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熱愛這平靜的生活》
從塵土開始揚起飛向
高空瞭望，期待，落下
走入黑暗一條夜歸的路
在河的上層漂浮著一代人的船
航向隨著命運挑動風的裙擺
如果你不愿意可以選擇留守
死亡在命令式的話語里
循環(huán)冰冷的河水刺進骨頭、沸熱的心
隨著孩子的啼哭叫醒睡去的女人起來
起來挑泥，領票，活著——熬下去
熬下去像釘子在木樁上釘死
像麻繩捆住孝子的頭熬下去
就會好新的被子，衣服，白面，樓房
都會有開好你的船一代人執(zhí)著地把舵
平靜地生活，波瀾不驚
我熱愛這平靜的生活
不去記恨夜歸的路
盡管身體彎曲向低處靠近
黑色從腳趾滲入侵蝕繃緊的血管
依然貼近地面像空氣深沉地
貼近花草，泥土，我的影子
不去抽泣苦難，孤獨，酒緒出
一條很長的河臍帶由此剪短
代以通風透氣的洞故鄉(xiāng)的風
像很多成功的影子匆匆地沖進高掛的路燈
于是刺眼的疼痛不得不低下頭顱
俯視著你狹長的路不知方向地尋找腳下
一個的箭頭，一個路標顯示著
卑微，低俗，孤獨膽小你這時
又會想起一個遠方的名字又會迷茫
徘徊，像祖輩們向往高處瞭望冰冷的夜空
可以選擇留守死亡一樣的決心
也可以選擇那條破舊的船涌動的風
可以修補祖輩們的遺訓一扇掛立的鐘
起來抬起頭在欄桿下一塊大理石白皙的臉
在隱沒的日子里顫栗的玫瑰風中搖擺的
疾病，苦痛，瘦削的影子要沿著一汪廢棄的河
不竭地流動向城市的盡頭黃昏留下的光
像夜色里泛起的少女粉潤的唇親吻
佇立在河岸的花，樹木，熟睡的蟲，流浪的我
我熱愛這平靜的生活
不去記恨忙碌的日子里一顆
孤獨的心像白紙滿是色彩畫不出
一個具象的形態(tài)忙碌在電腦，筆端，一日三餐
在城市很多小的東西細微到深處
發(fā)現(xiàn)腳印在土地之上心依舊
花朵的依舊淚水依舊滲入土層
給養(yǎng)一棵蓬發(fā)的樹長滿碩果
過去，現(xiàn)在，將來父母，妻子，孩子
我熱愛這平靜的生活
在我的身體里安營扎寨號角
時刻吹起，喚醒睡去的影子
我不會以一個死者的身份去痛斥
一個迷失的靈魂我想應該以一個病危的
可以醫(yī)治的聲音去低吟，歌頌，贊美
鍵盤上的字母來時的路上破舊的鞋，一深一淺的
腳印發(fā)白的頭發(fā)眼角繾綣的紋收藏記憶碎片的小本子
罌粟纏綿身體的誘惑一杯血色的酒
縱使這樣我依然放手一搏用低沉到脈搏里的聲音
講訴傾聽我的故事，你的未來
從琥珀的紋路里我努力查找
航向勾出一條最短的被稱為捷徑的
一筆劃過這么短，又那么長由很多個背面逐漸推出
一個正確的——真理不服！像孩子一樣天真
順著古老的河敲擊，碰撞，沉思
一個吆喝，幾萬個吆喝我醒來飲流動的水
河對岸端坐著一位老者指引我從河的最深處涉入
靠近死亡我醒來拼命掙扎我醒來
摒棄卑微，低俗，孤獨膽小走上河灘
老人不見了代以樹立的一塊墓碑上面
刻著我祖祖輩輩用以明志的訓誡和
鮮紅的油漆雕畫出那只破舊的船風
從遠處的桔子林吹來向流水之上
塵土覆蓋的石頭之下我蹣跚的腳印
風吹動塵土在沙的悲泣里
水默不作聲于是一座又一座
象征圣徒，難以逾越的地獄高高聳立
在世界之上你我之間倘若
眷顧哪怕青青綠草你也不會
松動即使如鯁在喉難以言表
我依然熱愛
這平靜的生活愛
花朵，石頭，陽光，一首詩
聽！海螺里我唱的歌愛
熱愛這平靜的生活！
《裸體畫》
上小學時候
美術書上有一兩幅
裸體畫。會不自覺快速翻過
倘若你停留一些時段被別人
看到，你就是流氓。
我時常被叫耍流氓
因為我覺得裸體是偉大的
至于什么程度
就像直白的文字
像一顆子彈
像騷亂中的一聲槍響
我們又何未裸體過
包括我們曾經(jīng)偉大的
只言片語
《打鐵的》
