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遠去

　　興和大廈一共十八層，其中每層都有各自的作用，比如被某個小公司租下一層做個辦公室，也有包下好幾層樓商用，本來這座剛剛建成不過兩年的大廈有著無限升值空間，可是現在所有一切都化作云煙……

　　大地都抖了一下，給人的感覺就是鞭炮隔著鞋底被點燃。幾乎大廈周圍一公里的人們都因為震動而半蹲了下來。

　　“該死！又怎么了？”大廈外的警察紛紛叫罵。

　　那位年輕的警官忽然指著大廈狂吼，“看！房間里有火光！”

　　有經驗的老警官們看到大廈中的火光頓時心頭一驚，不顧形象的朝著人們咆哮，“全體就地尋找掩體！全部躲到車后面去！雙手抱頭！保護好頭部！動作快！”

　　話音剛落，一聲轟鳴讓所有人耳膜一顫，緊接著就是大廈所有玻璃窗轟然破碎的聲音。

　　無數玻璃碎片旋轉著落下，與地面碰撞后化作朵朵反射著透明亮光的碎渣。這時人們才明白為什么之前警官讓他們躲起來，此時的碎片就像子彈一般有著巨大的殺傷力，人們清楚地聽到車子上的鐵皮被玻璃貫穿時清脆的撕裂聲。

　　一輛離大廈最近的警車的油箱被刺穿，汽油便迅速的往外流，一道無比渺小的火星落在了上面。汽油被點燃，一道火光閃過，整輛車在爆炸中翻了一個跟頭，直接砸上停在旁邊的另一輛車，兩輛車頓時一起燒了起來。

　　“該死！真見鬼！”警官咬著牙，把一片插在左胳膊上的玻璃拔了出來，厭惡地看了一眼，順手扔到一邊，“我就知道今天這事不簡單！”

　　眼皮忽然連續跳了好幾下，警官幾乎沒有停頓的下令，“所有人，立刻撤出去，不許靠近大廈！包括消防隊！”

　　人當了二十多年警察，直覺不可謂不準，在所有警察離開了一定距離后，人們才認識到這位警官的決定救了多少人。

　　火光沖天，泥土和巨石像是沒有重量一般被拋上天空然后重重落下。爆炸像是要把整塊地都掀翻，連續的轟鳴讓地面不斷的破開，然后塌陷。

　　崠月剛剛把李雪送上救護車，大地便開始震動，等到崠月意識到有大事發生的時候，救護車已經駛離一百米外了。

　　似乎心臟的跳動連續漏了好幾拍，耳邊沒有任何聲音，只是不安和心悸。

　　感覺李雪這一次離開，可能就再也不回來了。

　　腳底的震動越強烈，崠月越發的焦躁。有一件事必須要去做，雖然明明心里面無比清楚，但就像一團亂麻沒法找到頭緒。

　　腳底一空，崠月直接摔坐在地上，看著逐漸走遠的救護車大腦也跟著一白。

　　王曉軍感受著記憶的翻滾，一直以來他都沒有經歷過夢里的事情，但是他知道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悲劇一定會上演。

　　“來不及了！”他輕聲說。

　　但在崠月耳里卻是轟然炸響。

　　要去做！

　　不然會失去！

　　崠月伸出手，像是要挽留某人一般向前伸，前方便是李雪所在的救護車，“停……停…下來！”

　　“給我停下來！！”

　　大地轟鳴，世界頓時吵鬧起來。

　　但崠月的世界卻忽然變得寂靜無聲。

　　“來不及了。”王曉軍又重復了一邊。

　　爆炸似乎到了高潮，連綿不斷，震感強烈。崠月掙扎著爬起來，追了兩步后再次跌坐在地上。

　　崠月看到了不詳的源頭。

　　興和大廈的一層冒著滾滾濃煙，逐漸開始傾斜，一座近六十米的大廈地傾倒就如同天空的塌陷，緩緩下沉，黑暗遮住天上的雨絲，卻帶來更加厚重的壓力。

　　李雪的救護車便在那片黑暗的天空之下。

　　王曉軍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場景，上一次在夢里的時候自己的心情似乎沒有如此沉重。

　　姐姐經常告訴自己，自己會在夢里看到無數的悲劇，但是不管自己知道與否，不好的事情還是會發生，這不是自己的錯。

　　不是我的錯，王曉軍一直以來都這樣自我安慰著。

　　夢里的場景在現實中發生時，王曉軍還是深深地被震撼了，不是因為場景如何華麗宏偉，而是因為生命的消逝。

　　大樓里開始掉落里面的物件，桌子，椅子，以及一些破碎的墻壁。這些大大小小的物件從各個角落里掉落出來，在地上濺起陣陣煙塵。

　　像一片巨大的烏云緩緩墮向地面，載著李雪的救護車傻傻地在烏云下的高速公路上穩定的遠離。

　　當烏云終于親吻地面時，崠月忽然想起李雪被送上救護車前說的話。

　　“我從見崠月同學的第一面開始，就覺得崠月同學是個好人。”

　　李雪的笑容在記憶里忽然爆炸，心底似乎有聲音在喊，崠月不是好人，他是壞人，是笨蛋！崠月什么都沒能為你做，崠月只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因為他不想惹麻煩，歐陽復欺負到頭頂上也還是忍讓，崠月他沒魄力，沒勇氣！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沒能救你，對不起。

