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綠皮箱從右手換到左手。
從南往北拉的很長的瀝青路面行人稀稀拉拉。
牽著七八歲男孩的年青母親再對兒子發火:
“你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一點呢?”
“和小朋友玩耍,不知道前面有個坑。”
“別人家的孩子掉不到坑里,偏偏是你你掉下去!”
“其他小朋友都在我后面呢!”
“讓你不要跑到其他娃娃的前面,要走在他們后面你就是不聽!這下好了吧。”
年輕媽媽摻扶著一瘸一拐的男孩走了幾步之后,就不見了。
我可憐那個男孩。
他畢竟還有一個訓斥教導的母親。我曾經也有過教訓教導自己的父親母親還有親戚,因為不聽犟脾氣的父親的話沒有少挨教訓,母親發火,還拿著細樹枝追我,追到以后埋到懷里疼我,更有甚者那些親戚也動不動指責我。
那是很久以前的春季的一天,大河洪水泛濫,沖走了大橋。有歲數的老人們聚在一起議論,洪水都該是秋天才有的,怎么今年開春就發大水了呢。
那天,我遇到了我們家的這個親戚。
他沒有在意我的施禮。這個親戚光亮的臉龐總是強裝著嚴肅,他沖我的微笑不是在嘲笑我,而是狠命地在我臉上抽耳光。
“據說你很愛看書。”
懶洋洋地寒暄后他這樣問我。嚴峻的臉上冷嗖嗖的目光好像始終在提防著我一樣。我們都有快樂和哀傷的內心世界,我們默默地在這兩種情感之間來回徘徊,有時可能在這邊,有時可能在另一邊。我感覺到心臟被一個很重的東壓在下邊。
“嗯”
“書讀多了腦子就要出問題的,知道嗎!別在外頭胡說八說,你在外面胡言亂語對我們也不好!”
我如果開口說話,他好像會出手打我。
“我們那里有一個書呆子,這勺傻子老跟鄉長頂著干,結果被鄉長輕輕地那么一絆,恐怕他這輩子站不起來了。自打那以后我開始為你擔心,后果只你一人擔倒也沒什么,只怕沒那么簡單,你連累的是一族人呢。那傻子一家人都在倒霉。
“你這是啥話,你不能這樣說讀書人,事事在先的不都是讀書人嗎。如果你這么說社會還發不發展了嘛。”
“這就是讀破書的好處不是。社會朝前走還是往后拐跟你有屁大的關系!我從小到大不知道學校的大門朝哪兒開,巴掌大的字不識一筐,你腦子不開竅,不信你聽聽自己剛才的話”
“你這是怎么說話呢!”
“不要事事跑到最先出風頭,難道你想導父親的覆轍。”
爸爸那一輩子伏在柔弱的油燈下不知疲倦地奮筆疾書、等待審訊者到來的恐懼的臉龐、天未蒙蒙亮毛驢兒背上搭載著滿滿行當出門的背影浮現在面前時,心里就一陣火辣。
從此以后,一旦遇上這位親戚自己仿佛走到了十字路口。恐懼在自己想干的事情上惶惶不可終日是件可怕的事情。干每一件事情之前先想一想這件事別人肯定已經做過,然后決定去做的人很多,觀察了一下我也是其中一個。想到這里我即為自己具有如此性格而榮耀,又為這種性格而羞愧。有時候干脆就想,與其跟在人家屁股后頭,還不如沖在最先走在最頭多好。
這都是很久以前的的想法,那時還沒有成家,我的女人那時候是個扎著兩條粗鞭子咯噔咯噔只會壓馬路的黃花閨女,兩條辮子擺的我心率交瘁如饑似渴的那個女孩是多么地指望我事事走在最前頭事事第一啊。
“你應該走在最前列,你具備這樣的能力。”
她說這話的時候會激動地全身發抖。
多少年過去了,我領悟到走在別人身后才是最安全,最沒有風險的事情。
“千萬別這樣想,如果人人都這么想那有多糟糕,快別這樣想了,你會完蛋的!”
