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空白

　　34、空白

　　若是天地間渺小的滄海一粟，若是長江囂張的浪花中微不足道的小小一滴，若是銀河里倉促而又微妙的存在，那么，是不是意味著我再不是我自己，是一滴春雨也好，無聲無息，來了與離去都鏡花水月。

　　佛法里的四大皆空，是修煉中意境的某種于心于靈的高深層次。達到了便舍去塵世俗念與滾滾紅塵，逍遙余生，達不到還是得承受生老病死一件一件的磨難。凡夫俗子本與佛無太深瓜葛，何況于如今人力太過強大的二十一世紀，簡明扼要的略去迷信，人們對于神靈的敬意早已經成了欲望的刀下鬼。

　　我從來不覺得這個日益復雜的星球分布著天地人三界，小的時候因為好奇不厭其煩的纏著爺爺奶奶講鬼的種種恐怖之處，感覺總是很害怕的，披頭散發，長舌大耳，來無影去無蹤，血盆大口專門吃壞小孩，但只是無論聽的多么驚心動魄卻一直未曾親眼目睹，長大后深知不免被騙。曾風靡整個童年的故事，不過是大人繼承了前人遺留下來的情景再配上自己愚人愚樂蒙混過關的想象，小孩不健全的邏輯思維更是人之常情的被加以利用，在灰姑娘和格林童話沒有生根發芽的故鄉里，這些經由老人一字一頓繪聲繪色的口頭講述便成了精彩絕倫出神入化的思想萌芽。

　　可是，現在卻漸漸淡漠了，也不再懼怕三更半夜被鬼神莫名其妙的附身。

　　就在我們以為什么都不會丟掉的時候，卻把一切都丟了。

　　我們忘本的接受著新鮮的事物，我們給自己定下的前進藍圖只有未來沒有過去，時代的大潮卷起千層巨浪擊打堤岸，不允許我們腳底走過的沙灘留下印記，即使留下淺層的記號，也不敢回頭一顧，那預示著，接近粉身碎骨。

　　是活在一個什么都不會擁有的孑然空洞里。佛法沒有普及，我們已經置身事外。

　　就好像：

　　喜歡戴上耳機聽一首首歌曲，不是為了音色四面八方涌進大腦，而是只有一個人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的時候，心靈自然而然地冬眠下來。

　　35、空城

　　有時，我也鸚鵡學舌似的學先知一樣苦思冥想，怎樣可以在這個繁蕪的人間把那些枯老的思想蒸發，就像等死的結局一樣隨便和痛苦。

　　在許多的日子里，都是這樣，簡簡單單的吃過晚飯，在操場走走停停的步行好久，看看天空漸漸暗下來的烏云，漸起的秋風。

　　心上的缺口似乎更加膨脹。

　　學生公寓在夜色中陷入一片深深的迷茫，遠遠的可以看見零星點綴的房間發出淡淡的光，直到步入被重重包圍著的嚴嚴實實的大樓，已經聽不到汽車的嘶吼，也看不清居民樓的燈光，上臺階的腳步稍微重些，就能聽到過道盡頭的回音，心臟跳動一樣的節奏，啪，啪，鞋子磨挲著光滑的大理石，走過一步，二步……一百六十七步，在門口攝像頭紅色的籠罩下我掏出鑰匙打開門，漆黑的屋里，憑借著感覺躺在床上。貌似失去了所有的樂趣，翻開把弄著手機，通訊錄里的名字變的很陌生，即便是叫做家的字樣，然而還是心動著緩緩移動手指觸動光標，隨即便掛掉，雖然僥幸著聽一下家人的聲音，心情會好很多，但還是不愿觸及一份過分的自尊。

　　打開燈，洗了把臉，點擊重播并摁開免提。亙古不變的鈴聲響了幾聲之后聽到媽媽顫巍巍的叫我的小名。

　　媽。

　　中秋節的怎么不回家啊。

　　這邊比較忙，你還好嗎？

　　不是挺有能耐的嗎，翅膀硬了，想飛了，你還打電話干什么？你就一輩子不要再踏進這個門。爸爸的聲音沒變。

　　永無止境的嘟嘟聲直到手機屏幕變成黑色，在燈光的照亮下可以看到一張平靜的臉，沒有喜怒無常，沒有興奮與懊喪。

　　所有的難過像要突然炸裂開來，我將被子蓋在頭上，然后取下，蓋上，取下。還是無法阻止這些無窮無盡的臆想般的真實漸漸擴大。

　　既然不能截斷，我嘗試著以毒攻毒，其實，心靈更遙遠的地方隱隱約約的想要毒火攻心。

　　百無聊耐開了電腦，打開聊天工具，隱身、忙碌、在線、離線，反反復復的重復，點開在線友人的頭像，發送給他們消息，就慢慢的等待，時間在靜悄悄的夜里一滴一滴的流淌，好像是自己的血液漸漸抽離，冰冷凝結了溫度，很久之后，一個頭像閃動，簡潔的說晚安。謝謝，你也是。

