你的設計畫畫。”
青芷停下了咀嚼,對著天花板上的電風扇思考起來。
良久。她還是對林駿搖搖頭。
林駿做出了像忠犬一般的發言:
“既然你不想答應他,我就沒有容許他跟著你的理由了。我會跟在你的身邊。”
人際關系網絡逐漸復雜起來了呢。 朋友..... 一直覺得這個詞在社會上用的太隨意而廣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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