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讓人帶話說想見她,她獨自一人前去,到了那里,才發現沈曼帶了很多人,眼神犀利,很大的陣勢。沈曼見她來,便只問她,白梅,是否如阿玲說的那樣,你當真給了蘇姐活路,你為何硬要與我做對。
林耳朵心中震驚,臉上卻強裝鎮定:曼姐,我并不是不知恩圖報的人,我確實收留過蘇姐一晚。但我心中卻迷惑,蘇姐那日是獨自一個人來找我的,別人自然無法輕易得知,曼姐這樣聰慧,自然不會被別人輕易欺騙。
阿玲聽到這番話臉色瞬間慘白,見沈曼意味深長的朝她看過來,她急急忙忙的辯駁:曼姐,她雖是我親表姐,但她待我卻不如對待貓狗,我巴不得她死,又怎么會跑去幫她。
林耳朵輕笑:那倒不一定,她曾經要對付曼姐的時候你何嘗不是在旁邊挖空心思出謀獻策,這會倒迫不及待的要與她撇清關系?
阿玲無言以對,早已經嚇得渾身癱軟在地,沈曼看著兩人爭辯,也不插話,之前聽人提起林耳朵,她還難免輕視,今日看來,莫不是當初阿玲嫉妒跑出來攪局,大概蘇姐也不會輕而易舉的就被她踢出局。她此時對林耳朵刮目相看,言語冰冷:阿玲,我手下從來容不得忘恩負義的人,我知道你與白梅勢同水火,你想借刀殺人,也要看你借的是誰的手,借不借得到這把刀。現在我把你交給白梅,是生是死就全看你的運氣。
林耳朵冷冷的看著眼前這個人,她從前那樣信任她,她卻一次一次的拉著她的手把她推下地獄,她曾經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但她此時就跪在她面前,一臉驚恐,只顧給她磕頭求她饒命,她說耳朵,就當我對不起你,求你饒過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林耳朵心中忿然,她狠狠的扇了阿玲一巴掌,復又問她:阿玲,我何曾對不起你,可你就像一個魔鬼那樣,何以要剮盡我的肉喝光我的血才甘愿,你曾經那樣對待我,就算死也償還不了我在你身上懷抱過的信任。
說完她拿起地上的廢鐵,握在手心里想朝她的臉上揮過去,但抬了半響終歸沒有勇氣,阿玲早已經嚇得昏死過去,林耳朵頹然的放下手中的鐵片,與沈曼一起離開那里。
沈曼后來問她為什么不動手。她想了一下,大概是因為曾經在小餐館里打工的時候,阿玲曾悄悄的在她生日那天從餐館里給她偷出一小塊蛋糕,阿玲那時候眼睛明亮,她說耳朵,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沒有辦法無動于衷的了結了她。
這最后一點仁慈,就當償還了那些我深信不疑的曾經,從此以后,她便是她,我便是我,再沒有一點情分可談。林耳朵眼神冰冷如寒潭,再不復當年那般溫婉純凈。
沈曼很看重她的羸弱和善良,但同時這又是她的弱點,是她身陷囹圇多年無法自拔的根源。她后來常常說,當你能看到陽光的時候,你抬起自己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從此你便只能置身在黑暗的陰影下,陽光還是陽光,但你內心卻已經習慣了陰暗,也只能繼續蒙著眼睛摸索前行。沿路的熱鬧誘惑都不足以讓你動心,你于冥冥之中,卻早已走上這一生你注定要走的路途。
從這件事情以后她便跟了沈曼,沈曼對她還算器重,但每一個身居高位的人都無法全心全意的信任身邊的任何人,生怕今日斗垮了她,明日就是身邊的人斗垮自己,權位來之不易,又人人都是貪戀權位的人。高處不甚寒,卻不是人人都有本事爬到高處體會到這寒冷,人人爭得頭破血流,也只是為了這寒冷的高處。
沈曼常常在貴賓房里招待一個人,林耳朵見過一兩次,那個人年齡很大,腰上環著一大圈啤酒肚,幾乎謝頂并且油頭滿面,但沈曼對他甚是妥帖,她總能從沈曼臉上看到少女臉上才能看到的羞澀和純情,沈曼與他親密的擁抱、親吻。林耳朵突兀的想到從前在某本小說中看到的一句話:和兩三個男人睡過的女人是非常污穢不潔的,但和千個男人睡過的女人卻比處女還要純潔。她此時想來,不免悲切。沈曼時常教她,干這一行,便是談笑之間都要帶著風情。
陳子昂來找她,見她目不轉睛的盯著包廂里面看,就賊賊的笑著伸手過來摸她:看你一臉放蕩的樣,要不哥哥吃點虧,滿足了你。
林耳朵推開他的手,眉眼間已經滿含笑意:你來這干嘛?