　　最近出了好多新片，動作的，倫理的，喜劇性的，我點開恐怖片，戴上耳機，坐在凳子上，蜷縮著身體，腿不由的抖動著。流血的冤案致使了更多的鬼重返人間，潛伏在每一個角落，天花板，垃圾桶，床底下，或者，就在身后，或者，附在身旁安然入睡的貓的身上，抑或是，鏡子中。

　　窗簾緩緩的晃動，忽而大幅搖擺身上有了微微的涼意，心想是起風了，取下耳機，打算走過去將窗戶關上，突然巨大的風把紗簾高高的揚起，包裹住了我的頭，腦海中像電影剪輯著各種恐怖和魔鬼的畫面，大街上是不是有幾個披頭散發的鬼魅正在追尋著活人的氣息，或者黑暗的天空空落下的不是雨，而是血，鮮紅的，黏黏的已經匯聚成一片血海，只要我將頭伸出窗外一毫米就會掉進萬丈深淵中窒息，在情急之下，我手忙腳亂地鼓起勇氣狠狠地合上窗，室內小小的空間寂靜了不少，只有耳機中時不時傳出來的零碎聲響，我裝作鎮定的抽出舍友的煙，踉踉蹌蹌的點著，深深的吸了一口，被嗆得眼角隱隱約約地堆積了淚水，我顧不得加一身暖和衣服，只是一口一口地抽煙，肺好像一個龐大的交換器將恐懼與垂敗和著廉價的香煙席卷進去，轉換出深深的失落與悲觀。左心房，右心室憋足了勁進行生命活動，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慫恿我走出囚禁的噩獄，開始人正常的生命現象，脆弱，哭泣，吶喊與睡眠。

　　煙塵由火紅的氣焰漸漸散成細細的碎末，麻木的，不痛，這感覺真好，口里的氣息，不知道成了什么味道，房間里看不見盤旋繚繞的煙，電腦熒幕的光映亮著模糊的視線，外面的世界已經雷電交加的更加嚇人，破窗而入嗎？來吧，怕什么，我起身索性將一盒煙全部拿過來，捏在手心，一根接一根的點著，既然苦痛，災難要降臨，我奉陪到底，我何曾怕過什么？失敗成孑然一身了，我牽掛什么。

　　故事繼續著人與魂魄的戰爭，耳機的聲音已經最大限量的播著人群一陣陣慘叫和對人世的不舍之音，只有以勝利者的姿態俯視這些弱勢群體的惡魔，踐踏著生靈與大地，天空是晴朗的，照亮著海洋和江河統統絕決堤，森林和人類滅亡的畫面。

　　無能為力的人呀，痛快的死亡是最直接的安慰，即使有飛機，有地下室，這些可以逃匿和隱身的場所，卻換不來的生不如死，好可怕呵。

　　我看的賞心悅目，這場景像是早就在夢境中熟悉了的，呼喚著，招引著，還有親切的擁抱和歡迎我的回歸，困倦了，以前的，所有的，戀人與世界，從此消失了呢，好久沒這感情了。

　　很長一段時間睡的沒這么安詳了，夢見了以后的以后，以后的自己。

　　許多年之后，有很多的日子，是我一個人度過，好象外星人般在這個世界走自己的路，卻沒有人說。記不得年齡給我的創傷，神經織成一片廣無邊際的網，時時凌遲著愚昧無知包裹的我。

　　只是，再也用不著想象。

　　36、離開是痛的經歷愛的重生

　　背著簡易行裝告別父母，在上車前還是不厭其煩地朝他們揮手，似乎在興奮與激動的沖擊波下微不足道且伴隨著不少的新鮮感與刺激。火車從白天進入黑夜后依舊馬不停蹄，巍峨的高山、架在峽谷之間的橋梁、隧道、平原隨鐵軌的無限延長接踵而來，列車的尾巴上沾染著窮鄉僻壤的灰塵還來不及甩掉，就令接二連三的繁華都市的塵囂悄然淹沒在時速足夠切開氣層的車輪與軌道的分分合合中。

　　這一年的夏季，借著炎炎夏日的光芒萬丈，帶著少年所在年紀應有的澎湃激昂和被監獄式封閉教育苦悶里掙脫，第一次一個人長時間的跨上南國的專列，離家浪跡。只是可請世界，再容我走一程無拘束的路，了了心愿，見識一下所蠢蠢欲動的潮流與時尚的真面孔。

