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八

　　毫無目標地走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提著沉重的舊皮箱回憶著過去，猜測著未來這樣走也不是很愉快的。嗅著濃濃的朽木味的閘口，跳向渾濁河水的漩渦的孩童時光，讓我更加焦慮重重。

　　“竟然沒有干出一件拿的出手的的事情”

　　一個人站在路邊抽著煙想著這么一件事情來，就好像偌大的世界么有一件事值得他提及的事情，什么都和他無關似的。

　　“從前有個國王，他有一個貌如天仙、如花似玉的女兒。太陽見了公主會黯然失色，月亮見了她會羞愧地躲藏起來。不知有多少少年為公主的芳名夜不成寐食不知味如醉如癡地想娶公主為妻，怎奈公主提出的條件極為苛刻，要求娶自己的人到四十天路程遠的一個深山，從一個乞丐腳下取來一枚珍寶做聘禮，很多英俊的少年在和乞丐爭奪珍寶中丟了性命。這里有個放羊人的兒子???”

　　他從小就是聽著這樣的故事長大的，這個孩子小時候捉了蜻蜓當飛機，有廢墟里的土塊磊房子，然后拆毀了是他的樂趣；他清楚地記著被捉的蜻蜓使勁地拍打著翅膀，嗡嗡直叫，竭盡全力要擺脫被捉的厄運，掙扎中用不是很犀利的嘴咬在手上的那種舒服的感覺依然還在手指的記憶里。

　　我從路邊稀疏的林帶、筆直的樓群下滿看到一雙沉重的債務還有沒完沒了的憂慮壓的直不起腰的眼睛里，看到爸爸不給買書站在那里哭著鬧著不肯走的男孩，現在正提著一個綠色的陳舊的皮箱的人疲憊不堪，疲勞、煩倦、悲傷同時席卷孤獨的心臟。

　　縱使再美好，再壯麗，再甜美也得從懷舊中走出來，也不能把我來裝點得過于美麗。

　　聆聽生命巨大的聲響穩穩地踩踏在堅硬的大路上，我的心好像踏實多了。估計做一個精神充實的人，那些個蒼蠅蚊子類的苦難會被風雨沖去。

　　這是個充滿溫暖情義和殘酷無情的世界。社會發展到今天了兩種感情缺少哪一個都不行。

　　這些話是薩比提?努爾說的，還是伊敏?艾山說的，已記不太清。

　　我不知道那個古老故事里面國王傾國傾城的公主被放羊娃千辛萬苦歷經磨難娶為妻子與我現在的世界、與我的妻子、爸爸含辛茹苦的一生，以及母親一輩子都沒有放下的那種憂郁不安的臉有啥本質上的聯系；與一輩子撒謊的補鞋匠薩利姆、長頭發的玩世不恭，以及欠揍的妻子，還有被人視為累贅、眼釘肉刺，連那顆老的不能再老的柳樹都不如的托乎提汗老太有沒有必然的聯系。

　　孩時關于國王貌如天仙的公主的故事倒是可以和謠傳和吉他手有染的康柏泥沙聯系起來。當時我經常想康柏泥沙，時隔這么長時間我依然能夠想起她。我可以一邊想著她，一邊背著一麻袋草走到家里，然后再牽著羊沿著厚厚積土的小道走到村頭。爸爸不讓，不知他和莎畢爾大隊長有啥過節或深仇大恨，我至此耿耿于懷。

　　我是個不知道怎么做的人。

　　叫我怎么做的人就在身邊的時候我沒有學，這個錯在我。如何做的書我怎么就沒讀呢？百思不得其解。

　　我可能致死都不會懂得自己。

　　還是沒有成為完全的人，少時就一事無成，未來可能會更慘。老是這樣想，不愿意原諒自己，這輩子看樣子就這么玩完。這和老婆一輩子不原諒自己出奇地不謀而合。

　　爺爺、爸爸還有總是猶豫不安的媽媽他們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個完完全全的男人。他們心里一定都有一個關于完人的稱。在我眼里，爸爸是希望我寫出優秀的關于做人的書籍的人。想起他的藏書、所做的筆記被烈焰毀之于灰時的剎那傷心的情景，至此我都心如刀割。