在下著雨的星期天那件事之前,老婆就是這樣對我說的,當時手里提著綠底提花瓷壺。昨晚喝多了,我曾囑咐她泡一壺茯茶配冰糖。
現在我不太考慮走在最前最后這些問題了。
一瘸一拐的男孩長大以后想的和我一摸一樣。
我離家出走對別人一文不值。
“你咋就想離家出走了呢?真是傻瓜一個”
沒有一個人向我提出這么一個問題。
“我離開這個街區,街區會怎樣,離開家,家又會如何,我想看看結果!”
我也沒對任何人給出答案。很多次我向往有人向我提出這個問題我告訴他答案。
“知道有你和沒你的結果又有何益?”
“被遺忘的只有死人,而我活脫脫的一個人被遺忘怎么行呢”
心靈的一角一雙憤怒的眼睛在死盯著我。
“誰遺忘你?別說胡話好不好!”
“好多人都把我忘掉了,沒人記得我,包括老婆和灰貓”
我和內心的黑影一問一答。
這個黑影喜歡提出苛刻的問題讓我尷尬。讓我立即出走的,并且阻止我不要干傻事的都是它。
“你不了解你妻子。”
“想了解也沒有辦法了解那個瘋子”
“她不是瘋子,是腦子進水了。你不應該懷疑妻子。”
“我沒有懷疑老婆”
“別說假話,你的疑惑太重,已經接近瘋癲了”
“我不懷疑她懷疑誰?她十幾年來一直都不原諒我”
“錯在你自己,怪不得別人,你要克制!”
和隱藏在心里的長著一雙眼睛的黑影爭論,攪得我心煩意亂。
早就不相往來的那個親戚仇恨的目光更讓我焦慮難耐。看樣子我是很難保全親戚們的顏面。
親戚的不滿讓我焦急不安。我做錯了什么?不要倒你爸爸的覆轍!虧他還是父親的兄弟。人這個東西真怪,看來他為了利益是什么都可以拋棄!
我想起了過去,現實不讓我有半刻安詳。
信封里的錢???
讓可憐人微笑是善???
烏云散去,雨過天晴。應該徹底忘記下著雨的星期天那件事。沒有烏云的天是美麗的,我的心也豁然開朗。無暇的陽光照耀在大地,照在我四周的路上房子上,照耀在城市沉重的思緒蠕動的路面、房屋和覆蓋在它身下的血管,以及堅如印石的心臟。
塑料袋里裝著鮮肉的一個人從身邊擦肩而過,禮帽壓的很低。他把塑料袋里裝著的馕緊貼在胸上急匆匆地趕路。
他或許是補鞋匠薩利姆謊言的忠實聽眾;仰或是周濟窮人的人和把多余的財產拿出一部分分給別人的人。
舍施和被施舍的人是不一樣的。
我打了個寒顫,自己怎么把自己當做了一個受人施舍之人。伊瑪目和薩利姆倆人的對話在耳畔回響的時候,自己落賤到如此地步這要怪誰?如果提著的破皮箱里是滿滿的鈔票我的人生是何種景象。搖錢樹,要啥得啥的餐布,還有下金蛋的毛驢,這些可不是古人憑空編撰,先人們也和我一樣有著無盡的獲得欲編出了這些理想的故事呢。獲得雖然不難,但是想搖錢樹這樣的東西是無法獲得,這確實是悲劇。
我怎么冷不丁想起了一皮箱的錢。補鞋匠薩利姆撒了一輩子慌,當他從沒說過我有一皮箱錢或可能會有一皮箱錢這樣的話。我的這樣的愿望就連一個說謊的人都沒想過,這件事讓我失望之極。
“艾沙拉姆阿萊庫姆!”
熟悉的聲音把我從美麗的幻想中攪醒。抬頭看去,是眉骨被打破,右臉蛋被打青的薩比提?努爾站在面前。
“你這是怎么了?”
“和人打架了!”
“看架勢不是打架,干脆就說被別人扁了吧!”
“遇上一個瘋子了我???王八蛋說我唱歌損他了,結果就成這副摸樣。”
“他是誰嘛!”
