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之物語（中）

　　青之物語（中）

八：

　　幾乎一整個四月的雨天陸飛飛都在涼青亭里度過。一起在那里的當然還有李憶如。兩個人各自安靜地看書，安靜地畫畫，默契得猶如一對相戀了千年的情侶。

　　陸飛飛很開心。她感覺自己和李憶如一起在涼青亭里的時候，時間變得緩慢了下來，自己好像泡進了蜜糖里，縈繞著一種陶醉的味道。更何況這一個月陸飛飛的成績在飛速的上升，四月份的模擬考都已經沖上班級上游了。

　　陸飛飛把這一切都歸功于涼青亭和李憶如。這個幽靜的小亭子，還有這個一直坐在身邊卻不打擾自己的男生。在他說要和陸飛飛做朋友之后，陸飛飛遇到的很多難題就都是他幫助解開了。

　　此外他也告訴陸飛飛說要適當放松心情才行，這也是他有時在涼青亭畫畫的原因。陸飛飛只能感慨他學習好，早已看穿高中所學，當然有大把時間來休閑度日。不過她自己學得無聊了也會看李憶如畫畫。她喜歡看他手握鉛筆慢慢描出精彩的畫面，這樣也會讓自己放松下來。

　　學習這么緊張，還是需要時間來放松的。更何況高考就要來了。

　　陸飛飛感覺自己越來越喜歡李憶如了。盡管這份情感被她深壓在心底從未敢表露半分。但每次坐在李憶如自行車后面或者跟他一起走去學校的時候，她就感覺十分喜悅，內心的小野獸在不停地呼號飛舞。

　　李憶如對自己是什么感覺？陸飛飛不知道，也不敢去問。她覺得李憶如對自己很溫和，但也跟她一樣從未提過情感這方面的事情。他們說的話題就只是涼青亭，雨天，以及考試而已。

　　九：

　　陸飛飛和唐心的首次遭遇是發生在樓梯上。那時陸飛飛正和李憶如一起走上教學樓的樓梯，唐心就那樣雙手抄在胸前靠在樓梯墻邊，用一種沉靜卻不滿地目光看著他們走來。

　　“憶如，你每天就是和這個家伙在一起嗎？”唐心直視向陸飛飛，語言冰冷得讓人感覺皮膚一陣顫動。

　　陸飛飛心里虛了起來，她移動著目光不敢直視唐心。在她看來唐心居高臨上，穿著一件黑色連衣裙比她要漂亮得多，何況她還就把李憶如叫憶如，這樣想來他們關系一定不一般，而自己僅僅只是剛認識李憶如而已。

　　“是的，小心。飛飛是我朋友。”李憶如看著唐心目光安定。聲音溫和卻包含著堅定，讓身邊的低頭的陸飛飛不禁放松了一下，李憶如總算沒有因為唐心偏離她。

　　“朋友。”唐心目光轉向陸飛飛，說：“跟她這種成績不入流的人做朋友不會浪費你的時間嗎？阿姨可是天天說要你考名牌大學的。”

　　陸飛飛的頭低得更低了。唐心這一番話把她心里最自卑的地方說出來了。是的啊，她成績真的不好啊，盡管現在沖上班級上游了，可跟李憶如比起來卻還是相差太遠了。這樣自己跟他在一起是不是浪費他時間啊。

　　可是在她低頭的瞬間，陸飛飛也感覺到了身邊李憶如的變化。他向前邁出了一步，發出了聲音。可語氣卻變了，不是平常溫和的語氣，而是一種堅決的不容置疑。

　　“小心，請你對人禮貌點。我跟誰交朋友這是我的自由，另外我媽的事不是我的事，我想怎樣就怎樣。”

　　他這樣說，手一動就拉起了身邊的陸飛飛走上了樓梯。留下臉色難看一口銀牙緊咬起來的唐心。

　　十：

　　“抱歉，小心她從小脾氣就不好，請你見諒。”教室外李憶如低頭對著陸飛飛說，臉上含著歉意。

　　“沒事，沒事。”

