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曰:王者塞天財,禁關市,執準守時,以輕重御民。豐年歲登,則儲積以備乏絕;兇年惡歲,則行幣物;流有余而調不足也。昔禹水湯旱,百姓匱乏,或相假以接衣食。禹以歷山之金,湯以莊山之銅,鑄幣以贖其民,而天下稱仁。往者財用不足,戰士或不得祿,而山東被災,齊、趙大饑,賴均輸之畜,倉廩之積,戰士以奉,饑民以賑。故均輸之物,府庫之財,非所以賈萬民而專奉兵師之用,亦所以賑困乏而備水旱之災也。
文學曰:古者,十一而稅,澤梁以時入而無禁。黎民咸被南畝而不失其務。故三年耕而余一年之蓄,九年耕有三年之蓄。此禹、湯所以備水旱而安百姓也。草菜不辟,田疇不治,雖擅山海之財,通百末之利,猶不能贍也。
是以古者尚力務本而種樹繁,躬耕趣時而衣食足,雖累兇年而人不病也。故衣食者民之本,稼穡者民之務也,二者修,則國富而民安也。《詩》云:“百室盈止,婦子寧止”也。
大夫曰:圣賢治家非一寶,富國非一道。昔管仲以權譎霸,而紀氏以強本亡。使治家養生必于農,則舜不甄陶而伊尹不為庖。故善為國者,天下之下我高,天下之輕我重。以末易其本,以虛易其實。今山澤之財,均輸之藏,所以御輕重而役諸侯也。汝、漢之金,纖微之貢,所以誘外國而釣胡、羌之寶也。夫中國一端之縵,得匈奴累金之物,而損敵國之用。是以騾驢馲駝,銜尾入塞,騱騵馬,盡為我畜,鼲鼦狐貉,采旃文罽,充于內府,而璧玉珊瑚琉璃,咸為國之寶。是則外國之物內流,而利不外泄也。異物內流則國用饒,利不外泄則民用給矣。《詩》曰:“百室盈止,婦子寧止。”
文學曰:古者,商通物而不豫,工致牢而不偽,故君子耕稼田魚,其實一也。商則長詐,工則飾罵,內懷闚而心不怍,是以薄夫欺而敦夫厚。昔桀女樂充宮室,文繡衣裳,故伊尹高逝游薄,而女樂終廢其國。今騾驢之用,不中牛馬之功,鼲鼦旃罽,不益綿綈之實。美玉珊瑚出于昆山,珠璣犀象出于桂林,此距漢萬有余里。計耕桑之功,資財之費,是一物而售百倍其價一也,一揖而中萬鐘之粟也。夫上好珍怪,則**服**,貴遠方之物,則財貨外充。是以王者不珍無用以節其民,不愛奇貨以富其國。故理民之道,在于節用尚本,分土井田而已。
大夫曰:自京師東西南北,歷山川,經郡國,諸殷富大都,無非街衢五通,商賈之所臻,萬物之所殖者。故圣人因天時,智者因地財,上士取諸人,中士勞其形。長沮、桀溺,無百金之積,跖之徒,無猗頓之富,宛、周、齊、魯,商遍天下。故乃商賈之富,或累萬金,追利乘羨之所致也。富國何必用本農,足民何必井田也?
文學曰:洪水滔天,而有禹之績,河水泛濫,而有宣房之功。商紂暴虐,而有孟津之謀,天下煩擾,而有乘羨之富。夫上古至治,民樸而貴本,安愉而寡求。當此之時,道路罕行,市朝生草。故耕不強者無以充虛,織不強者無以掩形。雖有湊會之要,陶、宛之術,無所施其巧。自古及今,不施而得報,不勞而有功者,未之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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