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第一次遇見老孫頭是在一個雨天里。

　　?一直以來我都不喜歡雨天，空氣里充斥著讓人心煩的潮濕的水汽，出門前刷得白白凈凈的鞋子很快就會被泥漿濺得黃一塊白一塊，就連出門前的美好心情也會在看到暴雨傾盆的瞬間灰飛煙滅。所以在雨天里我總是帶著莫名的恨意，看誰都很不順眼。

　　?遇見老孫頭的那天自然也不例外。

　　?那天我完全沒有預料到剛剛還是艷陽高照的天空會在頃刻之間遍布烏云，緊接著天上像是破開了一道大窟窿似的，上萬噸的雨水從那道口子里垂直砸向地面，而毫無準備的我還沒走出校門口就已經全身濕透了，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我決定頂著傾盆大雨走回家去。

　　?走在暴雨中我的心情壞到了極點。

　　?當我走進北城巷子里被什么東西絆了一腳然后重重地摔倒地上的時候，一向不爆粗口的我那一刻真有了罵娘的沖動。我從流滿污水的地上爬起來，白襯衣已經不像樣了，膝蓋也隱隱作痛，但這些都不是我關心的，我說過我是個破罐子破摔的人。

　　?我回頭尋找絆倒我的罪魁禍首，卻看到絆倒我的不是巷子里隨處亂丟的棍棒或者磚頭，而是一個人的大腿，一個老人的大腿。

　　?老人躺在渾濁的雨水中，分明是夏天他卻穿著臟得分辨不出顏色的棉鞋，破爛的鞋子露出好幾個臟兮兮的腳趾頭，再往上看便是他同樣臟得分辨不出顏色的棉褲棉衣，最后我看到了他的臉——其實我并沒有看清楚他的臉，因為他的臉上黑一塊紅一塊的，讓人看不清他真實的面容，但我看到了他的酒糟鼻，那個通紅的鼻子很不協調的擺在老人的臉上讓人頓時覺得這張臉充滿了喜感，同時也看到了他閉著的雙眼。在看老人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難聞的氣味，直覺告訴我它來自老人的身上，我下意識地用濕漉漉的袖子捂住鼻子，也就是在那時老人也睜開眼睛看到了我，他的眼睛里布滿淚水，就跟很多年前我在鄉下看到的老牛流淚一樣，雖然面無表情但是淚水不住地沿著臉龐流下。

　　?然后他張開嘴大聲地喊了幾句話，只是我一句也沒聽清。

　　?他就像是啞巴一樣雖然張開了嘴但是說不出話來。

　　?就在我準備上前去扶他起來的時候，鄰居家的大嬸突然打開窗戶沖我大吼道：“你管什么閑事，就讓他死在外面算了。”

　　?老人一動不動，像是沒有聽到鄰居家大嬸的話似的，只用一雙飽含眼淚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這是住在巷尾的老孫頭，喝酒醉得像灘爛泥就是死在外面也是活該。”大嬸的聲音又從窗戶口里傳來。

　　?我最終把心一狠然后掉頭快步跑回家去了。

　　?我不知道后來那個老孫頭最后有沒有站起來回到他的家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用那雙眼睛盯著我跑遠的背影。

　　?回到家之后我一想到老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