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憂邊第十二

　　大夫曰：文學(xué)言：“天下不平，庶國不寧，明王之憂也。”故王者之于天下，猶一室之中也，有一人不得其所，則謂之不樂。故民流溺而弗救，非惠君也。國家有難而不憂，非忠臣也。夫守節(jié)死難者，人臣之職也；衣食饑寒者，慈父之道也。今弟子遠(yuǎn)勞于外，人主為之夙夜不寧，群臣盡力畢議，冊滋國用。故少府丞令請建酒榷，以贍邊，給戰(zhàn)士，拯救民于難也。為人父兄者，豈可以已乎？內(nèi)省衣食以恤在外者，猶未足，今又欲罷諸用，減奉邊之費，未可為慈父賢兄也。

　　文學(xué)曰：周之季末，天子微弱，諸侯力政，故國君不安，謀臣奔馳。何者？敵國眾而社稷危也。今九州同域，天下一統(tǒng)，陛下優(yōu)游巖廊，覽群臣極言至論，內(nèi)詠雅、頌，外鳴和、鑾，純德粲然，并于唐、虞，功烈流于子孫。

　　夫蠻貊之人，不食之地，何足以煩慮，而有戰(zhàn)國之憂哉？若陛下不棄，加之以德，施之以惠，北夷必內(nèi)向，款塞自至，然后以為胡制于外臣，即匈奴沒齒，不食其所用矣大夫曰：圣主思念中國之未寧，北邊之未安，使故廷尉評等問人間所疾苦，拯恤貧賤，周贍不足，群臣所宣明王之德，安宇內(nèi)者，未得其紀(jì)，故問諸生。諸生議不干天則入淵，乃欲以閭里之治，而況國家之大事，亦不幾矣。發(fā)于畎畝，出于窮巷，不知冰水之寒，若醉而新寤，殊不足與言也。

　　文學(xué)曰：夫欲安國富民之道，在于反本，本立而道生。順天之理，因地之利，即不勞而功成。夫不修其源而事其流，無本以統(tǒng)之，雖竭精神，盡思慮，無益于治。欲安之適足以危之，欲救之適足以敗之。夫治亂之端在于本末而已，不至勞其心而道可得也。孔子曰：“不通于論者難于言治，道不同者，不相與謀。”今公卿意有所倚，故文學(xué)之言不可用也。

　　大夫曰：吾聞為人臣者盡忠以順職，為人子者致孝以承業(yè)。君有非，則臣覆蓋之。父有非，則子匿逃之。故君薨，臣不變君之政，父沒，則子不改父之道也。《春秋》譏毀泉臺，為其隳先祖之所為，而揚君父之惡也。今鹽、鐵、均輸，所從來久矣，而欲罷之，得無害先帝之功，而妨圣主之德乎？有司倚于忠孝之路，是道殊而不同于文學(xué)之謀也。

　　文學(xué)曰：明者因時而變，知者隨世而制。孔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故圣人上賢不離古，順?biāo)锥黄恕ｔ敹ü蛘涯拢樧鎻洠压珡U卿士，以省事節(jié)用，不可謂變祖之所為而改父之道也。二世充大阿房以崇緒，趙高增累秦法以廣威，而未可謂忠臣孝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