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晚安那座城（二）

　　晚安那座城（二）

　　七：

　　葉寒的再次來臨出乎了林清和的意料。那時即將要上上午課程，林清和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著外面綠葉紅花的四月風景，又翻看了昨夜兩三點葉寒發過來的信息。

　　這些信息跟往常一樣是講一些無聊事情。不過林清和卻是今天早上起來才看到的。他在想葉寒怎么那么有精力，半夜三更發這么多信息，還是一些收不到回復的信息。

　　然后上課的鈴聲就響了。十分清越的四散在空氣里，也驚破了林清和的聯想。他收回了視線轉回教室里，這時一道青綠色的身影就走進教室里來了。

　　那是葉寒。這次她穿著一件綠色襯衫，藍色牛仔褲，不過并沒有戴帽子，短卷披在耳后看上去十分清新可愛。她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林清和，隨即咧嘴一笑向他跑去。

　　“你怎么來了？”林清和看著在自己身邊坐下的葉寒，臉上一陣的驚訝。

　　“我喜歡南方啊，所以四月來南方看看咯。”葉寒擠在林清和身邊，笑開的嘴巴像是四月初開的花朵。

　　林清和安靜了下來，他想起昨夜兩三點收到的信息，他能夠想到葉寒一定是在火車上或是在候車室里太無聊了才會給他發信息，而他起床看到這些信息后也沒回復。

　　“你走路可不可以不要太挨著我啊，別人很容易誤會的。剛才在課堂上教授的眼神你沒注意到嗎？”

　　林清和走在路上，看著女孩有些無奈。之前在課堂上她一直往他身邊靠，簡直要坐到他身上去了，惹得教授和同學幾乎整節課都不斷往他那邊瞟。而現在她又在往自己靠了。

　　“誤會就誤會唄。我都不怕你怕啥，我還是女孩子呢。”葉寒在他身邊跳了起來，像一只可愛的小鹿。

　　“哇哦，好漂亮的樹葉子啊。”轉過一個拐角后，這只小鹿大聲贊嘆起來了，面前是無數的木蘭樹，密集的青綠色葉子在風里搖曳著光暈，看上去迷幻而又朦朧。

　　“這是木蘭樹葉子，很漂亮吧。我也很喜歡。”林清和站住了腳，抬起頭來。

　　“你喜歡葉子，幸好我是姓葉的。”女孩在旁邊小聲嘀咕道。

　　八：

　　“喂，你現在心里在想什么。”黑漆漆的屋子里，女孩的聲音響了起來。林清和睡在地板上，他注意到女孩的腦袋從床上探了出來，一雙黑暗里依舊閃光的眼睛正對著自己。

　　“沒，沒想什么。”林清和應答。

　　“沒想什么，那你平常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女孩把頭探得更出來了。

　　“沒，平常也很少想。”

　　林清和閉上了眼睛，他覺得女孩有點鬧騰了。他后悔把自己的床借給她了，他就應該帶她去青年旅館什么的，這樣自己還可以安靜一下。

　　“我自己的話平常想的挺多的，比如說怎么買到打折的衣服啊，包里要隨時備著小魚干以防路上遇見流浪貓啊。哦，對了，你見沒見過綠色的貓咪啊？”

　　“我之前在在網上見到一只綠色貓咪，是保加利亞的。大家都以為那只貓是被人染色的，結果那只貓是因為經常睡在油漆桶上，被綠色油漆沾到了身子。哈哈，有趣不？”

　　一陣哈哈笑的聲音在房間里傳響，半夜里又傳遞著回音。林清和沉默不語，這回音就像是一個人在夜里自言自語唱著獨角戲。

　　“林妹妹，你怎么不說話啊。你睡了嗎？”女孩問。

　　“嗯，挺有趣的，綠色的貓。”林清和回答，思維卻還是停留上一個綠色貓咪的話題里。

　　房間里安靜了下來。在林清和回答之后，女孩突然不再說話了。突然靜默的時間讓人感覺有些落寞。

　　“其實，我一直都想知道你的心事。我知道你有心事的。”

　　女孩再次說話，可她的語氣卻變了，變得讓林清和感覺她突然成熟起來了。他睜開眼睛，看到女孩已經不在床上了，她就半跪在自己身邊，臉頰靠近看著林清和，距離近得林清和能聽到她的呼吸聲。