“他叫阿尼鋼。這個松為巴掌大的地都快瘋了,有名的酒鬼。聽人說誰如果給他說某某說你的不是了,他也不管是真是假就要把人家揍一頓。無賴!”
“薩比提老哥你也是,就不該唱那些傷惡人的破歌”
“寫,或者唱怕傷及惡人的文章和歌曲就是我能做的,要不然你我活在這個世上有何意?你倒是說說看!”
“你咋不學學別人,寫一些個你恩我愛纏纏綿綿無聊無味不痛不癢的玩意兒活得多好,你看你這模樣,日子叫你過成啥了都!”
“你說的輕松,寫那些恩恩愛愛纏綿不休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東西,還不如折筆自封呢。你怎么也是不理解我的主兒!拿來,遞根煙給老子!”
我不知道該給他說些什么的時候,他已經走了。
他沒有問我去哪兒。
他沒有注意到我手里的皮箱。
我估計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人的拳頭在對著我,用敵對的目光仇視著我,希望我完蛋,藏在角落里算計我,希望我突然倒下并一蹶不振再也站不起來。我怕自己這樣想象,怎么就養成了這么個毛病。我自責。
閑來無恙就猜測別人在說我什么,我往往說出別人背后說我的話,讓他們刮目相看。但他們從來都不承認我揣摸到他們的心思。他們越不承認,就越證明我的猜測是多么的正確。
是因為精神疲憊和空虛我才沉寂在這種昏昏欲睡的幻想之中。這樣的時候,我會感覺碧空中白云朵朵,白鶴在白云中飄游,我把自己當做那些白鶴中的一只與白云混為一片。當一個人美妙的幻覺和另一個人的千奇百怪的謊言結合在一起會產生什么?
“你說這錢不是你的就不對了,就算你的錢多的從天窗上溢出來,這么多錢沒了你也不能說這錢不是你的。腦袋長到脊梁后面的人懂什么?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有千金就有人上門磕頭,金頭爸爸不如逢頭媽媽,這些講的都是一個道理”
“亂七八糟的你都說了些啥嘛,前言不對后語!”
“你就那點智商。轉不過彎兒”薩利姆有些火了。
薩利姆傷疤上面的皺紋出現在眼里,讓我一陣傷感。
從垃圾里撿東西的老漢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薩利姆和長頭發就在不遠的路口站著,這二人站在一起叫我好生納悶。這是臨近黃昏時分。薩利姆用眼角斜視了一下長頭發。
“口吃的賽買提家的綿羊最近盡產山羊”
“不能說這樣荒誕的下流話,你不怕中風嘴巴歪嗎!綿羊生山羊是違背真主旨意的,謊言不能扯到這個份上!”
“有信謊話的蠢人不說白不說”
兩個人正爭論不休的時候,我恰巧就在旁邊吸煙。從伊敏?艾山家里出來,我正好就走到他倆聊天的現場。
看著兩人在爭,我愈加確定自己有能揣摩透他人的心思的本事。
手酸呀!我再一次將皮箱倒了一下手。皮箱越來越沉,干脆把皮箱丟了算了,但我肯定沒那個勇氣。皮箱里可是裝著我的衣物,還有兩本關于未來的書呢。不管書中寫了什么,它都無法抵御心中的希望,還有火焰的燃燒,我這樣想。無論薩利姆用他的謊言,把這個我們生存的世界描繪的再神秘,或者再恐怖,一概一文不值!薩利姆也罷,我沒讀過的書,都不可能改變生命的意義,生活會一如既往,按照自己的規律向前繼續,只要外表上的人形還在,對我們來說就是無上的榮耀???我的這個想法又長又模糊。
“我們的豁出命地活著”
“為什么?”
