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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情家  文/許未來

第三章    噩夢

  母親葬禮那天天空布滿烏云,未到中午就開始淅淅瀝瀝的下雨,林耳朵披了孝布,抱著母親的照片,任大雨肆意的沖刷著。一路上到處是泥濘,上山的路很狹窄,村里的幾個粗壯男人使勁的把棺木舉起來,大叫著繞過淤積的水坑前行,他們過度用力脖頸上早已經(jīng)青筋突起。母親無動于衷的被他們舉在半空中,大雨噼噼啪啪的落在棺木上,悲哀的沿著縫隙滲進去。

  母親,你可覺得這樣寒冷,從來沒有這樣寒冷過。林耳朵心里也堆積滿了這雨水,與它一起在這雷聲四起的天空下慘烈的哀嚎,走一步,它們就聲嘶力竭的哭一次,悲傷都齊刷刷的落在心里,激起千萬漣漪。

  爬到山頂?shù)臅r候已經(jīng)是幾個小時以后,雨勢太大,原先準(zhǔn)備好的泥土被沖走了大半。他們草草的把母親葬在挖好的深坑里,又從旁邊挖了幾簇潮濕的泥土補上去,可剛堆上去就又被雨水沖走,他們強壓著怒氣嘗試了幾次,見雨太大便開始喪氣,隨意的扯了幾支樹枝丟在墳頭,罵罵咧咧的走了。林耳朵無力的跪在那里,看著那些人的背影消失在霧氣茫茫的大雨里。她跪了很久,然后起身把樹枝拿開,雙手一捧捧的將泥土堆到母親墳頭。她內(nèi)心這樣凄寒,這樣冰冷,卻沒有任何人可以給她任何一點的溫暖。她突然很想像母親從前抱她那樣抱抱母親,但她伸出手去,只摸到一堆冰冷的石頭,她跪在那樣,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那些所謂的親戚并沒有隨著母親的棺木上山,他們圍坐在一起談天說地,將母親一生的遭遇都翻出來談?wù)?,語氣平淡的責(zé)怪母親的忤逆最后落得這般結(jié)局實屬活該。簡單得就像談?wù)摻诸^一個陌生乞丐的生死那樣心平氣和,而他們這般挖空心思言辭犀利不過是為了最終誰有資格來收下這座大宅的問題,這樣現(xiàn)實涼薄。待林耳朵回來的時候,大門早已經(jīng)被關(guān)得嚴實,林耳朵使勁的敲打,卻只聽見門里的笑聲一陣一陣傳來,這扇突突作響的鐵門,把這世間僅存的一點親情割成夢境與現(xiàn)實,從今以后這世間唯有她一人不會背棄自己。

  她在滂沱的大雨里漫無目的的走著,沒有方向,也不知道該去往哪里,好像這一生都將這樣卑劣的流浪下去。直到陳繆過來牽她的手,那時候她不過十一歲的光景,圓嘟嘟的臉頰上是混雜的眼淚和雨水,陳繆把手里的雨傘遞給她,她緊緊的抓住伸過來的手,如同抓到仁慈的上帝一般用力。陳繆與她對視許久,最后把她帶回家里。那時候的林耳朵,尚且懷抱著對這個世界的所有期望,陳繆是外地調(diào)職過來的老師,離異并且?guī)е鴥鹤?,生活雖然拮據(jù),但也尚算得上平靜。但他愿意收養(yǎng)自己,林耳朵已經(jīng)覺得厚重,規(guī)規(guī)矩矩的由他拉著,既然已經(jīng)無路可走,反而處處是路,到哪里,已經(jīng)不是最重要的事。

  她跟著陳繆走了很久的路,但又好像不過幾分鐘,她的腳步這般輕快,因為無知而懷抱著莫名卓越的安全感。

  陳繆的家很狹窄,只有一道厚實的簾子隔在廚房與床鋪之間,一眼望去除了一張沙發(fā)幾個座椅,實在簡陋得不像樣子。陳子昂穿著怪異,一頭火紅的頭發(fā),耳朵上是琳瑯滿目的耳釘,在林耳朵看來傷痕累累,他眼睛里是凜冽傲慢的神情,看見她略有恐慌的朝父親身后躲去的時候臉上露出鄙夷。從床上跳下來就頭也不回的關(guān)門離開,林耳朵抬頭,陳繆漲紅著臉站在那里。

  陳繆早出晚歸,對她倒也不算苛待,有時給她帶回一兩根漂亮的發(fā)帶,許是從班上某些不聽話的女學(xué)生手里收來的。陳子昂常常不回家,從她來了以后更是常常夜不歸宿了,有時候只兩人在,林耳朵就蹲在門口擇菜,他便只坐在沙發(fā)上抽煙,一根接一根的抽,整個屋子都是煙霧繚繞,他并不與林耳朵說話。有時候他的一群朋友會跑到門口叫他,與他同樣的打扮,穿著怪異,看見蹲在門口的林耳朵便大聲的吹口哨,林耳朵抬頭,便只剩一陣唏噓,她趕緊低下頭去,陳子昂跨過她面前的菜籃子,頭也不回的跟著他的朋友走了。