　　我成為一個寫書的人的兒子，成為一個愛讀書的人，拿著兩本關于未來的書卻始終沒有讀，但下了必讀的決心，這些可能都是前生注定

　　在關于寫書的人這個話題之前和之后，我是經常想起父親悲情四溢地坐在煤油燈下奮筆疾書的，包括那一天，長頭發罵薩比爾?努爾模仿的時候，我也是在想爸爸呢。

　　好多年前，家家戶戶煙垿里噴冒的煤煙將這里熏的烏煙瘴氣的下午，和一群人天南海北地海侃的時候，我也在想爸爸。那一天大家煩的無聊，就以飲水污染為題閑聊。“我現在是在和雞鴨魚鉤，還有毛驢、牛在同一個水坑里爭水喝，并且就這樣走過來的”一個人在埋怨著澇壩水太臟。

　　“我都說了很多次了都，在澇壩邊提一堵墻啥問題都解決了，可你們誰都聽不進去”

　　他說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

　　就在這時，一個人弓著腰，手背在后劇烈地咳嗽著從我跟前過去，和長頭發一樣，他咳的很重，人九十度弓下去了，如果我不是認識他，會把他當做另一個癡迷養牛把肺玩完的養羊人。

　　薩比提?努爾禮帽壓得很低。往常見到路邊有人，他都是會施禮請安的人，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劇烈咳嗽撅著屁股走了！

　　他甚至不理睬我！如果沒看見那就另當別論。

　　長頭發的嗓子也癢了。他氣憤地丟掉手中的半截煙：

　　“這廝在模仿誰呢他！”

　　因為咳嗽，長頭發連后面的話也說不出來。

　　“他學誰了？”

　　另一個人問。

　　“我咳嗽他也咳，明擺著嘲弄人嘛這是！”

　　其他人都轉過身去看弓著腰遠去的人，我注意到他的禮帽戴在頭上稍微大了一點。長頭發脖子上的血管都要爆裂了一樣，滿臉通紅。因為酒精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放射出的憂郁叫人生厭。

　　“他也是個寫書的，抽煙很兇。人家說他是作家”

　　我盯著長頭發，看情形他好像要追上薩比提?努爾揪他的領子搧她的耳光。

　　“作家呀。做家是干啥行當的？”

　　“按薩利姆的說法，作家就是把一連竄的謊話寫在本子上，編成厚厚的書的人，這還有條件，他得把假說成真號要別人信了才是作家。瞧瞧你們面前的這位作家，可憐他到現在還在編，就是編不出讓能讓人相信的謊話辛勤的往前走著”

　　長頭發的第二根煙已經燃著了。剛才的火氣已經有所緩和了。

　　“作家寫的雖然都是假話，但他的假話比別人多幾千句還有分量，所以，在**那一會兒最先倒霉的就是作家。這些是我一個遠房作家親戚給我爸爸說的。”

　　薩比提?努爾在遠處又開始劇烈咳嗽，長頭發用惡毒的目光瞪著他。薩比提?努爾可不是因為養羊養牛而弄壞了肺的。

　　“這個人那時候也挨過棒子”

　　人群里好像沒有人對薩比提?努爾挨過棒子感興趣。

　　“如果說作家是編謊話的，那和補鞋匠薩利姆差不多嘛”

　　“有共性，但也有區別，雖然兩者都已撒謊為業，但薩利姆只是說謊，作家卻寫慌；薩利姆撒謊沒人追究，作家有時候會有麻煩。有一次一個作家寫當官的大吃大喝，把這種官形容成只吃食不生奶的母牛，諾達爾縣長不樂意，就把這個作家請到辦公室說，吃又沒吃你們家的，你旺旺地叫嚷什么？狠狠地臭罵了一頓呢。”