“我們是為了生存才來到這個世界的呀”
這話我沒想好就脫口而出。我有點緊張地環顧四周。
我想起有一次和一個唱歌唱到挺好的朋友喝酒,不管他的歌兒唱得再好也不能讓人放棄生活,離家出走就是走的再遠,包括一輩子不回來,也是一種生活和生存方式。一個潔癖者說:就是在奄奄一息的時候,人也該追求生存和知識。無緣無故地選擇死亡的人得不到原諒。抬著那個自殺的人的靈柩走著的人浮現在眼前,他們的眼眶里沒有淚痕。
老婆年青時天真浪漫的笑顏從眼前一閃而過。以后她的笑法發生了變化,就是從前那樣笑在我看來還是于往不同。兩捋頭發依在,可在我看來早就沒了。當務之急不是考慮這些搭不上邊兒的問題,而是想一個,只此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由老婆、灰貓和我組成的家現在已經破亡了,就想這一個問題是對還是錯???我的想法誰都不知,如果知道了,可能會噴之以鼻。
老婆到底在想什么?
她明明知道我要離開家,可硬是裝著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叫人琢磨不透???
出門的時候我沒有關門,因為沒有傳來關門的回響聲。
老婆的情緒一如既往,因為我出門前看到了她逢亂的頭發遮住的半邊臉。她好像在對我微笑,不是好像,實際上就是在對我微笑。
房子很干凈,散發著香水味,留著掛幾幅名畫的墻還是白白地閑著。看好了幾幅但沒最后定下來;其中有畫著木卡姆、麥西來普、賽乃木、馕、艾德萊斯的畫。這也像兩畝果園的夢想一樣化為了泡影。
“我們離婚吧”
老婆漂亮的臉即刻沒有了血色,變成了紫色。
“為什么呢?”
“我倆都心知肚明”
“你別妄想,我是不會休你的”
“求你了”
“我說過了,你別想離婚”
大喝一聲之后自己都嚇了一跳。老婆憤憤地將遮住半邊臉的頭發甩到背后之后怒視著我。她的臉此時變成了一團火。
“你在說些什么?”
“我什么也沒說”
“還是別離婚的好,咱就不離了啊!”
弄不清她是在開玩笑還是真。我這老婆從來不會開玩笑,什么都是認真的。再觀察她時,一臉的冷峻,估計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有笑臉了。
“你就不能微笑著活著?”
“笑不出來”
“為什么?”
“我是個心靈被摧殘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是笑不出來的,而且我不會假裝的掛一副笑臉。”
一直以來我認為有一天我會和她有這樣一場對話,可惜,這一天沒有到來。
剛才提著皮箱走出來時她的毫不在乎,就說明她知道我出走以后不再回來,并且表現出了冷漠是真的,就好像我是去單位值班或去出差一樣的冷漠。
“我離開這個家會是怎樣?”
我沒有問過妻子,也許我沒有這個勇氣。
“什么都不會改變”
她什么時候都沒有回答過“什么都不會改變”,因為我要問的問題只有一個答案。
“如果我死了你會怎樣?”
“我不會怎樣的。命是真主賜予,收走了我就給自己說節哀”
從她的面目上看,她是正定自若的,沒有絲毫的緊張和不安。冰冷的話語,仿佛一下子到了天寒地凍的冬季,我倆凝固在冰霜之中。
那個星期天在下雨,一早起床就在下,幾天來老起風,到處是粉塵,看到下雨心里倒是清爽了許多。擊打在窗戶玻璃上的雨點聲清涼悅耳。我掀去被子打開窗簾,雨在我狹小的屋子外面的寬闊空間稀稀拉拉地下著,給整個大地送去爽意。
“該起床了可愛的懶貓,咱們該吃早餐了”
睡足的媳婦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錯,這從她含笑的眼神了不難發現。烏黑的披肩長發估計沒來得及梳理,散亂地搭在肩上,身穿睡衣,朦朧的眼睛,散亂的長發,這讓我產生了想法。
“來,到我這里來”
“不!”
她調皮地笑了一聲,這時的笑與從前的她一模一樣。
“怎么了嗎”
“太晚了,還要參加婚禮呢。快起床,我們吃早飯”
她靠在門板上注視著我,讓人聯想翩翩忘乎所以的微笑能激起心著火。
“好,我馬上就來”
好不容易才從貪得無厭的欲望之中把自己拔了出來,起床穿戴,今天這場雨看樣子是不會停了。屋里看窗外樹梢在雨點的打幾下搖擺著,似呼可以聽見雨滴點擊在樹葉上發出的噼噼啪啪的響聲。
吃完早點媳婦不一會的功夫已經裝扮完畢。這天,她的一個好友家里要操辦兒子的臥搖籃禮。
“你咋慢騰騰的,人家是我的同事,不早點過去不行!”
