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巷：孤老

那是一個多雨的季節，我奔跑在一片空曠的廠區過道，身后的電機轟鳴聲越來越大，前方是一片廢舊的廠房，鋼架四處散落著，彌漫著濃濃的機油味，掉落的鐵履帶上已經生銹了，布滿了雜草，一個搖搖欲墜的鐵梯不知道通向何處，是不是可以擺脫背后的轟鳴聲，我的眼前一片茫然，好像是被什么東西遮住了一樣，誤打誤撞，我竟然上了鐵梯，剛剛上來，鐵梯就墜落下去。我向前奔跑著，前方的一個諾大的落地窗，又是這個該死的場景，似乎在哪里見到過。

　　我用胳膊打碎了玻璃，又一次飛了起來，越飛越低，前方是一片湛藍的大海，我被吸入大海，眼前一片迷茫，隱隱預約，水中那個慈祥的背影，緩緩走開，我拼命的追上去，看見的卻是凌薇對著我大叫著：“蔣悅，過來吧……”

　　額頭上被滴下一滴水，我慢慢睜開眼睛，我竟然在自習課上睡著了，剛才又是一個夢。

　　“還在睡覺啊，不準睡覺！”組長林浩拿著澆花的噴壺，沖著我大喊著。

　　我瞪了她一眼，沒說什么。

　　“你瞪我做什么，我說錯什么了嗎？”他放下水壺，趴在我的桌子上，滿嘴的大蒜味道混雜著一股啤酒味。

　　我看著她：“你在不走開，我就告訴老師你又吃大蒜又喝酒。”

　　話語剛落，身后的同學都笑了起來。

　　“誰又喝酒了？出來一下。”班主任馬老師板著臉進來了

　　我低下頭微微一笑，林浩瞪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身后的同學議論著，“這班主任耳朵真靈！”

　　“是啊，這好像是林浩第7次倒霉了吧。”

　　我暗自笑著：活該，誰讓他老管我們。

　　說起林浩，他是一個不拘小節的男生，為人大方，行俠仗義……額，這都是他當組長之前的形象，而現在呢，管我們比班主任還厲害，就連其他組的他也要管管。林浩學習中等，常常愛喝酒，經常在上自習的時候去跟外校的幾個學生喝酒。班里沒有一個人不討厭他的。

　　“唉，你說凌薇也是夠可惜啊，聽說早就被東子給那個了……”身后的同學議論著

　　“什么那個啊，你說明白點？”

　　“就是那個啊，**啊。上次在廁所的時候……我就看見凌薇了。”

　　“你們說夠沒有，有完沒完！”我轉身大吼，班里安靜了許多，緊接著一陣唏噓的聲音：“哎呦呦……真厲害。”

　　班主任探頭走了進來，依舊是板著臉，“安靜！上自習都這樣，上課你們是什么樣子，啊！那個……蔣悅，你出來下。”

　　我咬咬嘴唇，走了出去。

　　林浩正被老師罰蹲，他見我出來了，死皮賴臉的笑著，我白了他一眼，他無奈的笑笑，臉上的表情立馬變得僵硬。

　　笑什么，莫非是將我剛才睡覺的事情告訴了班主任，真是一個陰險的小人，我心里暗暗的罵著。

　　“蔣悅，那個……凌薇，你有消息了嗎？”班主任看著我說

　　我心里放松了一下，“老師，還沒有，我也找不到她。”

　　“聽任課老師說，那天你逃課了？”

　　我沒有說話，低著頭。

　　“你是去找凌薇的吧？”班主任倒是沒有追究責任，他很關心凌薇的事情。

　　我點點頭，“老師，對不起。”

　　“凌薇一向學習優秀，在學校是出了名的，可是她這回跟著那個不三不四的人走了，唉，也是出了名啊。”班主任感嘆著，“真的，蔣悅，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這畢竟是對我們班級的一個……唉，估計，我們班以后就評比不上優秀班級了。”

　　“老師，你別上心，凌薇會回來的。”我正打算回答，卻被在一邊蹲著的林浩搶去了話

　　老師瞪他一眼，“沒你的事，別說話！以后小組長就蔣悅來當，你還是好好的學習，等你啥時候改掉臭毛病了，再說！”

　　“唉，老師，別啊，我以后不喝酒了。”

　　“老師，我當不了……”我推辭著。

　　班主任語重心長的看著我，拍著我的肩膀，“你可以的，蔣悅。”

　　就這樣，我成為了我們組的組長，而這些并不重要，我擔心的是凌薇，她去北京還過的好嗎，外面的世界真的那么好嗎？

　　學校的學習變得更緊張了，班主任在分班后的第一天就在班里掛出了“高考倒計時365天”的牌子，讓我們時刻有危機感。

　　我看看窗外，淡藍色的窗簾，在微風的吹拂下搖曳著，明晃晃的窗戶開著，時不時有幾只小鳥停留在上面，紅色的鐵窗框，早已掉漆了，陽光頓時不再耀眼，柔和的光線下，我們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奮斗著，說起夢想，我一無所知，而我，只想知道的是，像這樣的日子，還會有多少個365天？

　　傍晚回到家中，媽媽像往常一樣做好了飯，媽媽的心情不錯，而我卻是悶悶不樂。

　　“今天，薇薇的媽媽來了，聊了很久。”媽媽說

　　我幫著媽媽盛飯，“今天，老師也找我聊這件事了。”

　　“唉，薇薇這一走，她媽老了很多，白頭發都出來了。”媽媽滔滔不絕的說著，“要不是我今天細看，我還看不出薇薇的媽媽有白頭發了呢，唉，這個薇薇啊真是的，不孝順啊。她爸一個人在外，全是她媽媽一個人照顧，怎么就這么沒有良心呢？”

　　我看著媽媽，媽媽的雙鬢也有些許白發，可好像被什么東西蓋住了一樣，“媽，你染發了？”

　　媽媽一愣，點點頭，“唉，就想換個造型，誰知道那理發師大意了，給我染發了。”

　　我心里一堵，媽媽是為了遮住自己的白發，是為了讓自己不顯老，媽媽為了我，為了這個咖啡館操勞了幾十年，可……

　　我放下飯碗，靜靜走到媽媽身后，緊緊的抱住了媽媽。

　　“媽媽，你很年輕的。”

　　媽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我似乎能感覺到她身體微微一震，之后說：“我女兒今天是怎么了，多愁善感。”

　　媽媽轉身看著我，我早已經是淚眼朦朧，不爭氣的是，淚水沒忍住，掉落下來。

　　媽媽替我擦去淚痕，抱著我，“好了，都這么大了，讓客人看到多不好，吃飯吧。”

　　我點點頭，將早已盛好的一碗飯端給了媽媽。

　　凌薇，你對得起你的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