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男神們的戰場

　　要藍淺西說他最不擅長的事，也許就是籃球了。

　　說起藍淺西，名木高級中學的學生異口同聲提起的詞“天之驕子”。沒錯，音樂天賦自然不用說，作為藝術生學科成績也是能讓校長做夢都笑出來的優秀。此外，身為混血兒，容貌精致身材修長；還有各式各樣的傳說，比如像某某小哥那樣手指特別長（……）等等。

　　其中還有一條傳說是：藍淺西就像《xx的巫女》里的男主角一樣成績優秀運動萬能，打網球自帶特效（跑錯片場系列）。

　　每當藍淺西聽到這些用小手指都能分辨出真假的傳說，他就憂郁地四十度五度角仰望天空。他憂郁倒不是因為高處不勝寒，沒有人理解，而是，他不能讓這些傳言破滅的太離譜啊……

　　五十米和長跑也就罷了，因為種族天賦本身就能混的過去。網球也還行，因為從小就有接觸。然而每每看到乒乓球和籃球，這位名木的鋼琴王子就默默地繞路去了琴房。

　　所以在他忙完了風華節，發現激揚杯的開幕近在咫尺的時候，他是崩潰的。

　　高一沒有分班，所以不必他上場，躲過一劫。今年，四班和一班鬧的如火如荼，如果輸的很難看，無疑也將是他個人的失敗。

　　四班的男生們比賽前，開了三天的小班會。仿佛古代的將軍圍著篝火討論行軍的路線和作戰的方略一般。因為兩方體力差異的懸殊，班會很難開下去。奇奇怪怪的點子和抱怨層出不窮。先是說藍淺西一定要上場，一直要呆在場上，什么都不干也行。后來又變成了他不能上場，因為這樣會照的其他四班男生黯淡無光。

　　藍淺西把筆靠在下顎上，沉默了很久，最后對體育委員說：

　　“我們只能盡量輸的好看。什么時候上場我有數，不需要你管。”

　　然后甩甩一頭金毛，揚長而去。

　　其他男生雖然窩火，但也習慣了藍淺西這樣的脾氣，拿他沒辦法。

　　藍淺西沿著每天都走的路線，來到琴房里彈奏練習曲。

　　枯燥的指法練習曲，被他彈出來還是像人魚的歌聲那樣美妙，好似魔咒一般層層充滿了不算寬敞的琴房。

　　不知翻了幾次曲譜，有敲門聲。

　　藍淺西打開門，一位瘦小的少年站在門前沖他笑，手上抱著一個籃球。少年全身汗津津的，上臂的肌肉線條分明。

　　“好啦淺西，他們都走了！”

　　藍淺西把琴譜收到書包里，把鋼琴盒子蓋上，放下遮擋。做完整理工作以后，他像是要振作自己的士氣一樣，握了握拳：

　　“行。練他個天昏地暗?！?/p>

　　這個抱籃球的少年，正是在激揚杯上投出本屆第一個三分球的，高一三班陳星。

　　陳星和藍淺西在操場上一直練習到開門大爺忍不住要睡著了，趕他們倆回家為止。他們像彈簧一樣蓄滿能量，釋放，再積蓄，再釋放……直到精疲力竭，倒在籃筐后面，咕咚咕咚地灌幾口水，互相嘲諷或者開開玩笑，然后再重復練習的過程。

　　“你看，星星出來了。”

　　陳星躺在草地上，興奮地指著北邊一顆特別明亮的星星。因為他名字的關系，看到星星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

　　“啊，真的。那個好亮，是北極星啊?！?/p>

　　藍淺西也向那個方向望去。在這座城市里，能夠清楚地看見的也只有北極星了。每天每天，照耀著不同的人，卻永遠都指著同一個方向的星辰……

　　而兩天以后，打完籃球比賽精疲力竭的藍淺西，也看到了北極星。

　　打完比賽以后，他簡直是全身疼痛。為了紓緩一下緊張的精神，更是為了彌補一下這幾天為了激揚杯犧牲的練習時間，他單獨去琴房練習了三個小時，出來已經月明星稀。

　　好餓。還有，感覺再也不想摸籃球了。

　　一百個高中男生里面，只有不到二十個人能比較到位地運用“三分球”這個得分工具。就連算的上運動健將的陳星，也只能到百分之五十的命中率而已。所以藍淺西在比賽最后的三分球，當時純粹是在向天神祈求好運而已。

　　聽到猶如潮水的歡呼聲，被四班的男生架起來巡游操場的時候，感覺簡直是不真實的。喜悅……那是自然。還有一種賭徒在最后一刻贏了五百萬的飄渺感。

　　狂歡過去之后，后座力就在身上顯現了出來。這幾天練習的實在太猛了，渾身肌肉酸痛，連走樓梯都猶如刀割。

　　“喲。真是好巧啊，金毛小帥哥?！?/p>

　　幽暗的小巷里，一群衣衫凌亂的男生，個個挽起袖子露出汗毛發達的手臂，沖他露出邪笑。

　　藍淺西不動聲色，把右手伸到口袋里，想直接呼叫陳星。因為設了快捷鍵，只要劃開屏幕再按一下就行了。

　　然而，一只手粗暴地把他的右手從口袋里扯了出來，連著可憐的手機，一下摔在了小巷里滿是灰土的地上。

　　“喲呵，是不是想叫幾個妞來助興？”

