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司說,“姑媽,我爸他怎么了?”
“喬司剛回來啊?”喬司姑媽心力憔悴地講,“我還想問個明白人,你爸怎么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說你爸好,你說他那脾氣,折騰人啊這不是,我是他姐我認了,算我上輩子欠他的,但他總不能不讓我進去看他一眼,我就來氣了,叫我把錢扔門口就可以走,他是什么嗎,我這姐姐當得多心酸,沒人知道啊。我有回剛好碰到他,你應該看到他瘦成那副模樣了吧,我追著他,追上了,他罵我,叫我滾遠點。你爸肯定有什么瞞著我們。我就怕他是不是病了,我不敢想。你知道嗎,小司,你要知道我是他姐,我可是他唯一的姐姐了,他有什么都可以告訴我,我不怕,我就怕他自己憋著苦,我難受。”電話那頭抽泣了。
喬司說,“我爸說他感冒了。”
“他有沒有再說別的。”喬司姑媽說,“他不會那個什么吧?”
喬司說,“姑媽,你別亂想。對了,我小舅子呢。”
喬司姑媽說,“甭提了,你爸把人家小舅子弄得丟臉死了。都怪我,我讓你小舅子去看一下他,人家好心好意,他倒好,拿著個掃帚趕人還罵得特難聽。”
“我小舅子不會介意的。”
“誰知道啊,”喬司姑媽說,“怎么說是小舅子,不比姑媽我能忍耐,這么多年,我們都很累。”
喬司說,“姑媽,以后我會照顧好我爸的,辛苦你。”
“你這孩子,說這話是要丟我老臉,”喬司姑媽說,“今天下午我去你家一趟。”
下午三點的時候,喬司的姑媽和小舅子到了他家門口。喬司在窗邊說,“我爸在鬧脾氣。”
屋里人鬧嚷嚷地說,“你們要是可憐我,就不要來了。誰敢開門,我就把誰轟出去。”
姑媽說,“你看看他,存心讓人不好過啊。”
小舅子寬慰姑媽說,他能理解,他早料到會是這樣,他是過看小司的。他答應他姐好好照顧小司,至于他姐夫,他是無能為力。小舅子遞給了喬司一張銀行卡,里面是過年要花的,叫喬司有空去他家坐坐,兩人好好聊會天。整個下午到傍晚,喬司的父親待在屋里,不吃飯不喝水。喬司整理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之后準備晚飯。下午六點,喬司父親出來上洗手間時,暈厥在坐盆上。
醫生說,“食道癌晚期,最多3個月。”
喬司說,“怎么會這樣。”
醫生說,“有沒有酗酒之類。”
喬司說,“有。”
晚上十點鐘,他父親醒了過來,虛弱地問道,“你都知道了?”
喬司點了點頭。
他父親笑了一下,“不要告訴你姑媽和小舅子,我欠他們太多了,我想走得坦然點。”
喬司擦掉了眼淚,“爸,我懂你。”
“過來,我好想抱一下你。”喬司俯身過去,喬司父親撫摸著他的腦袋,“以前小時候,你的頭發軟軟的,可好玩了,你媽老擔心我把你腦袋摸笨了。小司啊,我這么些年過得太自私了,我覺得我沒有給你一個完整的家,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放下你母親。我覺得是你母親同樣想我了,我該走了。”
“爸,別說了。”
“讓我說出來,我好過點。你知道我當時多討厭你嗎,你非得要去買那個玩具,我都答應你下午再陪你去買,你非得要中午拉著你媽出去。我責怪你。”
“爸,我錯了。對不起,爸,真的對不起。”
“不,我后來想,這事不能怪你,我覺得要那時帶你出去的是我,就不會造成悲劇了。不哭了,說對不起的是我,我這么一走,留你一個人,我。”
喬司同意了父親的提議,放棄治療。他要撒謊,對姑媽和小舅子編一套天衣無縫的謊言,他父親說謝謝。他苦思冥想了一晚,決定緘口不語,父親既然已打退了他們,讓一切繼續下去可能是最佳的。姑媽和小舅子不問,他就不會提起父親的病情,權當父親更年期的臭脾氣。他早早買好了一天的食物,把飯菜煮得很爛。父親起初不愿意他喂,再后來上廁所洗澡都要靠他。姑媽是在大年初三時發現情況的,她從窗口偷窺到喬司喂他父親吃飯,咚咚地敲響了門,震嚇到了他們父子倆。
姑媽喊著,“大年初三的,你不會讓你老姐待外面吧。”
喬司父親拼了老命說,“不許進來。”
“好好好,”姑媽小心地說,“我不進來,我拿了些好吃的,放門口,我這就走。我在窗口看見喬司喂你吃飯了,你是怎么了嗎?”