　　陸飛飛抽回了被李憶如拉著的手，神色強裝安定地點了點頭，目光卻看著地板。之前一直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果真是有女生喜歡著李憶如啊，而且還是像唐心這種強勢又漂亮的女孩。

　　她轉身離開李憶如走進了教室。許多道目光也在這時投射而來了，陸飛飛看出那里面有的表示驚訝，有的表示戲謔，還有的則是嫉妒。總之她感覺很多人都在看著她，用著各種不同的目光。他們都知道走廊上的事情了吧，大家對這些事情總是很敏感的。

　　就這么由一個默默無聞的家伙變為焦點了啊，我也真是強悍。陸飛飛心里無奈的安慰自己，頭低得更低了。整齊的劉海在額頭上晃動卻蓋不住眼睛。她有些后悔之前把劉海剪短了，現在再也不能躲避了。

　　終于她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上課鈴聲響了幫她掩蓋住了周遭的竊竊私語。

　　整節課她都沒有聽進去，眼睛看著窗外的風景，手指變幻轉動寫字的漆藍鉛筆。

　　唐心的突然出現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她的話語也完全擊中了陸飛飛心底里的念想。她的學習成績跟李憶如比起來真的相差甚遠，何況她也從來沒有過自信。就像在樓梯面對居高臨上的唐心時，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飛飛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半邊臉，她為自己的自卑感到有些羞愧。自己為什么要害怕呢。

　　十一：

　　陸飛飛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她的名字在課間被喊到時，整個教室都安靜了下來。再一次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陸飛飛感覺這樣的目光像一把把刀刃，閃動的光芒是朝自己逼迫而來的殺氣。

　　她小心地站了起來，緩慢地朝著辦公室走去。感覺身體越來越沉重，雙腳也有些微微僵硬。好像自己心上被掛了一根繩子，有人在底下不斷地使勁拉扯。

　　該來的終究要來了嗎？陸飛飛在心里想，學校處理早戀男女的事例她不是沒有見過，就像現在自己面臨的狀況一樣，受盡周遭同學的眼光，還要和老師不停地談話，直到戀愛雙方的關系徹底斷絕為止。

　　陸飛飛的班主任是個中年婦女，平日教學極為嚴格，經常在班上宣告絕對不能容許一些與學習無關的事情出現在班上。陸飛飛可以想到她罵人的樣子，那可能會是最洶涌的驚濤駭浪。

　　“飛飛，你來了。”陸飛飛推開辦公室的門，班主任恰好抬頭看見了她。

　　“嗯。”陸飛飛喏喏地點了點頭，身子不自然地靠近班主任身邊，心虛得眼神都不敢看著班主任的臉。

　　“飛飛，靠近點，來。”班主任看她這幅小心樣，立刻和藹一笑，“這次模擬考考得很不錯，我看你進步真的挺大的，很有希望考上不錯的大學。”

　　班主任繼續說。陸飛飛這才看到桌子上的那張成績單，那是四月份下旬模擬考的考試結果。她呼的一聲松了一口氣，終于知道了原來班主任不是要找她的麻煩。

　　十二：

　　雨又開始下了。纏纏綿綿，淅淅瀝瀝的，讓人感覺好像永遠都下不完。午休鈴聲散開后，班上的同學都動了起來朝著門外涌去。教室漸漸變得空曠，只有寥寥幾個人還在埋頭看著書本。

　　陸飛飛在移動的目光里瞥見門外的李憶如。他站在走廊上對著自己招手，帶著溫和自信的笑容。陸飛飛知道他是來叫自己去涼青亭的，因為天空下雨了。

　　她站了起來，朝著教室外面走去。

　　“對不起，我今天身體不舒服不能去了。你一個人去路上注意安全。”陸飛飛走到李憶如面前率先說了這么一句話，語氣第一次堅定起來，讓李憶如都感到突然一愣。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李憶如靠在走廊，以四月末的風雨為背景。