　　為首的男生放聲嘲諷。因為巷子里沒人，說話比起平日上學更加粗俗無禮。藍淺西定神一看，這不是高戎龍嗎。

　　高中一個年級了了百人，個中風云人物抬頭不見低頭見，說完全不認得不太可能。何況高戎龍對鋼琴王子藍淺西一直耿耿于懷，藍淺西再遲鈍也記得這個總是對自己冷眼相待的男生。

　　“就因為一場籃球賽來打我？”

　　高戎龍和其他幾個男生以為藍淺西就算不求饒，也會表現出害怕的樣子。畢竟他們和他比起來，是兵遇到秀才了，而且他們都帶著球拍等等“武器”，一下子下去不是搞笑的。

　　可是他還是那一副欠揍的樣子，看到他們的驚奇還變本加厲：

　　“因為你們自己連幾個弱雞都防不住，在全校面前丟臉就來打我？嗯？”

　　他輕皺著眉，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手臂有細微的顫抖。但是他的表情，與其說是恐懼，不如說是驕傲。

　　高戎龍怒極，舉起手里的金屬外殼水壺，喊：

　　“上！”

　　一時間，男生們粗魯的罵聲，喘息聲，還有器械互相撞擊的聲音不絕于耳。但是，他們發現有點不對勁。

　　一道黑影夾在了他們和藍淺西之前，吸收了血氣方剛的男生們的沖擊，腳步向后滑行了一點點，就定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們。

　　“你敢。”

　　黑影一手握住高戎龍的水壺，另一手抵住了另一個男生揮舞的羽毛球球拍。他吸收了血氣方剛的男生們的沖擊力，腳步向后滑動了一點，但還是穩穩立住。

　　一時間暴動停止，所有人都注視著這位不速之客。高戎龍本來怕他是警察或者學校的安保人員，卻發現他穿著名木的黑色制服。

　　“林駿？”

　　他的表情就像見了鬼。接著他確認了眼前高大的男生正是他的班長以后，幾乎抓狂：

　　“你要阻止我們收拾這個小白臉？今天丟臉丟最厲害的是誰，你他媽忘了？事后來充什么好漢？”

　　林駿好像沒聽到這些話一樣。高戎龍賊心不死，手勢偷偷比了比，想讓幾個男生繞過林駿直接去干藍淺西。

　　直到林駿默默擺出了空手道起勢動作，高戎龍才心不甘情不愿，啐了一口跑走了。

　　林駿收勢，回頭看了看不說話的藍淺西：

　　“你干嘛不跑？”

　　藍淺西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

　　“你干嘛救我?！?/p>

　　然后又踢了一顆，低著頭：

　　“謝謝?！?/p>

　　林駿露出微笑，不知在想什么：

　　“跟我走?！?/p>

　　藍淺西跟在林駿身后，從七拐八彎的巷子另外一個口穿出來，又過了一條街，在一個攤頭旁邊坐了下來。

　　林駿熟練地向老板要了單子，坐下來和藍淺西一起勾。

　　“土豆片？”

　　藍淺西點頭。又伸出兩根手指表達是兩份。

　　“黃魚？”

　　藍淺西想了想，搖頭。

　　然后他們就這樣和諧地點完了單，最后，林駿問：

　　“啤酒？”

　　藍淺西點了點頭。林駿跟老板說：

　　“兩瓶青島?！?/p>

　　老板收了單子走了。藍淺西這才問林駿：

　　“你居然喝酒？”

　　林駿對他笑笑：

　　“彼此彼此?！?/p>

　　然后他們兩個相視而笑，最后幾乎捧腹。

　　這是一個燒烤攤，雖然離名木高中不遠，但沒有多少學生來（畢竟在外吃晚飯會被家長管東管西），倒是有些亂七八糟的社會人士和老板認識，每天來這里喝酒鬧事。藍淺西聽說過這里的一些傳言，暗暗思忖著林大班長看上去居然和老板挺熟的樣子。

　　“你別想多了，是桿子老師帶我來這里的?！?/p>

　　藍淺西險些沒把啤酒噴林駿一臉。

　　“那個單力桿多力桿的老師？”

　　“正是?！?/p>

　　桿子老師是高二一班和高二四班的物理老師。林駿在他手下做競賽題，有時候個別輔導的晚了，食堂關了就帶他到這里來吃晚飯。

　　這里老板藏龍臥虎，食材新鮮又便宜，佐料加的也足。藍淺西和林駿都是一天勞頓，剛才還經歷了一出鬧劇，都專注吃肉喝酒，一時相對無言。

　　突然，林駿輕輕地笑起來。

　　藍淺西疑惑地看著他。林駿抿了一口酒，神神秘秘地對他說：

　　“我在那里……看到過你。”

　　藍淺西怔了一怔，隨即也笑起來，舉杯和林駿干杯。

　　夜幕剛剛落下，車水馬龍之間，男孩們的笑聲壓抑又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