　　“那他該收斂一點干脆不寫文章了吧？”

　　“哪里！作家憋的橫，收斂不說，寫的更離譜了，常常被人請去，但還是我行我素，一點都不悔改”

　　“你說的這個作家肯定有啥說不出口的冤屈！”

　　那個所自己有遠房作家親戚的人不做聲了。

　　“作家這些家伙滑的很，名義上說是在撒謊，實際上他把好多真東西偷偷地寫在書里面了，防不勝防。”

　　其中一個人說。薩比提?努爾在前邊一個路口轉了個彎兒就不見了蹤影。我懷疑他是不是躲到賣烤肉的依明那里喝散酒去了。剛才他可能沒瞅見我，我也沒給他打招呼。如果他在，剛才的議題和言論應該不是這樣的。薩比提?努爾又要挨依明老婆的罵了。這個女人雖然不敢指名道姓地罵薩比提?努爾，但還會拐彎抹角指桑罵槐地要戲弄他一番不可。懷疑這和薩比提?努爾賒酒欠錢太多不無關系。

　　托乎提?沙步爾擠在一個角落沒有說話。見到他那副可憐相讓人感覺這種人也配活在世上。我不知道自己憑什么這樣想，只是覺得他和他這種人的思想、意識、一舉一動和現實格格不入，時代在遺忘這些人，在排擠這種人。轉過來想，做這個時代的一個分子也是賊難的一件事，走在前面遭人論，留在后面被人吐。我看托乎提?沙步爾和別扭。

　　“作家都是些沾花惹草的玩意兒”

　　關于作家，他們聊了很多也說了很多，讀了很多都是作家寫出來的書，還從未思考過作家應該是怎樣的人這個問題，知道的作家，也就是爸爸，薩比提?努爾，伊敏?艾山這些形象，今天算是開了眼界，原來作家人格里蘘括了這么多人間丑陋和弊端。這時，我的內心變得一種說不出的復雜，是因為我讀了太多的作家成就的書和把作家當做爸爸的緣故，所以，剛才這些人說的弊病我是一項都不能避免的都具備了。悲哀！總感覺以前一直到現在，自己自覺不自覺地涉及了許多不該干的壞事。

　　我知道薩比提?努爾為什么不停地咳嗽，身子骨為什么快要卷起來的緣由了。

　　“我聽說作家是非凡的人，幾百萬人里面只出一個！”

　　我本來不想這么說，只是脫口而出，情不自禁。向來都是這脾氣，說出去了收不回來，不管是對與錯都要堅持。我得用什么法子來證明自己的觀點是正確的才好。

　　“作家里面的確有非常偉大的，不過剛才那一位可不能算，他只是一個放羊人的兒子”

　　“但是好多人從老遠的地方慕名前來拜訪他呢”

　　“那不都是和他一樣的瘋子，物以類歸嘛”

　　我沒注意這話出自何人之口，反正有個人就這么說了。再這么說下去可不得了。我說偉大，可大家伙不認。有些書我可是含著淚讀完的，心如刀割呀！無論什么時候，我都沒有懷疑過這些作家的偉大，讓這些家伙說去吧，我的觀點一點都沒有錯。為別人嘔心瀝血，為讓一些人從禽獸返回到人類當中而奮筆的人遭到如此貶罰而痛心，我覺得自己么有錯。

　　薩比提?努爾因為是牧羊人的兒子所以就失去了進入偉大行列的資格。還有誰會相信牧羊娃娶了國王國色天香的女兒這樣的故事？

　　這些人作家長作家短地說個沒完沒了，到后來我只顧先自己的事情，也沒聽著說了些什么。藍天上白云在飄，鴿子在空中舞蹈，鐘情于鴿子的癡情人這會兒可能如醉如癡的迷戀于藍天。而對我來說，它們在哪兒飛怎么飛，還是飛或不飛一文不值。在有些人眼里薩比提?努爾就像是我眼中的鴿子。