  他的生活浪蕩不羈,與所有同齡的孩子不同,但究竟旁人該是什么樣子,林耳朵敘述不清。但總歸,他的年紀(jì)本該是穿著中規(guī)中矩的校服,踏著小碎步走在上學(xué)的小路上,偶爾背首詩或者唱首清脆的歌,或者在黃昏的余暉里咬著筆埋頭做某道難解的習(xí)題。但陳子昂顯然不是這樣的人,他與他的一群朋友翻墻到別人家里偷瓜果,抽煙,喝酒,泡夜店追女孩子,做著所有與學(xué)校格格不入的事情。有時候為了爭一個女孩子與人打一架,很晚才回家,半夜林耳朵驚醒的時候會看見他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擦藥,她爬起來,接過他手里的紗布,一圈一圈的幫他包扎起來。他們誰也不說話,林耳朵抬眼偷偷看他,他繃著臉坐著,額頭上早已痛出了很多細碎的汗珠。

  陳繆對陳子昂總是缺乏管教,或者說,他幾乎拿陳子昂的叛逆性格沒有一點辦法,他們時常吵架,把家里能砸碎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翻出來砸在地上。每次歇斯底里的吵完之后,陳子昂都會砸門而去,很多天不回家。

  經(jīng)常有被陳子昂打傷的孩子在家長的帶領(lǐng)下跑來家里追究責(zé)任,陳子昂總是能在東窗事發(fā)之前快速的逃走,留下陳繆尷尬的給他們道歉,左一個彎腰又一個鞠躬的低聲下氣得好像做錯事的那個人真的是他一樣。

  陳繆在與他爭吵這件事上總是處于下風(fēng),就像角色顛倒了一樣,理直氣壯那個人從來都是陳子昂,究竟是什么原因,林耳朵也不得而知。但每次吵完陳繆都煩躁的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然后出門去超市買很多酒,喝得昏天暗地。

  林耳朵在他們之間尷尬的存在著,有時候陳子昂帶著各種各樣的人回來,而只要一進門就會被陳繆氣憤的趕出去,陳子昂平靜的站在那里,一臉嘲諷的看他父親咒罵他的朋友,在他們被罵走以后他就大笑著進來坐在林耳朵對面的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吃著飯。林耳朵開始總是手足無措,而后來逐漸習(xí)慣便也能安然的看著這一切,并且無動于衷起來。

  有時候陳子昂心情不錯,就帶她一起到樓下的一個小粥攤上喝粥,他總是兩個手指捻起大把的香菜放在碗里,用勺子隨意的攪拌兩下,再大口的吃到嘴里。林耳朵就坐在他對面看,手中握著勺子攪得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陳子昂見她不吃,索性把她的碗端過來,仰起頭咕嚕咕嚕的喝下去,然后給她叫碗甜酒湯圓,看她挑一個在嘴里,臉上是滿足的神情。街上很多人都熟識陳子昂,他們?nèi)局孱伭念^發(fā),穿著破爛怪異的衣服,耳朵上手腕上都是琳瑯滿目的裝飾,看見陳子昂與她坐在一起喝粥,夸張的吹著口哨不懷好意的笑。陳子昂心中煩躁,總是與他們打得不可開交,林耳朵一開始總是手足無措的站在旁邊哭,后來逐漸習(xí)慣,倒也能隨手抓起身邊的東西朝著那些人身上丟過去,每次戰(zhàn)爭結(jié)束,陳子昂都會滿身傷痕的過來揉她的頭發(fā):走,咱們回家。

  林耳朵心中濕潤,只顧頂著被揉得亂糟糟的頭發(fā)跟著他走,而他飛快的走幾步,又折身回來拉住她的手,他們穿梭在洶涌的人潮中,兩顆孤傲的心從來沒有這樣接近。林耳朵以為他們都將這樣波瀾不驚的長大,但她尚且命運多舛,又豈會輕易安然。

  陳繆早出晚歸,脾氣日漸暴戾,并且嗜酒,有時候喝多了,與陳子昂大打出手,兩人都不退讓,下手狠重,實在不像父子。陳子昂摔門而去,陳繆砸過去的拖鞋被門隔斷,啪的一聲異??斩错懥?。

  晚上的時候林耳朵開始做一個夢,夢里夢見周圍洶涌的人潮變成一根根粘稠的水草,她充滿恐懼的看著它們覆蓋了她的腳踝、眼鼻,直到緊緊地吸附在她全身的細胞上,瞬間齊齊的吞沒了她。置身于噩夢中的她,耳朵聽不到聲音,眼睛看不到事物,她大汗淋漓的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陳繆趴在她身上,粗喘著*她的衣服,她驚恐的大叫著,卻被男人按住身體,陳子昂這個時候醉醺醺的推門進來。她使勁的掙扎著朝陳子昂呼救,陳繆看見他的時候動作停滯了一下,卻見他直直的躺在沙發(fā)上呼呼大睡過去,林耳朵絕望的看著陳繆**她的衣服,挺著他的龐然丑物刺穿她的下體,疼痛撕心裂肺的穿透著她的每一個毛孔,她昏死過去的時候看見沙發(fā)上火紅的腦袋動了一下,最后歸于平靜。