他是個跛子
沒娶媳婦
是個打鐵的
刀、鋤頭、老太太的煙嘴子
特殊時期，他死過一次
這些年，他一直想死。
死的那一次說他強奸
這些年，大家都知道他是
冤枉的。那條腿沒吭聲
拖了十幾年，繞著村子
一圈一圈，像一根細短的時針
死了一輩又一輩人
《河》
大家誠誠懇懇
在這條河兩岸
女人洗衣服，男人
教孩子游泳。
日子輕的如一根針
掉到地上不聲不響
老人在河灘豎起的碑
一座一座地
年輕人去了外地
河也流不動了
《場》
打谷子
得用石碾子
選一塊偌大的土地
碾平啰，撒點鍋塘里的灰
在碾壓幾次。這就叫場
有了場得幾家平分著用
收起來的稻子要合著打
鄰里鄉(xiāng)親地就在這個季節(jié)
和著笑，合著吃
收成不好的也會一起幫忙
一塊土地，一個石碾子
壓平了一年的門夾子氣
老老少少只顧著笑
在孩子玩耍的草垛上
在如房子般的稻結子上
《兩毛錢》
今天的零花錢
兩毛
別的同學都吃著冰棍
大大泡泡糖
兜里揣著錢
等到放學
買了一根棒冰
一毛錢
從學校舔到家
直到一根竹簽簽被我咬斷
省下了一毛錢，晚上
做夢，又買了一根
棒冰
《一罐糖》
為一罐打不開的糖果
發(fā)愁，里面有我迫切的需求
一年的期待。
表哥過來幫忙
我說不要
姨妹也過來張望
我說你去別處玩吧
罐頭打開了
總共十四塊糖
表哥抓了一把
姨妹抓了一把
還有兩塊
我省了一學期
糖化了，螞蟻在桌子底下
集齊隊伍
他們早已蓄謀已久
《打水漂》
一到放學就喜歡
和幾個小伙伴來到河邊
打水漂
有的人撿的重便漂的不遠
有的人選擇輕就技高一籌
而我每一次都會精挑細選
卻又不愿意把挑出來的給扔出去
即使他們會漂的很遠
可一旦漂了出去
又何曾不是悔恨
《插秧》
這是一種奇怪的前進方式
成功的方向在后方
你屁股的朝向
直到一次打架
父親說你那個時候插秧
是怎么走的
我說：“倒著走。”
父親說
退一步離成功更近
后來，我坐到了班級
第一排。
《槍》
過年
最喜歡買的玩具
槍，這種匪夷所思的心理
每一個男孩一到過年都有一把槍
用來打鳥窩、打鄰居家的雞
和門額上貼的窗花紙片
這是一種象征
警告別人不要輕易靠近
以致很多影片中都有一句潛臺詞
“不然我要開槍了。”
開槍，那年
我爸打腫了我的屁股
因為，我向他開了槍
《門前的路》
門前的泥土路
每到下雨
我就很喜歡在上面走
特別是夏天
不穿鞋子
一個一個的腳印
大大小小
小腳放在大腳里
大腳踩在小腳旁
沒過多久
村里要修路
門前也修了水泥路
到了夏天
我不敢赤腳
地面的溫度
總會燙傷我的腳
特別是下雨之后
雨水散的很快
永遠是灰色的
像我的作業(yè)
越來越多
《語錄》
1
時間主宰一切
包括地球的轉動
和無法估量的生命
2
要突破一個完整的圓
只需任找一個點
3
罪惡源于無知
4
想要攻下一座堅固的城
很簡單
只需要等待
每天在城外敲鑼打鼓
吃吃喝喝，練兵整頓
記住，毫無撤退的跡象。
于是，城里的人開始疑惑
開始有一部分人為了尋求答案
而出賣整座城，以及
他的靈魂，城破。
5
并非所有的路都
通往懸崖，只是
選擇的不清不楚
《網(wǎng)》
蜘蛛靠網(wǎng)捕獲獵物
而它終生被網(wǎng)困牢
網(wǎng)越大
空隙越大
牽扯的事物越多
比如，一不小心
就撕破
《一葉冬風》
冷月無聲
城樓秋風鎖
昏燈孤帳
誰曉琴中意
君若天涯飄零怨
育水橋前萍水恩
春死葉如歸
你我本憐人
何處不解思
薄酒當豈真
諸葛今已逝
空留八陣與瑤琴
秦皇功蓋世
徒有長城覓知音
人生須臾
風一程，雨一程
君志在四海
何惜花落春
夕陽老樹路無痕
一葉冬風任馳騁
《她》
從一面鏡子開始
不去討論悲傷
被割去的月光
映射一面灰白色的墻
一盞低沉的燈。
趁燭火還在
趁公雞還未報曉