　　薩比提?努爾因為作品的問題被人死扁了以后，就有好些人圍在一起議論這件事。

　　后來聽說他把老婆給休了。真離了，還是有人中傷不得而知。他的老婆也和我媳婦一個德性。

　　城市把身子拉的長長的進入了睡夢。數也數不清的的心臟按照城市的心臟的節拍跳躍著。這些心臟跳躍著，帶著無數憧憬燃燒著不知延伸到了多遠。一個手提綠皮箱的人不知知道腳下的崎嶇小道會把自己帶向何方，邁步向前。

　　此時此刻，我在想要是別人知道自己離家出走會怎樣，如果誰都不知道我離開了家，默默無聞那該是多么凄涼的事情。

　　“這樣的家誰都會離開的！”

　　我對還在刺繡的女人吼道。

　　“要走攔不住，我會好好地為離開兒的人送行！”

　　鳥雀在嘲笑我。

　　云朵為我落下了淚。

　　狂風在為我打抱不平。

　　一條長滿青草的小渠在為一個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都無法占有的心而哭泣著。

　　皮箱里面的書我最起碼得讀一本呢，這么長時間沒有讀完是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我是那么喜愛看書的人，為什么就不讀一讀這兩本書。我就是不明白為什么。

　　烏黑的頭發像瀑布，通神的眼睛讓人產生無數漣漪的姑娘讓我的心一次又一次波瀾壯闊的那一夜，拿著她送我的兩本書走在路上的時候，有人在我肩上狠拍了一下。我吃了一驚。那可能是挨打以后剛出院的光景，老是一驚一乍的時候。這種膽怯是我獨有，還是別人也如此我不太清楚，反正打那以后我就變得特膽小。拍我的老同學從此在眼里另類。他取下我手中的兩本書先看了看封面，然后背過去看了價格，笑完把書還給了我。他的笑里隱藏著什么我說不好。

　　“啥書這時？”

　　“關于未來的書”

　　“多少錢？”

　　“你不都看了嗎”

　　“別信那些人胡說，未來這樣未來那樣，盡是邪說。幾年前就有這樣的書暢銷，說是誰把天戳了個大窟窿，世界末日到了，這都好多年過去了，天好好的，人還不是在天底下吃香喝辣！這不知有是哪一位足不出戶的作家怕了一下屁股編了一大本書來了，盡扯一些坐在家里上月球，喀什的醫生坐在家里診斷出克勒瑪依一個死者的病因之類的廢話。

　　這個同學能說，說了不少。他教誨我不要整天泡在那些像毛氈子一樣的書堆里，走出來睜開眼睛看看這個碩大的世界，書呆子只會把時間浪費在垃圾不如的書里面，學會享受生活云云。側著身子從低往上看人的毛病我沒太喜歡。

　　墻上照片里的爸爸總是弓著腰伏著身子寫作，動不動把手里早沒了墨水的鋼筆甩一甩，媽媽總是小心翼翼，掂手惦記奧地經過他的身后，極為不安地眼神張望著外頭。爸爸在那些表情嚴峻的人面前一臉的沮喪和委屈。

　　“讀書的人都是一群瘋子”

　　有些人這樣說。這句話在我聽來就好像是人家專門為我造的一個句子一般。

　　“世間的禍害都因為這些書呆子而生”

　　聽到這樣的話我會氣的心要爆炸。

　　我的那個遠房親戚仇視的目光像在我心里釘釘子。

　　老婆在聽了我的這些委屈之后會說：

　　“別理會這種人，這樣的傻子哪兒都有”