知道你想要了,特意過來滿足你。
好好說話。
我在酒吧里面唱歌,攢夠了錢,就帶你走。
林耳朵聽到這里,笑得高興,拉了陳子昂的手便說要去慶祝,陳子昂只當林耳朵要帶他到某個房間里慰勞自己,卻不想她卻只是拉了他到門口的粥攤上喝粥,他心中訝然,眼前這個女子,便是一如當年一般簡單并且容易滿足。女人這種生物,他接觸得多,看得透徹的卻少,她們有時簡單如聽話的小貓,有時卻又深沉如水井。自然他也懶得去追根究底的了解,在他眼中,她們不過都有著同樣曼妙玲瓏的軀體,這樣膚淺的認知對他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他看著眼前雀躍生動的女子,又想起自己的比喻,不免好笑。只隨口問她:耳朵,這些年你過得好么。
這句話好像穿過千山萬水,直經歷了怎樣的滄海桑田才聽到她耳里,自重逢以來直到現在才想知道女生自分別以來所有過的經歷,之前不敢問,是害怕有所擔當,此時林耳朵眼中的純情打動了他,男人動情起來總是顯得特別的感性和溫柔。林耳朵只埋頭大口大口的喝粥,聽他問起,眼中濕潤,早已是滾燙的眼淚混合在面前的瓷碗里,含糊的回答了句。但說的是什么,她早已忘了,陳子昂也并沒有聽得分明,他們此時心里裝著彼此,已經不需要再追究任何過去。
那天晚上他們喝完粥便十指相扣的回到家里,陳子昂迫不及待的脫掉她的衣服,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耳朵耳朵”再沒有一個人比他叫得深情。
愛只是愛,不能摻雜任何雜質和心計。她便只是有血有肉的平凡女子,她所愛之人只叫她的名字也能讓她熱淚盈眶感動不已。
子昂,這一生我便只如海上浮萍,卻叫我在絡繹不絕的人海里找到你。縱使情愛是毒藥我也甘愿仰頭盡數喝去,愛是舍生的事,我自是甘之如飴。
林耳朵早起到陽光下照鏡子,她臉上的紅潤和羞澀揭示著她是沉溺在愛情里的女子,她從來沒有過那么多的快樂,上帝對她到底還是眷顧。
心情舒暢,做起事來更加順遂,沈曼自吞了蘇姐的**以后。一直覺得分身無力,有意找一個得力的人來接手蘇姐之前的生意,看來看去,也只是覺得林耳朵頗有能力,但她是看慣了世態炎涼的人,自然也是處處對她留心。還好林耳朵做事有條理,賬目分明,沈曼也逐漸寬了不少心,放了心把生意交給她。她有時候看自己的眉眼,明明該有著十七歲女孩的青春洋溢,而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都被廉價的化妝品層層遮蓋,濃郁的假睫毛下面,竟然看不清楚眼睛里的情緒,鏡子里的女子是陌生的,摸上去,卻滑稽的能感受到指尖的溫度。這是多么矛盾的事情。
林耳朵內心還是強烈的希望能離開這里,脫離這一切世俗和丑陋,哪怕只是嫁做人婦做個只會算計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普通婦人,也好過在這浮華的燈光下醉生夢死。她內心極其渴望安定,卻總在現實的不堪里隨波逐流,剛巧越過這座山峰,又發現前面是陡峭的懸崖峭壁,走投無路,于是又要卷土重來,這世間的一切一切,仿若一個輪回一般漫長。