喬司說,“姑媽,沒大事,我爸就是不小心摔傷了手。”
“這怎么不是大事,”姑媽的嗓門放大了,稍等一會才說,“好吧,那你好好照顧你爸,我回去了。”
姑媽還沒下到一樓時,整個人就崩潰了,從窗口窺見自己的弟弟,哪里成個人樣,一回想就淚流滿面。她回去后給喬司發了條短信:你爸怎么了,如實招來。喬司回:姑媽,我晚上給你電話。晚上他顧好父親躺上床時,他父親強調,聲音壓在喉嚨里,“你姑媽今天可能看出情況了,你不能告訴你姑媽。”
喬司說,“爸,我跟你一條心的。”
他父親會心一笑。等他父親起了鼾聲,他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家,到了樓下的附近,給了姑媽電話。
姑媽再次確認,“真的是食道癌?”
喬司說,“恩,是食道癌。”
“你,”電話那頭傳過來聲嘶力竭的哀嚎,喬司聽到姑父安慰著姑媽,能聽到表妹勸著她母親,那邊很嘈雜,姑父接過了電話,“小司,那我們明早過來一趟。”
喬司說,“不了,我打這電話,就是想告訴你們,最好不要過來。”
姑父說,“小司,你這就不懂事了。”
喬司說,“姑父,你讓我姑媽跟我講,她會明白的。”
一會兒,姑媽喃喃地說,“你父親怎么不愿意我們去看他,有什么不能一起解決的。”
喬司說,“我爸說,他欠你們太多,他說,他想走得坦然,”喬司哽咽了下,“姑媽,你應該能理解我爸的感受,我真覺得我挺為難的,我想你應該也是明白我的感受的,你能跟我一起對我父親撒一個善意的謊言,拜托了。”
那邊沉默了會,“我就趁他睡著了的時候去看他一下,可以嗎?”
喬司說好。打完電話,他快速地往家里趕。門剛關上,喬司父親的屋里有了動靜,他走進了父親的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全身疼,睡不踏實,你是不是出去了。”喬司父親問。
喬司猶豫了下說,“出去散散步了。”
喬司父親說,“我剛剛夢見我和你姑媽小時候的場景了,你姑媽打小就很疼我。”
喬司眼睛溫熱,“要不明天我叫姑媽過來。”
“還是算了,我只是現在很想很想見到她,不知道為什么。”喬司父親又昏睡過去了,大量的藥物令他精神不振,整天處于瞌睡狀態。
喬司父親越來越愛念叨三層樓的事,他唯一遺憾的是賣掉了這件房,一想到這事,心里就憋屈。喬司去問房主現在那間房能不能借他們父子倆住個兩天,人家一聽是這情況,晦氣得很,不過房主說,他們要是有條件得話,可以買回去,房主有意思要賣掉,大多買主嫌棄房子老舊。喬司問,多少錢?房主說,35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喬司去哪弄來35萬。
他給閆仁哲打了電話,“大哲,能幫我學校報到注冊一下嗎?我學生證在我左邊抽屜第一個小盒子里。”此時已是大三下學期開學的第二天。
“可以,”閆仁哲說,“你什么時候過來,挺想你的。”
高楓湊過來說,“他要想你才怪,除了籃球訓練,就待在禾合田。不過說真的,司令,你什么時候回來。”
“說不準,”喬司說,“不幸的話,一兩個月吧。”
閆仁哲說,“太不幸了,豈不是要錯過籃球比賽。怎么這么久才回學校。”
喬司吐吐吞吞說,“嘿,大哲,我還有個事。”
“直接說唄,”閆仁哲說。
“能借我35萬。”喬司說,“就35萬。”
“怎么了嗎?”閆仁哲說,“你碰上什么大麻煩了。”
“我想買回我家的房子。”
“看起來是非常大的事情啊。”
“我會還你的。”喬司保證。
“不是這個問題,”閆仁哲說,“我是在想去哪里弄35萬。不過不是不可能,你給我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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