　　我不明白老婆到底要說什么，她說話總是這樣沒頭沒尾，總是這樣，這我就是她說話的特點。

　　她說這些的時候，下著雨的星期天那件事還沒發生。那時，老婆的那個朋友還沒有牽著老婆的手把她領到賓館去參觀我不堪入目的那一出。愚蠢到沒有頂賓館房門讓我刻骨寧心。

　　同學用讓我難受的目光盯著我。在現實中和一個人和睦相處是何等的艱難，有時候，我就是不習慣有人用這樣的目光盯著我看。

　　“常聯系。你看你已經不注重儀表了，勸誡你兩句以后少讀點書，以前你就愛看書，書給你帶來什么了？書看多了就成書呆子，處處拿書本上的東西衡量現實，結果逃避不了吃大虧！”

　　他說完這些匆匆離開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不知道該說些啥，按他的邏輯，書本上的東西和現實是兩回事，牛馬不相及的兩個概念，不能和睦相處的啦！書看多了一定要吃虧！他一定是想說書本上的概念不符合現實生活的規則。往后，我是絕對不允許我的孩子、親人以及所有好朋友都不要接近這種人，阻止他們聆聽這樣的謬論。

　　當我把這些告訴伊敏?艾山的時候，他不慌不張地喝完了小碗里的濃茶，矯正好坐姿說：

　　“生活把太多的屬于歸屬于那種人，雖然你同情這種人，而實際情況是你在逆風騎行單車艱難地朝前行進，你那個同學則以高檔轎車為騎超車的時候還響亮地發出一聲鳴笛，看到這一幕的人不聽信你的言論，而是認為你的同學的話語才是真理。”

　　我長時間地看著同學的背影。從遠處看去他果然偉岸，我差一點就嘆出聲。雖然不能改變命運，但也不能讓命運太得逞是我的略跟。這種人早就被古人用“寧肯尾巴被咬掉，但絕不要讓我看到”的寓言批駁的體無完膚。像我同學走在金光閃閃的大路上迷失了走向，我則在塵土飛揚的崎嶇小道上磕磕絆絆，而且我對布滿在我周圍、看不見摸不著的限制我的思想行為的絲線清清楚楚。記得小時候老爸經常看著我玩彈弓，他懷疑彈弓射出來的石子兒可能反彈之后射瞎我對眼睛，他阻止我和其他小朋友追逐和打架，是害怕我引來事端，長大了以后，我也是心中忐忑，生怕橫禍，所以處處小心謹慎，這樣活著安全。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一段笑話的時候，我會捂住嘴生怕發出笑聲，笑可不是很隨便的事情，那得一大群人遇到可笑的事情時才可以集體笑哄堂地笑，偷笑會被人誤解成勺子呆子瘋子之類。長時間來，因怕身背不合群的罪名，總是隨眾跟群，踩踏一群人的腳印留下的羊腸小道而行；為了不讓人嫌棄我脾氣癟倔，別人惡意碰撞我佯裝不知陪張笑臉，甚者給我一肘子我也賠別人一個道歉，所以，方圓一片沒有人說我的閑話和不是。我提著綠皮箱出走了，真不知道有多少閑言碎語等著我，想都不敢想。

　　在生命的歷程里，我絕沒有因為取得了樂趣或墜入了苦難而大喜大悲。在這個世界，在我熟悉的老婆、我自己、補鞋匠薩利姆、伊敏?艾山、長頭發等一些人之間和在很多很多事情上面我不得不走很多錯誤的路。就像伊敏?艾山所說的同學的高檔汽車走的金光大道和我走的塵土飛揚的羊腸小道純粹是命運的陰差陽錯。

