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耳朵在醫院一躺便是一個月,她的身上到處纏著繃帶,像一個滿目瘡痍的木乃伊。陳子昂幾乎日日陪在她身邊,許茉莉有時也來,但也只是待一會就急匆匆的回學校。蘇姐一次也沒來看她,在她眼里,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如同廢物,自然不愿費心在她身上。但她也聽陳子昂說起一些跟**有關的事,自她受傷之后沈曼乘勢而起,只短短幾日就吞掉蘇姐的很多客源,蘇姐從前的靠山也一個接一個的被沈曼拉攏了去,就連阿玲也逐漸靠攏沈曼,蘇姐大勢已去,甚至連**里一個按摩的**也不如。她落得這般下場,亦是很多人膛目結舌無法意料的結局,但細究起來,一切又好像早有定數,她與沈曼,一人逢生,一人必要是窮途,好像這樣才算公平。
沈曼果斷干脆的辦事方法不免讓人不敢小覷,但阿玲竟然那么快靠攏她,并且她聽說蘇姐的很多客戶資料都是阿玲偷偷拿去給沈曼的。阿玲向來決絕她是知道的,但蘇姐畢竟與她是親姐妹,她這般狠心,倒讓林耳朵覺得難以置信,到底還是被欲望和奢華的表象所迷惑的凡人,就連骨血里的親近都可用來作為往上爬的工具,不免讓人難以置信卻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想來悲哀。
她身上的傷口逐漸愈合,但暴食癥狀卻更加嚴重,常常遏制不了的吞下很多東西又盡數吐出來。陳子昂起先還慣著她,買一些容易消化的食品放在桌上給她吃,但后來覺得她發病的樣子越來越恐怖,只好把吃的東西都盡數收起,她半夜驚醒翻不到東西就吵得歇斯底里。陳子昂緊緊地抱著她,與她不停的**,試圖讓她忘記饑餓,但她總是抗拒陳子昂的接觸,每次都是在陳子昂快要**的時候她就推開他跑到廁所里嘔吐,陳子昂被折騰了幾次,也再拿她沒有辦法徒勞無力,有時候她發病了他就用被子緊緊的捂住耳朵,林耳朵吐完了就過來扯他的被子不讓他睡覺,兩人常常大打出手吵得不可開交,林耳朵已經變得不可理喻。她常常在吐完之后陰陽怪氣的問陳子昂:當年陳繆**我的時候你怎么像個死人一樣不出聲呢,你怎么不內疚得真的去死呢。
然后林耳朵發現自己問了自己一個很奇妙的問題,這就好像陳子昂總是搞不懂自己臉上為什么總是有用不完的陰郁和刻薄一樣,他總是在半夜她突如其來的拳打腳踢的時候罵著還手,他說:林耳朵,你不知道你他媽就是個神經病。這問題在她驚恐的站在紅色的沾滿泥土的滂沱大雨里被收養又被無情的糟蹋那一天陳子昂就曾問過她:林耳朵,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林耳朵并不覺得自己有病,但她的人生充滿悲傷,黑色的,如濃霧一樣怎么也擺脫不了的陰暗情緒。她常常夢見她的母親,她的身體里流著和她一樣的血液,所以總有一天要同她一樣陷于萬劫不復之地。她清醒的時候就抱著陳子昂不停的求他,她說子昂你帶我走,我求你你帶我走吧。
陳子昂開始還信誓旦旦的答應她,后來逐漸不耐煩的推開她的手,他說:林耳朵你別再瘋了。
在他眼里林耳朵就是個瘋子,他又怎會把一個瘋子的話當了真。她已經神情憔悴不堪,眼窩深陷,臉上的青春痘開始復發,沒有一點干凈漂亮的樣子,陳子昂對著她的這張臉,不免暴躁厭煩,有時候幾天不回來,留林耳朵一人在家自生自滅。
這世間的情愛原本就是這般淡薄,況且他們之間連情愛這兩個字都談不上,因為寂寞在一起,自然要因為更大的寂寞而分開。
許茉莉回來看她的時候她就沖著她抱怨,把她與陳子昂那點往事一點一點的翻出來數落,數落完又生出后悔來,她一臉無辜的看著她:茉莉,我總覺得自己已經窮途末路,我時常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許茉莉拉著她的手與她躺在一起:姐姐,你是這世上與我最親近的人,你曾經說過只要我與你在一起,你便是有再大的困苦也能捱過去,我不愿再成為這世間孤立無援的人,我只希望你快點好起來。
林耳朵咬緊了牙齒點頭,眼睛里已經飽含淚水,她說,茉莉,你今天能不能留下來陪我,只要與你在一起,我就已經覺得滿足。
還是一如當年一般,總是被這世界上的所有人背棄,她還有許茉莉,只要這樣想的話日子又充滿了期望,好像一切這一切真的都可以重新再來一次。許茉莉到廚房給她煮了一點稀飯,滿眼都是暈染開的水蒸氣,她說,姐姐,我很想陪在你身邊,永遠跟你在一起,但我明天有場很重要的考試,不得不留你一人在家里。
說完她又不停的道歉,林耳朵苦笑著安慰她:茉莉,送你去念書一直是我所懷抱的夢想,如今我怎會責怪你,我只希望你這一生都不要像我這樣毫無意義的活著。
