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飄零,落地無語,凄凄寞寞冷寂,就好似這弦上弓緊繃的城池,厚重地彌漫著死亡的氣息,壓抑而窒息。
一行幾十人的送祭隊伍從遠處緩緩而來,眾人皆著白色素衣,為首男子神情凄哀,悲不言明。
立在城門前的秦兵們遠遠望見,眼光一凜,疑心四起,齊齊橫起了手中的大刀,將他們攔下。
只聽為首的守將一聲大喝道,“站住!”
陽昭平靜地停下木棺,既不出聲也不后退,他那深邃的眼眸冷冰冰得就如一潭死水,似是已難起波瀾,絲毫看不出慌張與害怕,只有那一抹心如塵埃的凄然,靜靜流淌。
“干什么的!”守將帶著打量的目光,細細而警惕地掃視著男子,離了刀鞘的大刀一直在他右手中緊握,似是若有一絲異常,他便會揮刀而上。
陽昭似是充耳未聞,并未答話,只是那如死灰一般的眼神又黯淡了一些。
“沒聽見本將問你話!”那名守將似是有些震怒,上前一把推向陽昭。
只見素白衣的男子毫無還手之力,踉蹌著后退了好幾步,更是險些摔倒,好在身后的另一名男子及時扶住了他。
“大人息怒。”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后的另一名著素衣的男子走了出來,向守將恭敬地彎腰,并雙手奉上懷中的一袋銀子,娓娓說道,“我家公子剛經歷了喪妻之痛,整個人恍恍惚惚地還沒有從悲痛中走出來,還請大人不要怪罪。”
守將冷哼一聲,一把將銀袋摜在地上,絲毫不為所動,只見他眼光如聚,冷冷地掃過那守在木棺旁的一行人,狠狠說道,“我管你什么喪妻之痛,城門已封,識相的就趕快給我閃開!”
又有幾名秦兵走了過來,只見他們手中拿著粗厚的長鞭,一看就是來趕人的。
“大人!”那名男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我家少夫人頭七還未過,我們這是要趕著去少夫人娘家永和縣為她安葬啊!”
他還未說完,已經有一名秦兵狠狠揮鞭甩了過來,那男子白皙俊逸的臉上立刻乍現一道血痕,從唇邊一直拖拉到眼角。
“你聽不懂本將說的話嗎!叫你們滾就滾!”
可是那名男子仍舊跪姿未改,另外幾十人守著木棺寸步未動,在這個萬箭橫向的城池之下,不依不撓。
幾名秦兵齊齊聚了過來,朝著他們揮鞭獵獵,下手狠絕,一次比一次更重。
幾十人的白衣上已經血跡斑斑,裂開了無數道血口,錯綜疊加在一起,一道比一道密集,一道比一道深重。
原本等在城門前的百姓們見了這副情景,都忍不住小聲唏噓,害怕地退到一邊,有些人更是直接選擇了原路折回。
過了一會兒,那名守將似是乏了,竟驀地抬手止了鞭子。
那木棺前的一行人似是看到了希望,誰知,他下一句話竟是,“開棺!”
“大人!萬萬不可啊!我家少夫人尸骨還未寒!”
那名男子還未說完,守將已經橫刀駕到了他的脖子上,惡狠狠道,“少他媽給老子廢話,叫你開棺就開棺!”
就在這個時候,那名神情恍惚的男子卻一把撲到了木棺上,緊緊抱著棺蓋,任幾名秦兵如何拖拉鞭打就是不讓開。
守將似是已經耗盡了耐心,揮手召來了更多的秦兵,直接強行搬開了棺蓋。
木棺哐當落地,重重砸在陽昭護著棺木的身上。
守將當即探頭往棺木里看去,一名白衣如雪的年輕女子靜靜躺在木棺之中,眼瞼緊閉,那蒼白若薄紙的面色一如身上的白衣,純凈,卻也毫無生機,整個人安靜而祥和,就像一朵熟睡了的白蓮花一般。
只是,她那小腹上交錯的纖細雙手,已經呈現了一些云霧狀的暗紫色尸斑,似是已死去有幾個時辰了。
守將皺著眉頭仔細查看,心下似是仍有一絲狐疑,只見他突然高舉起手中長刀,對準了女子心口的方向。
“大人!”跪著的男子驚呼出聲,聲線都在顫抖。
守將眼光冷冷一橫,雙手握住刀柄,長刀而下。
陽昭整個人都怔住了,他想沖上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誰知,長刀卻在距離女子心口不足一寸的高度驟然停了下來,棺木中的女子從始至終安然如舊,紋絲未動,眼臉未抖,仿佛真是永久地熟睡過去了一般。
見到此狀,陽昭不禁心中悄悄舒了一口長氣。
此時守將方才是真正放下了心,他撤了刀,向身后的秦兵命令道,“放他們過去。”
秦兵們不禁愣住了,一名士卒忍不住上前小聲說道,“大人,竇將軍有令......”
“將軍那邊有我擔著,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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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火急火燎地匆匆而行數十里,確定四下無人之后,陽昭輕輕敲了敲棺木,示意溫凌已經安全。
白衣女子趕緊從木棺中爬了出來,雙腳剛落地,卻似是站得不穩,搖搖晃晃地就要摔倒。
陽昭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正好碰到了她寒如冰雪的雙手,那么冷,和這樣驕陽似火的天氣是那么得格格不入。
而她那單薄的身子,仍是有些微微發抖。
剛才,真是好險!
如果剛剛她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害怕,那么他們這幾十人,將立刻死在長刀箭雨之下。
就是現在想來,陽昭都忍不住深深倒吸一口涼氣,而她的勇氣和機智,卻是讓他深深折服。
溫凌看著大家身上的鞭傷與血痕,心中一痛,眸色不禁黯淡,“委屈大家了。”
“我們受這點傷不算什么,好在到底過了城門,姑娘你真是太聰明了。”那名臉帶血痕的年輕暗影衛激動地說道,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可嘴角剛剛微微一咧,又被傷痕痛得咬牙皺眉。
他那想笑又笑不出來的奇怪表情逗得其他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此時的眾人都以為脫離了危險和阻礙,個個囅然而笑,喜不自勝。
殊不知,就在他們剛進城門不久,那名守將嘴角卻興起了一抹嗜血的微笑,帶著獵物入籠的欣喜與興奮,只聽他再次下令道,“去稟告將軍,反賊已經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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