　　“女孩子才會有的事情你也要多問嗎？”陸飛飛繼續安靜說，抬起臉白了他一眼。這一眼讓李憶如意識到了什么，馬上點頭示意自己懂了。他尷尬笑了笑，說了一句注意身體就走下樓梯去了。

　　陸飛飛站在走廊上看著樓下風雨里漸行漸遠的李憶如，目光漸漸凝聚起來。真是個溫和又單純的男生啊，自己隨便編一個來生理期來了就把他騙住了。她笑了笑，轉身走上了天臺的樓梯。

　　“說吧，你的離不離開他。”天臺上的雨幕里，撐著一把黑色雨傘的唐心看著到來的陸飛飛，臉色平靜而又淡漠。

　　這就是陸飛飛今天要留下來的原因，因為唐心在上午課間找過她了。要她中午來到天臺把李憶如的事情解決掉，這也就是陸飛飛真正所說的女孩子才會有的事情。

　　陸飛飛一步一步走向了唐心，她沒有打傘，雨水打落在她身上，衣服漸漸地濕了。可她卻毫不在意，她感覺雨水里有一股力量澆灌進了自己身體，幫助她說出心里最想說的話。

　　近在咫尺，陸飛飛直視向了唐心，說：“我跟他的關系沒你想的那么好，但是離不離開他是我自己事情。如果你說我沒資格跟他在一起，那么我一定會拿出這個資格的。”

　　十三：

　　說出來了，終于說出來了。

　　陸飛飛倚靠在自己桌位上，白皙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心里咚咚咚響動個不停。她原本是不打算這么說的，畢竟陸飛飛覺得自己和李憶如真沒有那么親近，更沒有唐心所說的男女關系。

　　她把這個結果歸結在雨水身上，淋雨的時候陸飛飛會感到自己充滿了力量。這才敢說出這番話。當然陸飛飛心底里也是對這番話抱有小小的希望的，她確實是對李憶如是有好感的。

　　“哎，這樣子我不得不努力了。真是自找死路啊。”陸飛飛看了一眼窗外，笑了笑感覺豁然開朗起來了。狂言都說出來了，自己只能硬著頭皮頂了。她握起了筆打開書本，眼神聚焦起來。

　　年級主任來的時候陸飛飛還在做題。他的聲音像是羽箭一樣驚破了陸飛飛的思緒。陸飛飛抬頭就看到了他那如同寒冰的臉，一個嚴肅得可怕的中年男人。這就是年級主任，專門管紀律有關的問題，比起自己班主任還要可怕的存在。

　　“陸飛飛，來辦公室一趟。”年級主任的態度讓陸飛飛不禁打了一個激靈。她努力站了起來跟了出去。一切都如同所預料的那樣，李憶如已經在辦公室等候了。看到他的時候陸飛飛心里就一緊，感覺事情終于要敗露了一樣。是唐心做得嗎？陸飛飛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你們兩個最近實在談戀愛嗎？”身后門一關上，年級主任就先發制人。

　　“老師，我們沒有在談戀愛。我和飛飛只是在一起談論學習或興趣而已。”李憶如仰頭，語調如同他自己一樣從容不迫。陸飛飛只能在一邊點頭贊同。

　　“嗯，是這樣嗎？”年級主任語音頓了頓，面不改色繼續說：“有同學對我說你們在談戀愛，還影響到了其他同學的學習帶壞了風氣。特別是你李憶如，作為一個優秀的學生就應該樹立榜樣，這你是知道的吧。”

　　“老師，我知道。我確信我們是清白的。”李憶如回答。

　　年級主任點了點頭，目光直接朝向了陸飛飛，“是這樣嗎？陸飛飛，你們真的沒有在談戀愛？”

　　“嗯，是的。”陸飛飛小聲回答，卻沒想到年紀主任下一刻卻說：“那你喜歡李憶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