　　想到這里，我覺得是我的嫉妒心在作怪。

　　我這個同學想當初是個寫情書的高手，字又寫的工整耐看，說出的話更是如蜜汁一樣甜蜜，像念珠一樣一串一串，真羨慕他哪兒撿來這么甜的話語，如何寫的一手美麗的字語。這樣的文字我一輩子也寫不出來。“秀發如瀑布，眉毛猶如彎月，清泉般的眼眸，如弓箭的眼睫，像垂柳的身姿，唇就是櫻桃，齒賽過珍珠，心比太陽溫暖，月亮見你羞愧，趕快躲藏???你回眸一笑，讓天地衰老，我便瑟瑟瀝瀝，妄乎索然，從此我墜入你的情河，度日如年，不可自拔???”當年他的一封情書的開頭我至此都沒有忘卻。現在一想，他描述的的這種女孩是不存在的，但還是有一些人讀過此信以后，堅信了自己貌如鮮花，誤認為自己是信里面的模樣。常常看見他出出入入都有美女相伴，而且女主角常常更迭，層出不窮，這些女孩便是經不住烈焰般的攻擊墜入他的懷抱，或者是把自己想成了信里面的天仙，恍恍惚惚地暈倒在他的懷里。當時，他也幫我寫了兩封，我送給中意的女同學，可人家不肖一顧，那些天我徹夜不眠，幻想著天上掉餡餅，可是漂亮的字甜蜜的語并沒有換來預想的結果。她們的心思不在我這個躲到角落里啃書的呆子，而是鐘情于會玩會鬧，穿著筆挺，能說一嘴俏皮話，能寫一紙很漂亮的情書的那個同學。

　　我該把其中的一封情書投給康拜泥沙，我后悔不已。其實也不是沒想，只是等我想好了的時候康柏泥沙已經跟到了吉他手后面了。

　　“我無限溫暖的心已被完完全全的俘虜，我想樓包住你的脖子傾吐哀腸，我被思念的痛苦所陶醉???”

　　妻子那段時光了寫了很多這樣的東西。

　　想起那段往事???我就會想起偷看妻子半頁日記里的這個句子。雖然她指的“你”我沒任何證據證明不是我，但還是嫉火中燒地極力地想要知道這個“你”到底是誰。

　　我雖然百分百地可以確定這個“你”千真萬確就是我，但內心深處總是有一個黑影在游蕩???我痛恨不幸厄運。

　　“如果那個”‘你’不是我我該怎么辦？”

　　這個是必須先要想好的問題。我不是托合提?薩比爾，就是有點像也不行。

　　我在想，我為什么像是一個找借口的人。

　　不管發生什么事情，我得把手中關于未來的書讀完才好。也許依明?艾山和薩比提?努爾早就讀過這兩本書了。如果讓他倆寫一本關于未來的書他們會怎么寫？換句話如果我寫呢？如果我果然有勇氣寫一本書，我一定不會忘記在書里面寫上“沒有希望的撒旦”。或許我會為此寫很多，寫爺爺喋喋不休地講，爺爺死了以后爸爸又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好像千百年來一直在相傳的話題，這個話題了不得，如同點燃了無數顆心臟的火焰和這叢火焰永恒不滅。時常思考這個話題，就像如果理解了這句話的真諦，就可以解開宇宙的秘密一樣。就好像理解了這些，就拿到了像四季一樣變幻莫測的世界的鑰匙。

　　把畢生用來抄寫厚厚的書籍，思索現實的過去、今天和將來，然后坐在昏暗的油燈下記錄自己的所思而不知疲倦的爸爸看到因為考試不及格而哭泣的我，火冒三丈，狠狠地扇了我一個耳光，說“考試就不及格，但絕對不要掉眼淚”，然后抽了一支莫合煙，開始不厭其煩地講《沒有希望的撒旦》。我懷念他講這些的時候的堅決，我懷念他講這些的時候的剛毅肅穆，他的忍辱負重的一面是我后來才發現的。我懷念爺爺的爺爺、爺爺、爸爸一代又一代地講，快成為，已經成為我們的遺產的故事，我希望自己能夠解開故事里面的謎團，我試著想，兩本關于未來的書里面有沒有爸爸說過的那些話語。

　　爸爸的筆記里可能講到了那些很難讀懂的東西，并且用最容易讀明白的言語進行了批注和解意，在如火一樣通紅的筆記里，肯定記載了爸爸的憧憬愿望、遺憾和他所積累的智慧以及他要對孩子、周圍的的人、以及世界所要宣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