她說：“這輩子，夠了。”
兒孫滿堂，死來所歸。
我們一言不發(fā)，不敢抽泣。
時間在凌晨一點截止
河流淹沒沉寂的村莊…
遠方，一絲光投射堂屋玻璃幕墻
祖輩的遺像。
《橡皮》
最偉大的墓碑
《雨》
江北的雨
拍打南岸秋風那羞澀的
容顏
打濕青石街道、古剎幽松
又蓮花開落天涯無歸
且長亭向晚，恰天地一線
漫步輕鑿
莫怪，莫怪
我非故人，是過客
如雨，一夜滂沱…
《懸崖的底端》
雨的后面總有很多雙腳印
從河流的上游沖刷到富足的下游
我不知道第一滴水源
是誰找到的。
我相信那一定很不容易。
如我們今天因為成功而奪眶
的眼淚。找它的影子非得潛藏到
光的身后，那冰冷的地窖
體味嚴寒從腳趾滲入的痛楚還依然
笑著說太陽第二天的光會照到我的夢
就這樣，腳印有深有淺。
一遍一遍地被沖刷
被覆蓋。路還會回來
盡頭只是不斷循環(huán)的一個習慣
句號也將成為一個起點
懸崖的底端永遠儲藏著一條
奔流不息的河。
《問》
爬上一座山峰
多羨慕腳下的風景
可為何在山下
又迫切地想爬上來
《回家》
從姑姑家回來
沒有了有線電視
不高興
似乎一切都是假的
到了傍晚
我躺在床上聽窗外的
雨，這是真的
和姑姑家一樣
《去上海》
明天就要去上海了
我最喜歡坐車
看窗戶外面的風景
可是
在車上
我又想起了家
《梨子熟了》
他們穿著新的衣服
像秋天的太陽
掛在樹梢?guī)Я?/p>
一夜的雨
熟啦
摘下一個
另一個也掉了下來
撲通一聲
軟泥被砸出了一個
窩窩
《太陽雨》
老人們說
出太陽下雨
是癩蛤蟆過生日
那天
我吃了壽面
《鬼》
他們還沒回來
外面風很大
門縫里總有人在
哭，鬼
我拿著蘋果
不敢出聲
眼淚合著鼻涕
流向褲襠
《腳下》
空白在空白中申訴
筆尖劃過大海
末端已是懸崖
像這樣面對一張白紙
很多次
涂鴉一番
再點上些彩墨
一棵樹
一朵云
一夜星空
找不到起點
似乎
腳下的任何一點
都可以到達
想要的圖騰
《愛》
1
我在茶杯里
放了幾片
詩
你回來的時候
它一定
又苦
又甜
2
很簡單
填滿
你所有的空間
3
這輩子不會很長
也只夠
愛一個人
《零星點點》
1
你無法阻止一朵花
的盛開，更無法挽留
它的凋謝
2
從今之后
你走來的崎嶇終成坦途
我說過的話，亦成星空
3
我無人可靠
只采摘春天
4
我只愿我是一支口紅
你喜歡的
涂抹你歲月的唇
《送你一粒草原》
這是一月的塵埃從璀璨的星空掉落
我們曾希望每一朵花開的自然美麗
不在夜里澆灌
包括修長的街道
無線的風箏，讓菜販子的吆喝
開啟一天的行程
只知道路在一切未曾開始之前
被覆蓋，以荒草、石頭、毫無跡象的水流
又在一切開始之后，被覆蓋
多條的分叉、散亂的風、毫無方向的腳印
似乎每一條都可以通往星空
每一條又都會步入一望無際的草叢
而后，循環(huán)往復
倘使這樣
我依然會在沙漠里歌唱
一個草原。只是
竊竊私語，不會打擾
每一粒經(jīng)過我的沙。
2015.1.6
《海上風來》
即使現(xiàn)在要離開
我依然會記得你的夜色
如唇般溫柔的黃浦江
和那膝蓋跪倒在
兩岸的風景
我不會再惦記一杯咖啡的苦澀
盡管那來得如此深沉
《為何這個世界會令人迷惑》
在如此瘦削的街道
為何這個世界會令人迷惑
到慌亂的人群中去除了
奔跑別無所獲
我曾召喚一群白鴿
卻飛來一只烏鴉
而它還領著一群白鴿
《相片》
撕開一封沒有地址的信
我羞答答地念著你的名字
我們距離不遠，抬頭可見
那些年，你喜歡喝咖啡加鹽，我給你加了一次糖
我喜歡喝茶，你給我泡了幾片詩。
很清靜的日子里，我們會聽一首音樂
你分析它的曲調(diào)，我探索它的修辭
而后，你譜你的曲，我填你的詞
倘若有朋友來了，你會念上你的詩
打開冰箱，取出幾首，煮上一鍋