她與陳子昂不止一次的提過心中的理想,她一臉坦率,并不覺得不妥,她說:子昂,我實在不愿意這樣糊涂的過日子,我不能在這里呆一輩子,我想找個溫暖的地方,自己過自己的日子,相夫教子,便是最好。
陳子昂看她一臉期待,本不愿掃她的興,但他恐怕她下一句便是要求他帶她走,他對于這樣的老調重談總是顯得厭煩,他說耳朵,貧賤夫妻百事哀,愛情總不能兌換成糧食吃到肚子里去,愛情是奢侈,只配用在衣食無憂的人身上。
你看,林耳朵愛上的便是這樣一個男子,現實直接得沒有一點情趣,不,他并不是沒有情趣,他只是不確信自己能不能成為她口里能給她安定的人,他還那么年輕,這個世界無處不新鮮,他不甘心成為一個只會擔心三餐溫飽的男人,他是浪漫的,他的浪漫只用在女人與女人之間,這張床上與那張床上,他需要情欲的時候,他自然浪漫。
他周旋在這個女人與那個女人之間,這張臉與那張臉都被隱藏在濃妝之下,誰與誰又有什么分別。他有時候借口酒吧有事,出去跟不同的女人廝混,林耳朵常常與他爭吵,他聽得煩了,便幾日幾日的不回家。林耳朵起先還跑到酒吧去找他鬧,沖他大聲嘶吼,酒吧里嘈雜吵鬧,她用盡全身力氣沖他喊,她說你若愛我就跟我回去。
周圍有幾個人聽見她的吵鬧聲,停下來看她,見不過是一對小情侶之間的爭執,又無趣的轉過頭去喝他們的酒。陳子昂一臉平淡的把她拉出來,任由她拳打腳踢,只叫了出租車把她丟進去,她這般自演自看,竟也荒唐如戲。
鬧得多了,自然內心也逐漸疲累,倒能冷眼看著他被不同的女子送回樓下來。有幾次是沈曼,他們在車里激烈的擁吻,她站在陽臺上點根煙一直看,看他搖搖晃晃的下了車,她追上前來又與他擁抱在一起,他把她推到墻上親吻。她看得久了,內心卻只生出陌生的麻木感,仿佛那個人與她毫無關聯一般。他回來的時候老遠她就聞到一陣濃烈的酒味與香水味,他過來要與她做愛,她只冷冰冰的推開他就和衣睡過去。
有兩次陳子昂喝得多了,見她反抗,更是怒從中來,按著她的手就要硬來,她一口咬在他的肩上,與他廝打在一起,她身體纖瘦,骨頭硌得陳子昂隱隱發疼,眼睛里卻有一種同歸于盡的決心,陳子昂被她眼里的憤恨嚇得驚醒,別開眼睛不愿意再看她。
她卻不依不饒的質問他:什么時候帶我離開這里?
他隨口敷衍她:明天,明天好不好。
早已經是胡話連天。
她整個鼻子都充斥著酒精的氣味,胃里又開始沸騰,她的暴食厭食時好時壞,有時候能徹夜睡得沉靜,而多數時刻,是在睡夢中驚醒,空前盛大的空虛一陣陣襲來。她最常夢見的還是她的母親,她臨死前眼球突起的慘狀一次又一次的壓迫著她的神經。
睡夢中她一臉悲切的看著林耳朵,她說耳朵,你是被嫌棄的人,你這一生只能與我在一起。
像箴言一般的詛咒著她。
她內心極其渴望安定,卻總在現實的不堪里隨波逐流,剛巧越過這座山峰,又發現前面是陡峭的懸崖峭壁,走投無路,于是又要卷土重來,這世間的一切一切,仿若一個輪回一般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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