　　地面“轟隆”的震動的一下，大廈巨大的身軀將李雪淹沒，白色的救護車像是泡沫一般沒有掙扎地破碎。

　　轟然巨響，濺起的煙塵迅速從面前飛過，崠月感到一陣虛弱。前額的發絲胡亂毫無章法地劇烈擺動，眼里似乎進了沙子，癢癢的很難受。

　　周圍被煙塵圍繞，視線里只有迷茫的人們，耳朵里只“蔌蔌”的落石聲。

　　抬頭看天，發現雨早就停了。

　　“李雪……”

　　“再也回不來了么？”

　　崠月是在自己的房間里醒來的，潔白的天花板上面有崠月自己貼上去的海報，崠月看著上面的人爽朗的笑容腦海里陣陣發痛。

　　坐起身子，看著周圍熟悉的環境崠月忽然感覺有些迷幻。玄關被凌南踹崩的門讓崠月明白事情是真的發生了。

　　王曉軍從門邊露出半個頭，稚嫩的臉上全是不安。

　　“你醒了？”

　　崠月點頭。

　　“我去通知姐姐～”

　　輕快的腳步聲逐漸走遠，崠月才想起來要下床走走。

　　G來的時候崠月已經離開家去了外面，在無人的臥室里稍微停頓了一下轉身離開。

　　“等等我～”王曉軍徑直跟了上去。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崠月把頭埋在胳膊間，只是覺得胸口悶悶的不舒服。

　　“你在這做什么？”

　　崠月抬頭，對上一雙閃爍著光芒的眼睛。視線向下，看到的是一身病號服和手上纏滿繃帶的凌南。

　　“手……”

　　“被等級二傷的。”凌南淡然，聳肩之后挨著崠月坐下，“我剛從醫院逃出來，因為G說你醒了。”

　　“那天之后的事……想不起來了……”

　　“那樣最好，想起來的話你可能會感覺很丟臉。”

　　“我哭了？”崠月有些頭痛地摸摸前額。

　　凌南頓了一下，“何止是哭了，你像個瘋子一樣在廢墟里刨著土，一邊刨一邊嚎啕大哭，我和G從地底爬上來的時候都嚇了一跳。”

　　崠月苦笑一聲，仰頭，好讓眼里的淚花別漏出來。“李雪她……”

　　“沒死。”

　　崠月一征，猛地轉過身子，眼睛里寫滿了吃驚，“什……沒……沒死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凌南撇了一眼，“剛才你是要感傷的吧，不好意思，讓你浪費表情了。”

　　“我想見她！”崠月起身，語氣堅定，“帶我去！”

　　“不可能。”

　　“為什么？”崠月大叫。

　　“你先冷靜一下，我雖然說李雪還活著，但僅僅是活著而已。”凌南少有的露出表情，看向崠月說話一時竟然支支吾吾，“活著，卻沒辦法和你說話，你懂嗎？就是大腦和肢體無法建立聯系……”

　　“你個面癱男！平時不見你拽上天不肯多說話嗎？今天廢話怎么那么多！”崠月跳腳，吼聲引起周圍路過人們的注意，紛紛嚷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說什么？！”

　　“意思就是說，李雪成了植物人了。”

　　崠月一愣。

　　耳邊忽得沒了聲音，凌南嘴唇還是一張一合，在說些什么嗎？崠月不知道，他聽不見，如果把大腦的活動比作呼吸的話，崠月此時就像是窒息。

　　因為真的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醫院，重癥醫護病房。

　　“醫生說她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是由于腦部受到沖擊加上被埋在土里那么長時間，缺氧嚴重，陷入了深度昏迷。”G深深地看了崠月幾眼，低頭想了一會兒說，“永遠醒不過來的概率也不是零。”

　　崠月只是安靜地看著，李雪的臉上平靜祥和，額頭上最大的那個傷口已經被處理，點滴還是一點一點的往下落。

　　“李靜……怎么樣了？”崠月問。

　　G說：“之前一直在病房里，剛剛我看她太勞累，讓她去休息了。看她和她姐姐的關系，估計一會就無法耐住性子跑過來吧。”

　　“你們怎么解釋李雪弄成這樣的原因？”

　　G略微沉呤了一下，“車禍……”

　　真是老套的借口。崠月心想。

　　“我沒有笨到去相信那樣的借口。”李靜站在走廊的盡頭，聲音無比冰冷，電話那頭是沉默，“我打這個電話不是想從你那兒得到什么情報，我會自己調查。”

　　“這水很深……”

　　“我不在乎！崠月之前的車禍已經很奇怪了，這次又涉及到我姐姐，我決對不會姑息！更不會裝傻！”

　　再次沉默，幾秒鐘后電話里傳來回復，“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接著就是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北京，某個黑暗的房間里。

　　“有意思。”男人摘掉耳機，嘴角上斜，“這世界還真是臥虎藏龍。”

　　“三號已經到了。”

　　“讓他待命。”男人說。

　　“好的……”

　　凌南掛斷電話，感覺有些棘手，事情似乎出乎意料了。正在頭痛的時候電話再次響起來。接通電話。

　　“喂。沒錯，是我……”接著就是電話的切切私語，凌南聽著聽著表情越來越嚴肅。

　　戰斗已經拉開序幕，午夜的鐘聲也開始在天空下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