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姬

　　??客廳里的燈光太曖昧，原本可以跟格蘭老師生米煮成熟飯的光小耀現在極其諷刺地坐在沙發上，他仰頭望著水晶大吊燈，姿勢像個思考者。

　　??客廳對面，格蘭老師的臥室早就沒了動靜，想必兩位女士已經走進夢鄉了吧。

　　??我走到客廳外的陽臺上，俯視樓下，果然見到一輛純白大眾車停在人行道上，有兩個黑色正裝打扮的男人不時從車里把目光投向我。

　　??真不知道昂碧斯這人妖是為了什么，被他這么一鬧，本來就不喜歡他的光小耀變得更加厭惡他了，可他卻依舊不撤銷手下監視光小耀的任務。

　　??我撫摸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一股莫名心安的暖流在左胸膛里流動，說也奇怪，自從戴上戒指回到夢境，我再也沒有出現過疲乏的感覺，整個人精力充沛，我覺得自己像是回到十年前。

　　??我看到人妖走進大眾車里，指手畫腳地對著他的手下匆忙地說了什么，然后那輛車就從樓下離開了。

　　??第六感告訴我，雖然人妖在臨走前表現得無比氣憤，但他是不會被沖動沖昏頭腦、愚昧地撤銷他對光小耀的“保護”的，一定是因為發生了些什么他才會這么急匆匆，或者說是恐懼。

　　??我將手按在攝魂珠上，催動魄力瞬間轉移到人妖的車里。

　　??果然不出我所料，車廂里的人妖拿著手機在大聲嚷嚷著要他的手下趕緊到宮城街集合。

　　??又是宮城街！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街上人跡稀疏，偶爾有車輛掠過也像天空里一閃而逝的飛鳥，人妖他們很快就到了喧囂的宮城街。

　　??透過車窗，我看到在宮城街外的車道上停了好多價格不菲的名車，從寶馬到賓利再到法拉利保時捷，這里應有盡有。殘存在我腦海里的理智告訴我，這可不是在搞車展，世界各地的破魂師齊聚宮城街，他們沒那閑情炫富。

　　??在幾輛寶馬車旁，一群比人妖稍微年輕點的男男女女圍在一起，等人妖走近了，他們又立刻神情肅穆像在送好友歸西一樣，一群人朝人妖鞠躬，同時嘴里恭恭敬敬地喊道：“師父。”

　　??“我師父他們都到了嗎？”人妖看也不看他們，快步走往宮城街的麗豪大酒店。

　　??一個身穿露背晚禮服的女子低聲回答道：“是的，早在一個小時前師公他們就已經趕到了。”

　　??人妖很生氣，手一個勁拍打折扇：“那為什么你們不準時告訴我，非要讓他老人家等我這么久？”

　　??女人滿臉委屈：“師父，您不是告訴過我們，今天不許打擾你的嗎？”

　　??人妖的其他幾個徒弟面面相覷，心里有苦水卻不敢倒出來。

　　??好在他們寬厚仁慈的師父沒有繼續追究責任，他額頭上滿是汗，細心的女徒弟在樓梯間里掏出手絹為他抹去，反而討來他一個白眼。

　　??人妖的心思提前飛到了他師父那里，徒弟們再怎么討好他也不能使他開顏一笑。

　　??他眉頭緊鎖，沉重的呼吸在電梯里孤獨地回蕩。

　　??我看得出，人妖很緊張。由此我便推斷出他的師父一定很嚴厲，或者說他師父是個刻薄的老頭。

　　??姜是老的辣，看來光小耀和南宮夢有一場惡戰了。

　　??我心不在焉地跟著人妖快步走出電梯，人妖他們涌向一間套房里，我一個人站在夢幻般的走廊里環視了麗豪酒店的頂層套房設計，內心大受震撼。

　　??十年前的淺川窮得要命，家里收入上百萬的就屈指可數了，可這酒店里的設計奢侈得要命，跟古代帝王居住的宮殿相差無幾。有穿著黑皮短裙的美女從我身邊走過，也有藍眼睛的外國人步履匆匆在不同的套房里穿梭。

　　??怪不得以前聽人說過，宮城街就是個燒錢的地方，燒的還不是人民幣，是歐元。

　　??十年前就已經有人過上了此般奢靡的生活，十年后的我累死累活接個活才收入十萬塊左右，要知道十萬塊只夠在麗豪酒店住一晚上。

　　??忽然間我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好奇心也被失落感說取代了。

　　??心里很是不悅的我走進人妖所在的套房，地上的純白羊毛地毯更是激起了我的怒火。

　　??套房里人不多，一個老人，陳和，人妖以及他的徒弟們。老人坐在真皮沙發上，微笑著跟人妖說談天說地，時不時也回頭看看陳和。

　　??起先聽到人妖說陳和被老人洗腦的時候我還不信，現在親眼見到了，那個畢恭畢敬站在老人身后的少年，不是小米日思夜念的阿和又是誰。

　　??憤怒的星星之火已經燎原，他身體站得筆直，面無表情，想農夫用破衣服包裹成的稻草人。

　　??這個叛徒！

　　??“師父，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您準備怎么捕殺淺川的血族人。”人妖走到老人身后，輕輕給老人捶背。

　　??老人回頭笑望稻草人：“所有的計劃都在他身上。”

　　??“他？”人妖鄙夷地掃阿和一眼，“他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怎么可能成為師父您的兵器呢？”

　　??老人“嘿嘿”一笑，伸出枯枝般的手拿起茶幾上的高腳酒杯：“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嗅到他身上有血族人的味道，作為一個人類身上卻有血族人的味道，要么他是血奴，要么他就是某個血族人的情人，看著小子細皮嫩肉的準是后者。我已經用魄力強行改變了他的思維，現在的他就是一個有記憶但沒思想的木頭人，我之所以保留他的記憶，就是為了在接下來的行動中利用他的記憶找到血族人，找到了他們我就有信心一舉消滅他們。”

　　??人妖臉上推滿笑容：“師父，還是您厲害。”

　　??老人呷一口紅酒，口齒不清地說：“哼，那是，想我鬼姬在北美混跡多年，什么樣的吸血鬼沒見過，那怕就是跟吸血鬼見過面的人我也能從他身上找出蛛絲馬跡。”

　　??人妖頓時一驚，敲背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一會兒，好在鬼姬沒有察覺出他的異樣，人妖趕緊把話題扯到天南海北。

　　??我曾經看過不少小說，也看過不少電影，里面名字帶“姬”的多是妖艷的女子。然而想象很豐滿，現實很骨干，真正的鬼姬居然是個瘦得皮包骨頭的糟老頭子。

　　??阿和對于他們的談話不做任何意見，他已經變成了鬼姬的工具，工具是永遠都不發表意見的。

　　??鬼姬的精神很好，拖著人妖一直聊到零點。幸虧我跟上來了，要不然我就不知道其實鬼姬一共有三個弟子，其他兩個已經外出布陣去了。

　　??很有可能今晚淺川就會有一場大風浪吧！

　　??人妖好不容易把鬼姬哄睡，囑咐弟子們一定要好好侍候鬼姬，之后只身一人跑出套房外。

　　??他這是去干嘛？我忽然想到，雖然光小耀虐人妖千百遍，人妖卻始終待他如初戀，他一定是去告密了？

　　??我當然不能含糊，拔腿就跟上去。

　　??現在這個夢的主人已經成了木偶，跟著他也發現不了什么，反而是令人惡心的人妖，他的身上擁有太多令人著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