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讀書會上，閆仁哲一手杵著下顎，專心致志地看著小綠。她念書時，薄薄的嘴唇輕啟，時而用食指撩開前劉海，窺見兩圓潤的耳株子。她的鼻梁不挺，眼睫毛算長，偶爾眨眼，充滿生氣。她正分享著羅密歐和朱麗葉的愛情故事。而閆仁哲從她的分享中聽出了新的意味。這意味倒不明，似乎如果沒有小綠的分享，他就不會被這個爛大街的愛情感觸。以前閆仁哲認為羅密歐和朱麗葉真的很爛大街。他在心里偷偷地修正了。某一刻，他希望自己也爛大街一回。

　　小綠流露出的情感很自然，引人深思，負有感染力的表述能把人帶進新的境地。閆仁哲尤其鐘愛她歪著腦袋問，輕咬著下嘴唇，可愛的模樣，“那么你呢，要是你，你怎么做？”

　　全部的人都看著閆仁哲，閆仁哲看著小綠。她溫柔地眨了眨眼，“你怎么做呢？”

　　高楓戳了一下閆仁哲的腰，他才緩過神，“問我嗎？”小綠點了點頭。閆仁哲尷尬地用手摸了摸頭，“剛才你們都說了些什么，我怎么沒聽到有誰提了問題。”

　　小綠情不自禁地拿書拍了他的頭，“我看你聽得很認真呢。”咖啡館里爆出了響亮的笑聲。閆仁哲臉紅極了，“我真的聽得很認真，我都感動了。”咖啡館繼續笑出了聲音。

　　“好了，我信你。”小綠說，“我們的話題是，為什么明明相愛的人最終沒走到結果。”

　　閆哲仁說，“明明相愛，還沒結果，這不很慘嗎。”咖啡館沒笑出聲。此話大概戳中了要害。大家等著閆仁哲繼續給出見解，而他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道歉似地說，“我胡言亂語的，真的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認真聽。”

　　“你說得沒有錯啊，”小綠說，“沒有其他的了嗎？大哲，再多說些吧。”

　　閆仁哲得到了小綠的鼓舞，“那好的。兩個人都相愛了，那么難得，就一定要拼了命去守護。除非不愛了，要是不愛了，也不覺得有什么可惜。所以想想世界那么多人，剛好兩個人有緣認識，有緣相愛，怎么的都要盡全力啊。”

　　他的表達得到了小綠的肯定。高楓說，“可你還是沒有講明，為什么相愛的人走不到最后啊。”

　　閆仁哲思忖了一會，“既然是真的相愛，就一定會走到最后。那么就要看我們如何定義‘結果’這一個詞，是否就一定要定義為‘在一起’，是否以快樂為結果的要素。”

　　他的這番言論得到了廣大的書友的肯定。喬司本不打算此刻發言，作為閆仁哲的好朋友，無論出現正常或異常，都幫助其在喜歡的對象面前好好地表現。他此刻舉起了手，不是為了捍衛真理，不是出于人類本能，恰好是話題本身的謬論。相愛的人一定走到最后，這聽起來多么荒唐。因為喬司就沒法走到最后一步。那種痛徹的酸楚確實不好受。

　　喬司站了起來，“要是兩人都死了，還算結果嗎？要是兩個人都愛著，為何活著卻選擇分離。”

　　整個咖啡館沉默了。氣氛顯得略微的嚴肅。

　　閆仁哲同樣站了起來，“如果兩個人是相愛的，而選擇死去，那么是一個悲慘的結果。但這種慘不算慘，而是悲壯。但那種明明相愛了，又走不到結果的，才是真的慘。這種慘有些可憐，惹人同情。可我覺得真正使他們走不到最后的還是愛，因為愛不夠，不夠去支撐他們往下繼續走了。因為缺失了本質的東西，愛得不充分的相愛，走不到結果是必然的。”

　　“那你怎么去判斷兩個人的相愛是否充分？”喬司說，“相愛是個模糊的概念，沒有度量衡的。總不能說分手就是愛不夠？”

　　閆仁哲說，“真正相愛的人要不活在一起，要不死一起，你覺得還有何種選擇。”

　　“你是在理論的基礎上，聯系實際的話。”

　　“終究還是他們的愛得不夠去戰勝現實。”閆仁哲打斷了他的話。

　　咖啡館里響起了掌聲。兩人都報以微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們倆交流得如此較真。小綠說，“大哲對此深有感觸，能否跟我們講述一下自己的情感，要是可以的話。”小綠說完覺得不妥，閆仁哲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曾當面說喜歡她。她感到了害羞。

　　閆仁哲努著嘴，裝作滿不在意的樣子，“可以是可以，你們不準笑哦，就是我總是那個被甩的人。是的，談了兩場戀愛都是我被甩的。”

　　咖啡館里忍不住些笑聲，稀稀落落的，后來大家伙都笑出來了。

　　讀書會散場后。他們三個人去面館，找些夜宵。喬司的表情黯然失色，無精打采。閆仁哲說，“怎么了，司令，剛才的話不會往心里去了吧。”

　　高楓說，“你要覺得司令往心里去，那就太低估我們三的友情了。”

　　“說的也是，”閆仁哲說，“司令的臉一向有憂郁氣質。”其實閆仁哲更愿意聽到喬司開口說些話，只言片語也能令他放心。剛才是不是說得不太留情面了，然而那些都是閆仁哲的真心話。

　　喬司說，“想起了一個人，心情不由地沉重了。”

　　“哦”，一旁的兩人拉長了聲音。高楓說，“原來如此，我看司令說的時候，都差點。”

　　“差點怎么了？”喬司問。

　　“淚花。”閆仁哲說，“好吧，我不是故意的，司令。”

　　“沒事，我從剛才坐下來想。你說的沒有錯，確實是愛不夠，才不能走到結果。”喬司吐出一口氣，“我今天特別想吃蘭州拉面。”

　　高楓說，“這么說著，我也有點想。”

　　閆仁哲呵呵地笑起來，“你們倆不是說沒胃口？不管了，你們請客。”

　　司令說，“我請吧，今晚要愉快的。”

　　面館上了三碗面，三瓶啤酒，三人開始瞎扯，扯到天南地北。吃完之后，微醉的走在道南路上，合唱不著邊際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