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在老姐家的小區里停下,我扔給司機一張紅色毛爺爺朝他吼一句“不用找了”就飛奔向二棟五樓,整個過程不足兩秒鐘。
老娘有的是錢,但缺情。
欠下光耀的情不說,欠下阿和的情就無法償還了,說什么他也是信任我才會讓我給他釋夢,連猴子都知道“人而無信不知其可”這個道理,更何況老娘作為光明磊落的女強人,信譽當然比生命更寶貴。
老姐給我開門,望著大汗淋漓的我,她不好意思告訴我:嵐嵐跟他爸媽已經睡下了。
言下之意就是告誡我不要吵醒他們。
老姐又說:“不如我們去他房間看看吧,或許能找到也說不一定呢?!?/p>
我點點頭,只能這樣了。
侄子果真睡著了,估計做夢吃雞腿了吧,小家伙在啃他的手指,可是我們翻遍了他房間的每個角落,就連他藏在抽屜里的臭襪子都找到了,也沒找到我的鉆戒。
我氣餒了,坐在小侄子的床邊:“姐,你該不會把我的鉆戒當垃圾丟進垃圾桶了吧?”
“才沒有呢,這幾天我們連垃圾都沒倒,你的鉆戒一定在嵐嵐的房間里。”
我提高了聲音:“可你也看到了根本就沒有啊?!?/p>
緊接著“哇”的一聲,小侄子被我們吵醒了,老姐白了我一眼,趕緊去哄他。
“媽媽我肚子疼。”
老姐捋捋嵐嵐的小肚子,笑著問:“是不是吃多了?”
嵐嵐苦著一張臉:“不是欸,是我的星星吃下去了,所以肚子一直都很難受。”
我好像被五雷轟頂一樣,顫抖著雙手撫摸我侄子吹彈可破的臉蛋:“嵐嵐,告訴小姨你吃的小星星是不是塊亮晶晶的小石頭?”
“對啊對啊,小姨你還記得啊我就是從你家拿來的。”
如果不是老姐在場,我一定會抱著他把他一頓狠揍,這熊孩子居然把我的鉆戒吃下去了。
老姐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和我商量了一會兒決定把嵐嵐往醫院送。她沒有叫醒嵐嵐爸爸,在她眼中那個碌碌無為的男人白天實在太慢了晚上一定不能打擾他。
我們趕往淺川人民醫院,一路上嵐嵐都在哭訴他肚子有多難受,其實她們都不知道,最難受的人是我。
我最擔心的是鉆戒會不會被胃液消化掉,至于我侄子他福大命大,別說鉆戒曾經他連石頭都吞過,正因為如此我姐姐才有了經驗,所以在聽到嵐嵐吃了鉆戒的時候她可以臨危不亂。
我許愿,如果上蒼保佑我的鉆戒平安歸來,我就給我侄子買一個月的零食。雖然,這跟上蒼一點關系也沒有。
老姐讓我抱著捋肚子一臉難受的侄子,一個人去掛號走來走去。
嵐嵐望著我:“小姨,你知道星星是什么味道的嗎?”
“???誰知道呢?可能甜的可能苦的吧!”我根本無心和他聊天,外面的天際已經一片烏黑了,這個晚上會很快過去,但釋夢刻不容緩,如果時間隔得太久,阿和就沒辦法做同樣的夢了。
“只有我知道,星星的味道是咸的。”嵐嵐在我懷里,嘟起小嘴巴望自己的胖手。
傻孩子,那味道可能是你手上未知物的吧?
醫院里人很少,慘白的燈光下偶爾有穿白褂子的醫生或護士走過,過了好長時間老姐才跑過來,抱走嵐嵐準備就診。而我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茫然不知所措。
從童年有記憶開始,我就無比畏懼醫院里的一切,無論是白色的墻壁還是白色的制度,它們都會讓我聯想到死亡。
我把頭埋在膝蓋里,時光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時候我和姐姐都還小,有一天爸媽都外出了,我們趴在沙發上看電視,一直到深夜媽媽才一個人回來,我想我永遠都無法忘記那一幕,媽媽推開門就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媽媽的背上有兩塊血跡,她的衣服也破爛不堪到處都在冒鮮血。我嚇得直哭,到底還是姐姐冷靜些,她忍住淚水把媽媽抬到衛生間,又打了120急救電話,在等待救護車的時間里姐姐和我把媽媽身上的血漬清洗干凈,又給她換上了新衣服。
這一輩子我都無法忘記那場景。媽媽被醫生們推進急救室,我和姐姐坐在空蕩蕩的走廊里,兩個人都把目光放到急救室的兩扇大門上,誰也不敢輕易打破沉默,誰也不知道上帝會給我們一個怎樣的結果。
后來,我們等來了醫生的搖頭,還有父母雙雙去世的現實。我沒有見父親最后一眼,據報紙報道說他是被歹徒殘忍殺害的,所有的原因都在于爸爸看不慣街頭混混凌辱路過的女孩。
我始終不是很相信報紙上的陳述,即使姐姐都承認了,我還是懷疑在這件事情背后隱藏一個我們都不知道嗯秘密。
我把手插在頭發里,用手代替梳子,一遍又一遍梳理我的長發。我這么做只不過是出于習慣,很多年前的那個小女孩,在龐大的宿命面前她就只能抓住自己的頭發無力地痛哭,很多年以后在無奈的時刻里她依舊還保持這樣的動作。
像是戰敗的奴隸,一遍遍圍繞斗獸場奔跑,乞求對手能寬恕自己。
我忽然,很厭惡這么無能的自己了,忽然之間我想要變得強大,想要扭轉命運的齒輪,更想要弄清楚當初我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給,你的戒指!”
我睜開眼睛,看到光閃閃的鉆戒就擺在我面前,我抬起頭,看到老姐疲憊不堪的一張臉。
“嵐嵐已經沒事了,他在201的病房里,今晚就暫時讓他睡在這里,你要不要去陪陪他?”
我感激涕零收下戒指,朝老姐小雞啄米般點頭。?
我站起身,問:“姐,你不去陪陪嵐嵐嗎?”
老姐撐了個懶腰:“剛才他爸爸打電話來過問這事了,我得跟他解釋一天讓他不要擔心,因為工作他已經很勞累了,不能因為家庭給他又施加壓力?!?/p>
望著老姐日益衰老的容顏,我心里有說不出的難受,她本應擁有更靚麗的外表,可因為那個平庸的男人,老姐親手埋沒了她自己的年華。
嵐嵐給沒有睡著,她旁邊是另一個小男孩,我朝小男孩的奶奶笑笑,然后坐在椅子上跟嵐嵐說話。
嵐嵐注意力很不集中,他時常把小眼睛瞟向左鋪。
左鋪上的那個小男孩尿床了,雪白的床單黃了一大塊。嵐嵐忽然很嚴肅地告訴他:“你老師沒教過你嗎?不可以隨處大小便,違者沒收作案工具?!?/p>
這孩子,你這么逗我姐姐他們都知道嗎?我急忙朝對方奶奶微笑致歉,同時制止嵐嵐。
嵐嵐不服氣地躺在床上:“現在這些孩子真是太不成熟了,居然還尿床!”
聽他的口氣,好像他已經成大人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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