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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狂風大作的雨天里,連曉敲響了我家的門。
我赤著雙腳頂著亂蓬蓬的雞窩頭去替她開門,拉門就看到了全身淋濕的她雙手抱在胸前瑟瑟發抖。
連曉臉上厚厚的妝早已被豆大的雨滴劃得支離破碎,從她上下打戰的牙齒間很艱難地吐出“謝謝”這兩個字,如果不仔細去聽的話是聽不見的。我對她搖搖頭表示不用道謝,又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隨后她踩著濕淋淋的鞋子大方地踏在我的羊毛地毯上,這讓我感到不悅,我皺著眉關上門,請她坐到客廳的沙發上。
在我為她找干毛巾的時候,客廳里的連曉突然很大聲地問我:“請問,你真的可以造出一個夢來彌補人心中的缺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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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學校出來直走五百米,再拐個彎就可以看到那家坐落在小巷中的舊圖書館。連曉推門進去,年邁的館長微微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隔了一層厚厚的老花眼鏡鏡片,連曉看不出他眼睛里都有些什么感情,那一張飽經滄桑的臉像是無風經過的湖泊般波瀾不驚。她只得禮貌性地向老館長點點頭,隨后徑直走向圖書館的一個角落。
從兩年前發現這家隱蔽在鬧市中圖書館開始,連曉每周必做的功課就從做白日夢轉變成了泡圖書館。她喜歡坐在舊圖書館最不起眼的那個角落里,更喜歡在靜謐得近乎不真實的環境里看一本厚厚的書。她嗅著書香,覺得天堂大抵就是舊圖書館的模樣。這個每周必到圖書館的習慣一直到兵荒馬亂的高三居然也被完好無缺地保留下來了,甚至在圖書館呆的時間比以往更長更久。連曉知道,這是因為那個人出現了,所以即使高三再怎么緊張連曉都會被心中被人們稱作為“思念”的東西召喚到這里來。
她從書架上抽一本川端康成的《雪國》,抱著書在角落里席地而坐。這一過程中連曉竭力不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有什么異樣,然而她沒有看到的是她的兩邊臉龐像是涂了胭脂一般紅潤,她自以為很自然的動作在角落里的另一個人看來是那么的別扭。
她翻開書,眼睛卻是在盯著旁邊的他。
川端寫道:“穿過長長的國境隧道就是雪國了。天邊的夜色明亮起來。火車停在信號房前面。”
連曉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這樣一個畫面來,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雪地上,寒冷的風卷著鵝毛般的雪花不斷落下,一個穿著純白色風衣的男孩出現在連曉面前,他低下頭,微笑著的臉龐上一雙眼睛瞇成了一條狹長的縫。
至于那個臆想中的男孩是誰呢?
她的嘴角不禁上揚了。
她斜視一眼對面的那個人,今天他穿一件純白色的襯衣,黑色直筒褲和一雙白色的板鞋,翻書的時候他會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有時他會蹙眉有時會微笑。連曉從來沒有聽到那個人說話過,所以在她的臆想世界里那個人說話一定有很好聽的嗓音,就像是山澗溪水流動的潺潺聲。
她在胡思亂想的片刻里,對方的那個人很突然地抬起頭來對她說:“如果再不走的話,你很有可能就要遲到了。”
這措不及防的開場白顯然讓連曉很不知所措,她足足呆愣了十秒鐘才反應過來——那個人居然主動找她說話了。
“還有十分鐘,如果小跑的話你應該不會遲到。”那個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臉上的微笑瞬間溶進連曉的腦海里。后知后覺的連曉這才反應過來,匆匆忙忙地把書放回書架,就那么傻里傻氣地跑出了圖書館,但又很快跑回來很鄭重其事地朝那個人道謝。
她說“謝謝”,雖然聲若細蚊,但那個人點點頭表示他聽到了。
連曉看到他嘴角抽動微笑,瞬間有一種溫暖的感覺爬滿她的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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