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不是上帝贈送的,它來自惡魔而不是神,它的本質是邪惡的,而不是神圣不可侵犯……
強烈占據著清醒心靈的印象只有在某種程度上,從白天思想活動消除之后才出現在夢中。
夢擁有把來自外界的即時印象融入其結構的驚人技巧,它以此種方式來表現一個逐漸臨近的結局。
即便在睡眠里,我們的心靈仍與體外的世界保持著連續的關聯。
??????————〔奧〕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七月,太陽驕橫地掛在天上,毒辣的陽光毫不留情地射在地上,地球近乎成了燃燒的煤球。天空像被洗衣粉刷過一般,干凈而又湛藍,云朵被風吹到了遠方,只剩下那片比大海更浩瀚的天幕。
我坐在小店的柜臺后,風扇吹過來的風總是卷起我耳邊的長發,柔軟的發絲屢次侵擾我的眼睛,讓人不由得心煩意亂,我都有了要剪掉那簇頭發的沖動。
最近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突然有一天起床后,我就很害怕太陽,也懼怕任何強光,就跟夜行生物一般喜歡待在陰涼的角落里。
看到金黃的陽光,即使它距離我很遠很遠,畏懼跟憤恨還是從我心底悄然生出。
店里的地板上被我灑了很多水,人為制造的這個環境讓我不那么難受。
我一直望著店門外,這是我消磨時間的有效方式——之一。
那個穿著白色襯衣,衣袖胡亂卷起的男孩在我的店門前已經徘徊很久了,我也注意他很久了。
他不像之前的顧客那樣左顧右盼,像是在擔心會被熟人看見,而是用一種異常深邃的眼神,望著我店門口的單向玻璃發呆。
我猜測估計他是在望著鏡中的自己發呆,或者只是想借我這面鏡子自我欣賞。
換句話來說,他根本看不到玻璃這頭的我,而他的一舉一動卻被我盡收眼底。我享受著玻璃帶給我的小權利,也喜歡看別人的一舉一動,特別是在他們不知不覺的時候。
————這種邪惡的偷窺行為從很多年前就已經從光耀那里繼承到了。
我看到在他背后的街道上,行人如織,車水馬龍,好一派繁華的景象。唯獨我的小店門口冷冷清清的,近乎可以用“門可羅雀”這個成語形容,我掰著指頭計算,平均一個周里有一個人靠近它。
這個男孩是這個周里第一個敢跟“藍蝶”靠得如此近的人。
在這座紛紛擾擾的小城市里,特別是在這條排滿了奢侈品的商店的街道上,我的“藍蝶”確實很不入眼,用黃色木料打底,再寫上兩個字就算是招牌了,又加上店門口擺了一張巨大的鏡子,“藍蝶”更是土到掉渣了。
我也理解,如果只看店名的話,大多數人是不知道我的店是做什么生意的,所以自然也沒人愿意停下腳步留心觀察過它。
然而一看到別人三五成群走進五花繚亂的店里,我就心生羨慕,恨不能從街上抓一群人進來。
三十分鐘過去了,見那男孩遲遲不見動靜,我只好把他奇怪的行為理解成智商低于75的低能兒的舉動了。
讓老娘等了這么長時間都沒動靜的家伙不是低能兒難不成會是柳下惠?柳下惠先生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化成一堆白骨了。
我合上書,準備起身回到內室里休息片刻,?看他看得我眼睛都疲憊了,加上昨晚**,不巧遇到個難纏的客人,我早已身心疲憊。
若不是昨晚光耀打電話來告訴我,今日他有一朋友要來訪,不然,我連店門都不想打開,直接躺在自家溫暖舒適的大床上裝尸體到第二天天明。
就在我起身之后的下一秒,“低能兒”不知什么時候悄無聲息地跑進來了。
他站得筆直,雙手交疊在身前,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它們,身上有股汗臭味,還敢在距離我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氣喘吁吁。
我皺下眉頭,面目表情地望著他。
“請問,您真的是釋夢師,您真的是化解夢魘?”