來一壺小酒，憨憨睡去，一夜不醒。
那年，你征兵去了他鄉(xiāng)，這間屋子就一直空著。
前些日子，二丫要來住
我掃了又掃，擦了又擦
院子里落了一層樹葉，灰也上了一層
本是尋常不為驚奇，等我收拾堂屋的相框
一張照片才讓我想起，這間屋子已經(jīng)空了很久
你一走已是多年。
《你說我比夏荷要早》
你說我比雨來的遲點
比夏天的荷要早
我們折彎對方的影子
讓木制的椅釋放憂愁
你說前些日子遇到一株老玫瑰
紅的像我的唇，我知道
這古老的夜晚你定會對我做些什么
我只管播放音樂
時間交給時間
我們擁抱
只聽清晨的鬧鈴想起
這永恒的音樂讓我清醒
昨晚，又是一場夢
《孩子的世界》
1
孩子：媽媽我要買這個
媽媽：媽媽沒錢
孩子：那你怎么不去超市呢
媽媽：去超市干嘛呢
孩子：去超市你就可以有很多錢啊
媽媽：去超市哪里有錢啊
孩子：去超市你給人家一張別人會給你很多啊
2
老師坐公交車來上班
孩子：媽媽，老師是不是很窮啊
媽媽：你怎么說老師很窮呢
孩子：老師把錢都給司機了哪來的錢啊
3
孩子：媽媽，我要摘一片小樹葉
媽媽：你摘它干嘛，多么漂亮啊
孩子：我要把它保護起來，不然它夜里很冷的
4
孩子：媽媽，我要買這條
媽媽：這條不可以的
孩子：不要嘛，我就要買
（孩子立馬穿起女士內(nèi)褲）
孩子：媽媽，你看多好看啊
5
孩子：我要吃糖
媽媽：不要吃了，吃糖會掉牙的
孩子：那你怎么老吃口香糖
6
孩子：媽媽，我不想打針
媽媽：寶貝，別怕，一會就好了
孩子：我只是不想那個人摸我屁股
《通向哪里》
我不知道前面是什么
這里離起點已經(jīng)很遠
它會通向哪里。
我只知道
很多人與我擦肩而過
他們笑的很美
兩個女人》
1
坐在棉花地里
她覺得這個世界只有土
盡力不去幾里地遠的
村莊。那里到處都是吃人的獸
他們在注視著這個家庭的一切
女人今天吃了藥，是否繼續(xù)瘋癲
男人有沒有反抗，或者放棄責任
每一家的狗會經(jīng)過她家的門樓
張望屋里發(fā)生的僅存的可憐。
2
老太太在四處尋找
包括牛鬼邪神的古處藥方
廟堂內(nèi)的青煙一縷
黃元紙錢也無濟于事
一個精神病者在院子里眺望
她比缸高，卻看不清水里自己的模樣
“你看，這是誰”
一家老小你看著我
我看著你，默而不語
3
大街小巷
說著同一個話題
誰也不知道它會說幾輩子
躲避是迫不得已
活著因活著而活
每一個人都會向你打招呼
每一句話都會是“家里還好嗎。”
老太太顧著田地里的活
一個人彎著腰趕著星星回家
這不是美的世界
也不允許丑陋來耕作
她倒在了回家的路上
4
藥物是神經(jīng)的緩沖劑
為了不讓特定的細胞到達該定的
地點。她保持安靜
像一個孩子睡去，誰
也不愿她醒來。
5
醒來會喚起整座村莊
包括前些天外地來村上
唱大戲的人，他們會來慰問
寬慰和平凡的追問。
一些人很喜歡這樣表示
一種憐憫。
6
小黑是東村阿婆送來的狗
她乘老太太燒飯，牽著它出了門
不知不覺忘了回家的路
待一家急著四處尋找
才發(fā)現(xiàn)，她抱著黑子坐在了
前些年死去的阿婆的墳頭
那年，她哭的差點昏了過去
7
一年換一年
晚上巡邏的狗會喝著人氣
叫上兩聲，空蕩蕩的村子
除了老人就是一堆堆孤零零的
故人。有人說，村東頭
那條河流的很遠。人到了盡頭
水會止，灰也沉默。
老太太想過很多遍
也問過很多人。
每到枯水的季節(jié)會坐在
干裂的土層上，撫摸這分叉的
紋路。她知道等夏天河水暴漲
這里將被撫平而富有營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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