  她無望的喊叫著,手腳在空氣中絕望的晃動,試圖抓住些什么,卻被體內(nèi)深刻的疼痛震得清醒,一股腥重的氣味撲鼻而來,她在虛妄的幻覺中昏死過去。

  有時候她問自己,到底為什么她還活著,并且還要這樣卑劣漫長的繼續(xù)活下去。

  清醒過來的時候陳繆已經(jīng)不在,身上只蓋著一層污跡斑斑的床單,有一塊猩紅的潮濕著,放肆的提醒著她的屈辱和疼痛。她狠狠的瞪著沙發(fā)上的陳子昂,他察覺到她的眼光,回過頭來看她:醒了。語氣平靜得如同這一切與他無關(guān)一樣,說完朝她丟過來一件衣服,就低著頭自顧自的抽煙。

  林耳朵瞪了她很久,心里的憤怒像一團越燒越烈的火,她穿上衣服就沖上去廝打陳子昂,陳子昂手里燃燒的煙突兀的抵在他的臉上,他臉上一陣痛感傳來,狠狠的扯開她,右臉已經(jīng)燒焦一塊,撕心裂肺的疼。他用手緊緊的掐住她的脖子:你他媽是不是瘋了。

  林耳朵覺得是,她確實是瘋了,她多想與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分分鐘鐘都想,這樣的念頭讓她不得不瘋狂。

  她一動不動的任由陳子昂用力的掐著,她感覺得到他手上逐漸加重的力道,她甚至有些坦然的閉上眼睛。但陳子昂并沒有殺死她,他頹然的放下手來,吐一口吐沫在手上然后涂抹傷口,他罵罵咧咧的看著她,手腕上的鏈子乒乒乓乓的響。林耳朵不得不睜開眼睛看著這個世界,看著所有人臉上帶著猙獰的表情,一步一步的走過來吞噬她的神經(jīng),她的一切。

  她站在扭曲的人潮里,活著,只為了不那么快死去。

  她早已經(jīng)知道酒精總能把一個原本善良的人變成魔鬼,她從此如何都擺脫不了酒精的氣味,這讓她厭惡想吐。比如母親,比如陳繆,他們總能在醉酒之后興致勃勃的把身邊抓得到的物件全部砸碎,把手邊活著的人都毒打一遍,這好像成為嗜酒的唯一樂趣。

  陳繆喝醉了以后就打陳子昂,然后是她,他扯著她的頭發(fā)拳打腳踢,直到她嘴巴流血,站不起身,他才停下來扯她的衣服侵犯她,有幾次陳子昂反抗,與他廝打在一起,最后都被他壓在身下打得奄奄一息。有一次他提起桌子上的熱水瓶就朝陳子昂頭上砸,整整縫了十一針。也是那次之后,陳子昂偷了一點錢,趁著陳繆不在家,偷偷把她從家里帶到火車站,把手里的車票和幾百塊錢塞到她手里。

  他說林耳朵你走吧,有多遠你就走多遠。

  林耳朵眼神清冷的看著面前這個比她大兩歲的少年,她心里痛恨他的無能為力,他只會在每一場災(zāi)難來臨的時候推開她,她恨不得剖開她自己的心,讓他看看她的脆弱和傷痕累累,他甚至不敢?guī)黄痣x開,他這一刻的神情像極了一個害怕被警察抓住的小偷,但他同時又像一個把她從死亡的地獄里救回來的英雄,她對他充滿復(fù)雜而又迷惑的情緒,她還來不及仔細的梳理,但也實在是理不清頭緒。

  林耳朵接過他手里的車票頭也不回的上了車,車門要關(guān)閉的時候陳子昂緊緊的抓住她的手寫了幾個數(shù)字:有事就打這個電話給我,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林耳朵覺得自己這一生都注定飄零,所謂命運就是你如何拼盡全力都無法改變的東西。她從此以后唯有不斷的出走,不停的離開才能讓她覺得空虛并且滿足。

  十二歲的時候,她選擇逃離現(xiàn)實,并且這樣的逃離后來又經(jīng)歷了多少次,她自己都算不清楚。但此刻兇惡的魔鬼再無法折磨她,上帝又像仁慈的父親一樣撫摸她的傷痕,他一臉篤定的說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本章作者隨筆:

         十二歲的時候,她選擇逃離現(xiàn)實,并且這樣的逃離后來又經(jīng)歷了多少次,她自己都算不清楚。但此刻兇惡的魔鬼再無法折磨她,上帝又像仁慈的父親一樣撫摸她的傷痕,他一臉篤定的說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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