“我還沒刮胡子呢”
“那我先走了,你快點到聽見沒有!”
剛刮完胡子電話響了。
“我是薩巴海提”
我吃了一驚。趕緊反鎖了門再跟她說話:
“今天下雨了”她低聲說。
“對,我看見了”
“那你快來吧。你知道的,只要一下雨我就會寂寞,今天我可不想孤獨地一個人,我做噩夢了???老地方,我帶飯過去”
“那好吧,一會兒見”
夏季的雨總是清爽的。走到拐彎處,我回頭看了一眼院門外有鐵柵欄的鐵門是關閉的。
雨下個沒完沒了。薩巴海提時不時爬到窗臺往外看。
“只要下雨我就傷感,這雨咋就下的沒完了”
“怎么會這樣?”
“我也搞不清楚。一下雨別人都興高采烈,唯獨我會感到傷心孤獨,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躺在床上撫摸著她柔軟的烏發似在天堂逍遙,客房外,雨水在沖刷著大地,我在聆聽雨聲般地聽她喃喃:
“今天你就別走了”
“這樣恐怕不好”
“不會有事的”
“也罷,雨停了我就走”
“這雨永遠都別停就好了”
薩巴海提這樣說玩,甜甜地笑了。她身上濃濃的香水幾近讓我窒息。
“你不是不喜歡雨嗎?”
“只要你不走,我寧愿這雨永遠不停”
過道里時不時可以聽到服務員來回走動,停住腳步嘀咕些什么的聲音。
“不是說做噩夢了嗎?”
“是的,我這個夢不敢說出來,太嚇人了”
“你們見什么了?”
她沉默。
“你看,我走在熙熙攘攘路上,一個人竟然拉扯我的衣服,最后一絲不掛???走在大路上連個遮掩的地方都么有,我就跑啊跑,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可硬是找不到。等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做噩夢了,嚇得魂不守舍。”
說完,她的身子開始發顫,緊緊地摟住我不放。
我想起一個人在夢里被人扒光,起床的時候才發現因上火嘴唇上盡是水泡這么一件事。
“沒事的,不就是一場夢嘛”
我能感覺到她嬌小的身軀在不停地發抖。
那天,我們忘了頂門了。
自從那天開始,我丟失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屬于我的最完美最甜蜜的微笑。
我赤裸裸地躺在床上看到了妻子馬上就要彈出眼眶的眼眸,妻子和她的一個朋友正在怒視著我和與我一樣一絲不掛瑟瑟顫抖的薩巴海提。
是她的那個好友將她帶到這里的。我不知道她是從何時開始瞄上我的。
“你那個朋友太缺德了,簡直就是特務,好端端的一個家就毀在她手里了”
和伊敏?艾山推杯換盞喝的不省人事的那天,我對妻子說。這是雨中星期天那件事發生三年以后的一個冬季。
她什么也沒說。她是不想和一個醉漢聊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我老婆恨不恨自己的這個朋友。
提著綠皮箱走在城市堅硬的馬路上的這個人在把自己童年與一個掉進坑里的小男孩對比了以后,竟然沒有找見共同點。童年時他可是撿來倒塌的廢墟里的土塊壘成房子,然后再把它推倒后哈哈大笑的男孩。夏日里,爬上高高的水閘,跳向渾濁的泥水河流的勇士。披荊斬棘,鉆行與沙刺蘆叢之間捉蜻蜓為樂的男孩。現如今,在一個下著雨的星期天,他卻丟棄了對他來說罪無可貴的的東西。那天,雨沒有停,可不像今天,忽停忽下,一會兒晴一會兒陰。后來,當他將兩本關于未來的書裝進綠皮箱離家出走了以后,他太凄涼太悲傷。眼前,他感覺到腳下這條城市的路沒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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