　　“你，可不可以不要和我靠得這么近啊。”林清和用細細的聲音說。他看著面前這張要貼上自己的漂亮的臉，感覺到心臟在胸口里咚咚咚的加速跳動起來了。

　　“哈哈哈，你害羞了。林妹妹你果然還是會害羞的啊。”看到林清和的窘迫樣，女孩又忽然大笑起來。她捧著肚子跳回了床上，重新鉆進了被窩里。

　　“晚安。”笑聲散去后，林清和聽到她對著自己輕聲說。而他躺在地板床被里用手摸了摸胸口，感覺心臟好像重新跳動起來了。

　　九：

　　葉寒第三次來是在夏天的暑假了。

　　那次林清和也猜到了她會到來。他注意到了她突然毫無作息規律了。他想起上一次她來的時候半夜兩三點發信息過來，所以他能想到她又來了。

　　林清和來到了火車站，在霓虹照耀的廣場上等了好久，一直到晚上兩點鐘的時候他才聽到那趟車進站的報站音。

　　晚上兩點，這里跟那座城的聯系只有一趟晚上兩點的火車嗎？林清和想。他站在出站口看著冗長又深邃的出站通道，感覺急切卻又飄渺。他在擔心女孩現在怎么樣了，可是他一想到女孩來自那座北方的城，又覺得女孩突然間的虛無了起來。

　　人潮涌來的時刻林清和就發現了女孩，如同第一次在公交車上的情形一般的，幾乎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她背著一個小雙肩包，走在通道靠墻的邊緣處，臉微微低著顯得有些疲憊。

　　看到女孩安全出現在自己視線里，林清和才緩緩松了一口氣。他看著女孩漸行漸近感覺心臟又加快跳動起來了。他在激動。

　　“啊，林妹妹，你怎么來了啊？”女孩在抬頭的瞬間看到了林清和，原本沉默的臉忽然之間笑了起來，情景美得像一朵突然綻放在夜空中的煙花。

　　她奔跑了起來，在通過檢票口之后就跳啊跳啊蹦到林清和身上，重量讓林清和都不禁身體微傾，好不容易才穩住。

　　“啊，別抱了。快下來。”林清和努力扯開女孩的手，讓她站到地上。

　　“哈哈，我好開心，你居然會來接我。你怎么知道我來的啊？”女孩在地上站好，笑哈哈地看著林清和，大眼睛里充滿了光芒。

　　“只是感覺你來了而已。”林清和淡淡說，“走吧，找個地方休息去。”

　　“哇哦，這都能感覺出來。林妹妹你可真是厲害。我還想著又要一個人在肯德基待到天亮才能去找你呢，沒想到你居然來了。”女孩跟在林清和后面，小嘴巴不斷吐出一連串的音節。

　　“對了，你有沒有空啊。我們一起去海邊好不好？票我都定好了……”女孩繼續說“喂喂，等等我。”

　　十：

　　“怎么啦，干么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女孩撅起嘴對著林清和，大眼睛一陣的無辜。

　　“沒，只是沒想到你定的票還是還是高鐵票。你是富婆嗎？”林清和看著手中車票的價格，目光凝視了葉寒幾秒。

　　“嘿嘿，富婆說不上。不過人家可是很會攢錢的哦，將來一定是個賢妻良母。”女孩得意起來，揚起臉又得瑟起來了。兩縷小卷發在兩頰搖啊搖啊可愛極了。

　　林清和沒有繼續說話。他在想女孩獨自來的時候坐的時普通的火車，而現在她要跟自己去海邊了，買的卻是價格比普通火車高上幾倍的高鐵票。

　　“哎呀呀，別發呆了。林妹妹，我們要走了。”女孩又跳起來朝林清和大聲說。

　　一直到列車馳開疾風，奔向南方大海時女孩才安靜下來，她坐在座位上靠著林清和的肩膀睡著了。安詳睡眠的臉昭示著她的疲憊，以及夢境的美好。

　　林清和低頭看向她又看向車窗外不斷劃過的莫測風景，感覺這樣的場景真的似曾相識。以前他也曾和一個女孩這樣坐在車上，前往那浪花翻滾海鳥鳴叫的海邊。

　　他又想起橙了。那個同樣是來自那座城的女孩。然而她最終卻是遠去了，消散的背影讓林清和感覺到無力，還有面朝北方時的絕望。

　　可是現在，那座聽了無數遍的北方的城又跟他聯系上了。并且還是以更加難過的形式，讓他在感覺到自己復活的同時又感覺到了更加巨大的死亡。

　　“林妹妹，你在想什么？你看上去好憂傷的樣子。”林清和聽到了葉寒的聲音。她醒了，正抬著頭小臉蛋靜靜地看著林清和。

　　“沒，沒什么。只是覺得外面的風景好漂亮。”林清和指了指窗外的黃昏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