　　霧光森林和石頭城堡在鄉野舒展的胸懷里氣定神閑，早上六點的霧氣潮濕，在樹葉上所凝聚的晨露似乎要將還未來得及藏匿的黯淡無光的月亮真真切切地蓋上一層月牙狀細紗。

　　早早的整理了書籍隨身必需品，挎在肩上，獨自步行去車站，等車，然后啟程遠行。

　　去年今日的風景相像，同是家鄉的地方，只是不一樣的季節變更而交替出的不同韻律的彩妝，綠色生機勃發或霧靄白雪，也免不了枯黃色的秋天著一身金碧輝煌的戰衣，雄姿颯爽。

　　不過是心情變了，也說不上是好是壞是喜是悲，猶如逼迫在面前的大山，敬畏抑或退縮，無論怎樣都需對付過去，各安天命。

　　在人的憂患意識里，告別與重逢都帶著苦澀，當機立斷的再見毋庸置疑是苦中的精華，若不是心甘情愿煞費苦心的堅定意志的役使，留戀與向往相對而行，人天生的自然弱勢便一哄而散，無法操控更別說得心應手指揮自若。

　　當然，人的記憶若沒有這悠然的舍與忘，又怎么會有優渥的不可磨滅。

　　37、零度

　　在一個偶然的夢中，那是在所有噩夢之后積聚的更為悲慘的墜毀的空中走廊。

　　2012年以前的年代都不太安穩，地震、泥石流、金融危機交相呼應的折磨著眾多的平凡人類。所以在2012年開始到來之際，冥冥之中陰暗的聲音明目張膽的告訴我一個事實，毀滅，一掃而過的毀滅。

　　郭敬明的幻城在小時代的狂轟亂炸中坍塌，韓寒的三重門封閉，小妖的金色城堡被數不清的灰煙織成稠密濃烈血腥的魔鬼小屋──著名的作家群里富含滅亡與灰燼的文學作品，像是一幅年久的畫卷，沉郁出濃厚的對于這個世界的悲觀。

　　迷失在了一座好像無邊無際的宮殿，是繁華錦簇的奢華樓宇，是朽木枯折的亂石崗，是人來人往熱鬧的要逆天的街巷，是刀光劍影在空中沒有翅膀仍然蜻蜓點水的平沙落雁……終究在理清頭緒的時候才發現，我們已悄然走進一座座死寂的圍城里。

　　小溪旁一雙幼稚的手用泥沙蓋一座小小房間。

　　這是一份源自于我們自己的創新，盡管千年文化閃爍奪目，盡管朦朧詩派給我們太多的單純的想象，盡管讓我們都深惡痛絕的物欲還在加劇著某一種兩極分化。

　　……

　　你問過自己嗎？曾幾何時違心，叛逆了心中最最貞潔的沖動。我們都是有愛的孩子，喜歡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談論家常，喜歡牽著愛人的手走在下一個黃昏的青石板上，喜歡和一群胡說八道的人把友誼用不要臉的方式詮釋。然而，在什么時候的那個地點，我們在歸鄉的途中竟然失掉了這本該屬于自己的樂趣。是的，我們可以瞞著任何人說，是日子強迫著我們不得不選擇遺棄某一部分東西，可這個代價過火。

　　終究會老去，老去了便去懷念，時間那樣匆匆，猝不及防。

　　無聊的時候，除去功名利祿，剩不得什么的孑然一身，誰替我們去后悔被我們無情丟棄的美好東西。

　　2013年我們欣然接受，2012成為過去我們年齡的站點。

　　38、流風

　　終究在無法躁動的安寧中漸漸，慢慢，緩緩的死亡。

　　在孤獨的人間，歌聲充沛的夜晚，好像誰在塌陷的懸崖臨淵，揮著劍，放肆的功力鋪天卷地一場無法抵擋的鋸齒殺氣。

　　那幻妙的劍影，寫著獨孤求敗的凜冽霸氣與寂然心聲。

　　我們生來只有一人能問鼎天下，卻有無數人被困在無法自拔的孤獨牢獄，瀕臨生死的邊緣。

　　此刻，你在做些什么，坐在電腦旁傻傻的發呆，像是在思念一個人的情緒，空氣里微微的氣流來去晃蕩，氧氣和二氧化碳混合著無形的炸藥在等待瞬間的電光石火，瞬間破滅，瞬間看不到這個讓人流連的現實世界。

　　在怪異的感覺還沒有涌上來如北方冷清的雪花覆蓋上蒼涼的荒城之前，心靈支配給身體無法言喻的感受就還是蕭瑟單調沉默是金無疾而終的真實表現。

　　才知，誰說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無稽之談了好長時間。

　　給自己道聲晚安，不去迎接的，就像睜開眼快要到來的明天，是不是還得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