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2.

8．

我醒來后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忽然想起什么，便忙起身翻開枕頭，見那家伙還安靜地躺在床上，便松了一口氣，蓋上枕頭去吃早飯。

幾天后，白鴿鎮的百年慶典轟轟烈烈地開始，大清早整個鎮子便到處敲鑼打鼓，我一早醒來，掀開枕頭將家伙別在褲腰帶上，又給吉他最后調了調音，最后向奶奶告了別便離開了家。

出了門正好趕上一個鑼鼓隊經過，他們的方向正是大戲院，我于是跟在他們的后面。鑼鼓隊弄得我心煩意亂，我也只好忍著。

二歪他們在大戲院的門口等著我，見到我來了便笑著向我走來，又將我帶走。我隨著他們到了后臺，又確認了一下計劃后便坐著等開場了。

所有人都沉默著，二歪沉默地抽煙，我沉默地擦我的吉他，其他人則是沉默地抓耳撓腮——他們倒是十分輕松的樣子。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有一個人進了后臺讓我們準備上場。

按照計劃先有我彈唱幾首，之后等到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時候其他人便上來伴舞，我在混亂的間隙結束掉六叔。

我慢慢地從后臺走上唱臺，臺下很亂，我看見前排的幾個人中一個熟悉的老頭子忽然抬手然后臺下便不再有聲響了，老頭子放下手朝身邊的人說了些什么，他旁邊的人朝我笑了一下然后點點頭，我看清他旁邊的人是堂姐，我沒時間驚訝只在心里祈禱到時候不要誤傷到她。然后我坐下開始彈唱。堂姐開始長時間的注視我，我則回以長時間的注視。

我們的長時間注視使得我甚至忘了我在注視著什么甚至是否注視到了我所要注視的事物也記不真切了。然后我的身邊開始混亂喧嘩，所有人都在跑來跑去，我于是背上琴從腰間掏出家伙。那一瞬間忽然有人大叫。人群于是更加混亂，但站在臺上我的視野能夠越過那些不知所措的人。我看到門外有一群人正在向里面跑來，我又朝著人群中看了一會兒，終于看到了正在擠出人群的六叔和被他拉著的堂姐。

二歪從我的身旁跑過，用一種我無法理解的眼神看我，雖然那種眼神里不該有責備，但它一定是存在于其中的，畢竟我壞了事。

我于是下了唱臺，但人群慌張的失去了方向，失了方向的一群人加在一起便不是人了，他們成了“失了方向”的本體，我擠在其中于是也失了方向。但偉大的人總是能引領方向，我跟著二歪，而二歪緊跟著六叔，六叔則朝著手下走去，手下在門外。很快我便擠了出來。

我擠出來的時候六叔已經帶著堂姐跑了非常遠，二歪則跑得很遠，六叔的手下跑得遠。握緊跟著他們。等到我繞過大戲院后他們已經不在我的視線里了，我慌張地加快步伐，終于發現不遠處的馬廄。

馬廄里還剩一匹馬，我不知道怎么騎，只好呆呆地看著它，它像是因為同伴的離去而感到十分著急一直甩著蹄子并用一種渴望我去騎它的眼神看著我，我想不會也得試試，事態緊急，于是我拿著馬韁準備上馬。那馬比我更知道事態的緊急，在我要抬腳的前一刻便狂奔起來。

我不知道馬是否真的知道其他馬的行蹤，我想它自己也一定不知道自己是否知道。它停在后山的林子里，我得以調整呼吸。忽然我聽到馬蹄聲，抬頭卻發現帶我來的馬竟然跑了。我無法確定我聽到的馬蹄聲是來自一匹隨性的馬，還是來自召喚著那匹隨性的馬的同伴。我更渴望是后者，于是也隨著跑起來了。

在我第一次同堂姐相遇的地方我聽到二歪的聲音，二歪說小翠。緊接著是一聲槍響。我四處尋覓終于看見二歪，朝他的對面望去我看到六叔和堂姐。二歪正捂著流著血的胸口，六叔搖晃著堂姐說到底是誰做的我會殺了他的。緊接著又一聲槍響，我跑上前，放下槍，扶起一臉驚愕的堂姐。

我將堂姐扶到二歪的身邊，馬蹄聲又近了，很快那群手下便趕了過來，后面跟著那匹終于趕上同伴的白馬。二歪受了重傷已經暈厥，我和堂姐齊力將他扶上白馬，但他顯然不能保持平衡，于是堂姐也上了馬并將二歪抱在懷里。手下們下了馬跑向六叔。上了馬之后堂姐終于鎮定了，指了指我想說什么卻又停住了，便把想和我說的話化為手勢，朝我揮了揮手便調轉馬頭離去了。

白馬有了能駕馭它的人騎它興奮不已，仿佛要用盡所有的力氣來表達自己的開心，它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身后仿佛拖出一道白光，后來光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馬蹄聲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緊接著馬蹄聲仿佛變成一聲槍響，然后那白光竟充滿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