過了兩天蘇姐偷偷的來找她,林耳朵一打開門就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站在門口,受了驚嚇,仔仔細細的看才發現是蘇姐,她緊緊的抓住林耳朵的手,渾身瑟瑟發抖。林耳朵把她拉進來,給她放水清洗身子,又給她做了一點吃的。蘇姐精神已經有些崩潰,聽到一點聲響就會控制不住的鉆到桌子底下不停的發抖,她冷靜下來以后就一直坐在沙發上哭,她說,白梅,我知道她不會放過我,假如不是我當初貪生怕死,我一定會護她周全,她這般恨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
那時候林耳朵才知道原來蘇姐當初確實像傳言那樣背叛了沈曼,那班人威脅她的時候她確實想過犧牲自己也不會傷害沈曼分毫,誰知他們卻把她的手和腳捆綁在一起拷打,皮鞭落在她身上,陷在她的血肉里,他們把她拘禁起來不給她飯吃,日日折磨得她生不如死,最后她終于妥協,答應把沈曼哄來,她想要活著,尚且這世間的任何一個人都貪生怕死。
如今沈曼這樣報復她,她也實在走投無路。林耳朵想起那年阿玲帶她去見她,她依舊趾高氣昂,是那樣高高在上的姿態,與眼前這個落魄的女子沒有一點相似。但她們又真真實實的是同一個人,這讓林耳朵覺得悲哀,但她對著陽臺的玻璃仔仔細細的看自己的眉眼,又只看到一個面無血色的陌生面孔。她與眼前這個女子,又有何不同。
蘇姐原本希望林耳朵對她施以援手,最好能收留她住下來,但林耳朵不希望她與沈曼之間的仇恨連累到自己。她只對她說,蘇姐,我會幫你在遠郊租一間房,多余的,我已經是無力。
林耳朵愿意這樣幫她,于她已經厚重難當,自然無法再開口要求些什么。在這段時間,那些曾經對她俯首帖耳的人稍見她落魄,便人人踩著她的頭過日子,落井下石的不在少數,她無路可走只能來找林耳朵。就連她從前那樣對阿玲好,她同樣翻臉無情,虧得她們是親表姐妹,但人情世故的事,她又早早懂得,是自己瞎了眼,自然沒有抱怨的余地。
她走之前林耳朵言辭懇切的問她:蘇姐,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里?
蘇姐有些迷茫的回頭問她:離開?就算離開又能到哪里去,況且我們這樣的人,早已經是燈火酒綠當中最沒有出息的一堆爛泥,不干這行,恐怕連生存都無能為力。
但是會不會尚且有這樣一個人可以讓你依靠,你愛他,你便生生死死與他一起。
蘇姐輕笑:愛是舍生的事,我不認為結局會是甜蜜,況且是要一個人甘愿與一個**在一起度過一生。
但林耳朵眼高于頂,心里抱有太多期望,有著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決心,但人與人之間又偏偏有所不同,她心中的期望,不過是她自己一個人的期望而已。
又怎么能強迫另外一個人與她有一模一樣的決心,若真那樣,人與人之間有何差別。
那天晚上陳子昂半夜才回來,林耳朵走過去擁抱他,與他親吻,她的主動讓陳子昂驚訝,但也熱烈的回應著她,唇齒交纏,林耳朵問他:子昂,你是否愛我?
陳子昂正急于發泄,不愿再言語上與她多糾纏,只隨口應她:愛,我愛你。
林耳朵擋住他伸過來的手,追根究底的問他:有多愛?
陳子昂被掃了興,一臉不快的推開她:你到底做不做,不做就睡覺,別煩我。
說完便倒在床上蒙頭便睡,不管林耳朵怎么推他都再沒反應,她坐在床沿上看著沉沉睡去的男子,內心五味雜陳,說不出的委屈。陳子昂臉上留下的疤痕像極了一顆傷痕累累的心,悲哀的是他自己根本就沒有心,就算有,也早就像臉上的那顆一樣破碎難堪。她有些自嘲的抹掉嘴上的口紅,強迫自己喝下一大杯白酒,酒精熱辣辣的燃燒著她的喉嚨,她討厭它的氣味,卻還是在它的迷惑中一點點的閉上眼睛,兩行眼淚從她空洞洞的眼窩里流下來。
那天晚上她睡得那樣熟,恍惚中她甚至覺得陳子昂小心的擁抱著她,她那樣安全并且溫暖,可又似乎實在遙不可及。醒來只剩她**的躺在床上,陳子昂已經不知所蹤,地板上是一大堆用過的衛生紙,她穿上衣服把它們一點一點的拾起來,動作利索干凈。她與陳子昂之間,好像簡單得只剩下**之間的一套關系,他們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卻除了沒完沒了的在床上糾纏,再沒有一點交流,亦不是,哪怕是赤裸著擁抱在一起,除了不停的蠕動之外,同樣沒有一點交流。
沉默寡言得像兩具糾纏不清沒有思想的尸體。
林耳朵眼高于頂,心里抱有太多期望,有著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決心,但人與人之間又偏偏有所不同,她心中的期望,不過是她自己一個人的期望而已。 又怎么能強迫另外一個人與她有一模一樣的決心,若真那樣,人與人之間有何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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