男孩一臉緊張地望著我,生怕我這個惡魔會在臉上勾勒出一絲冷笑,然后將他一口吞進肚子里。
我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哪個……是光耀先生托我來找您的。”他從褲兜里摸索一番,然后畢恭畢敬地遞上光耀的名片,我一看上面果然有一個潦草的簽名。
認真看一眼,的確是光耀的親筆簽名。放下名片,我這才認認真真地注視對方。
雖然剛剛看他足足有三十分鐘之久,但那只不過是我為了打發時間的無聊舉動,如果他是潘安一樣的美男子,情況倒是可能會發生改變,那么我不僅會記住他的面貌特征還會揣度出那一刻他在想些什么。
我認真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后我發現,我什么發現也沒有。
站在我面前的是個普通到丟進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來的家伙,他很年輕看起來就像背著大書包踩著自行車上學的高中生。
雖然我承認,他這身白襯衣跟黑色直筒褲跟搭配。可這一身搭配是換不到光耀的名片的,除非……他的夢魘很特別,讓曾經做過釋夢師的光耀也感到畏懼,所以交給我了。
我陷入喜悅的期待里,在腦海里浮想聯翩一時竟忘記了我面前還站了個活生生的人。
見我還是不說話,男孩急了,通紅的臉低下去,像是害怕我會看穿他的心事一般故意躲藏起來。
他說:“連曉小姐,光耀先生曾經告訴過我,只有您能夠讓她從此消失在我的夢境里。”
他的聲音小得跟蒼蠅振翅一般。
我面無表情,語氣也很冰冷:“你可要想好了,釋夢的代價可是很大的。”
“我……我是知道……價錢的,最低價是十萬塊人民幣對吧?”他仰起臉一臉自豪。
終究是卑微的人,才會關心最平凡事情微不足道的細枝末節。
昨晚的客戶問也不問我,直接甩給我一張兩百萬的支票,我覺得男孩跟他比起來,有如螞蟻出現在大象面前。
我點點頭,忽然又意識到他可能看不懂我的動作,于是又“嗯”了一聲。
我不想提醒他,清除了對方的回憶也會讓自己深陷更深的泥潭中,在這個世界上做什么事都有利有弊。
他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臉上陪著笑,連拉帶扯地又從褲兜里掏出一張紙來,看他的動作我看得出他生怕我會轉身就走。
攤在他手心的是一張面額十萬人民幣的有效支票。
這種紙見得多了,我也就熟悉它們的長相了,天下的毛爺爺長一個樣,支票也差不多都是一個媽生的。
他繼續笑著:“光耀先生還說,你會按照最低價收費,所以我沒有絲毫猶豫就進來了。”
切,沒有絲毫猶豫!你確定你剛剛沒有絲毫猶豫嗎?別以為剛才老娘剛才沒有看到你的舉動!
再有,別說得好像老娘會稀罕你這十萬塊似的?
我瞪了他一眼,語氣更加冷漠,恨不能從嘴巴里噴出冰塊來,我又擺出一臉不屑的表情,對他說:“快把這庸俗的東西拿開,我看著就心煩。”
男孩詫異地望了我一眼,眼睛睜得很大,估計他是把我當做好心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涉世未深的緣故,他居然作勢就要收回支票。
這孩子,實在是太笨了。
“我的意思是把它放到我桌子上,而不是你包包里面。”
我搖搖頭,覺得這孩子真的無藥可救了,看他的樣子少說也有十八歲,居然單純得像個小學生。
如此可愛的人,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多見了,但我轉念又想,這樣的人會被什么人纏上呢?
難不成是鳳姐?。
那倒也是哦,被鳳姐纏著連覺也睡不安穩,這的確是挺痛苦的。
他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朝我嘿嘿一笑隨即又“哦”一聲,急忙按我說的照做。
不想,一轉身他就看到了我那扇奇葩的單向玻璃,對面的景象在這里看來一清二楚,兩個穿得清涼的長腿美女正無限妖嬈地從我店門前路過,雪白的大腿像極地里的極光那般分外吸引人的眼球。
想起自己剛才說過的話,這個男孩臉上的表情就更豐富了。
真是個不成熟的小朋友呢。
我無奈地搖搖頭,在他羞愧和疑惑交加的目光注視下,朝店門走過去。
輕輕按下南宮夢不久前才修好的連通大門的開關,鐵門無聲無息地落下。
室內一下子就暗下來了。
“哪個……關了門就沒顧客光顧了吧?”在忽然降下的黑暗中,他膽怯地說出這句話。
我沒好氣地回答:“就算是不關也不會有人來,你以為這里是周末打折的百貨商場?”
算了算了,我實在是沒必要跟這小孩子一般計較。特別是看在他是我今天的財神爺的份上,我就更應該壓抑自己的怒火。
我點亮自己手指尖的熒光,這是作為釋夢師最基本的技能,釋夢魄力越強大則熒光越亮。
這么長時間過去了,我的魄力僅能照亮方圓一米的范圍,比不上光耀或者是南宮夢的十分之一。
我心如止水,臉上也看不到什么表情,沉默著帶他走進內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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